“小郎,老嫗估計啊,咱們家這一季桑蠶,能產六千束絲,接下來,就要開始煮繭繅絲了。
家裡的器具不全,要儘快添置。”
劉婆今天收拾的很乾淨,頭髮油光光的梳在腦後,隱約有點桂花油的味道。
有了成果,這個老婦人坐在雲琅面前再無昔日唯唯諾諾的模樣。
說到六千束絲,雲琅對這個數字是沒有概念的,他僅僅記得在某一個青銅器上,曾經記載過匹馬束絲的典故。
也就是說,一匹馬,一束絲可以兌換五個青壯奴隸!
那個時代估計要遠比西漢早,不過,以西漢的社會發展,一束絲也不會便宜到那裡去。
“一束絲可以換一袋米!”劉婆擔心雲琅這種不學無術的富貴子弟對一束絲沒有概念,用手比劃了好大一袋米,好讓雲琅有一個正確的認識。“白米!”
說完話,又補充了一句。
雲琅一句話不說,就在家裡的大櫃子裡找竹簡,劉婆賣身的竹簡,好不容易找到了就放在劉婆面前道:“想恢復良人身份不?”
劉婆眼中垂淚,哽咽着道:“老嫗跟女兒兩人如何做良人?老嫗願意在莊子上給小郎做牛做馬一輩子,只求您容老嫗將女兒養在身邊,待到她出嫁的時候恢復她的良人身份。”
雲琅笑道:“男孩子都有身契,女孩子就沒有身契,她本身就不是僕役,還談什麼良人不良人的。”
劉婆愣了一下道:“沒有?”
雲琅笑道:“男孩子是沒法子的事情,他們只要過了十二歲就要繳納賦稅,爲了逃避賦稅纔給他們訂立了身契,女孩子又不用,十五歲之後纔算成人,我們爲什麼要訂立身契啊?”
劉婆端端正正的一頭磕了下去,雲琅攔都攔不住,劉婆磕頭完畢之後流淚對雲琅道:“小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雲琅哈哈大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是!
這是你的身契跟三兩好銀,存好了,給閨女當嫁妝。”
劉婆破涕爲笑,收起了三兩好銀,卻把身契留在原地,見雲琅不解,就笑道:“老嫗還是繼續當僕役的好。”
“聰明人啊!”雲琅挑起大拇指誇讚一下。
見劉婆笑眯眯的看着他,就笑道:“沒想到養蠶的利益這麼大,既然是一個好路數,我們就不能放過。
劉婆,你從僕婦裡面挑出三十個人,咱們家準備建立一個大大的專門養蠶的作坊,現在規模小一些,等咱家的桑田長成之後再建一個大大的,如果可能,我們就建立一個有五百人規模的養蠶場。
你來當養蠶場的掌櫃。
你現在就下去做準備,要買還是要做什麼器具,就找你閨女跟醜庸她們列出單子,然後去陽陵邑購買,沒有的我們找工匠做。”
劉婆無端得了一個大掌櫃的身份,又是歡喜又是擔心,被雲琅鼓動如簧之舌忽悠了一番,就雄心勃勃的去幹事了。
沒想到第一次養蠶,就弄了六千束絲,如果把養蠶事業規模化,利潤還會進一步的提高。
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比雲琅更清楚規模化養殖的利益有多麼的令人心動了。
雲琅早就把自己定位成了農夫,既然是農夫了,當然要走養殖這個符合身份的行當。
等家裡的牛羊豬雞鴨鵝多起來了,一個個的都給它規模化養殖,就算沒有防疫措施有可能會損失一些,不過,不要緊,只要成功一次,就能經得起兩次的損失。
更何況,現在這個時代有沒有雞瘟,豬瘟還兩說呢,至於羊瘟,牛瘟,馬瘟還是存在的。
大漢的馬廄裡面往往會有一隻猴子在裡面亂跳亂蹦躂,被人稱之爲“弼馬溫”,據說馬廄裡養猴子就能避免馬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的,歷史有記載。)
馬牛羊被成羣結隊飼養的時間太長,出現這些疫病不算稀奇,而豬,雞,鴨,鵝還從未被大規模飼養過。雲琅很想試試。
大漢農民之所以會過得如此悽慘,最大的原因就是生產力極其低下,農具極度的落後,農業最發達的關中都是這副模樣,不難想象關中以外的地方是個什麼模樣。
刀耕火種,應該是一種普遍的生產方式。
“我是不是應該找時間去趟軍營啊?公孫敖將軍拿走了長刀跟馬槊頭尾之後就不再來我家了。”
“不用!”
霍去病停下手裡的銼刀,讓雲琅的耳朵清淨了一會。
“爲什麼?難道說將軍喜歡我吃空餉的樣子?”
“不是的,將軍跟我的意見一致,寧願你在這裡吃空餉,也比讓你去軍營帶壞別人好得多。
你僅僅的軍營外面趴着睡了一晚上,就已經把鹹魚的大名傳遍了軍營,最要命的是你還用最短的時間升遷到了軍司馬的位置。
再讓你進了軍營,天知道那些爲了立功升官光宗耀祖的兄弟們,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靠一張嘴巴就能升遷到軍司馬這個位置上的,你是第一個。”
“哦,那就算了,我讓你找的白玉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在我背囊裡,話說,我真的不能把這種雙肩背的背囊介紹給兄弟們嗎?真的很好使。”
“想都別想,一旦家裡的麻收穫了之後,我就要製作長絲厚麻布,最後用來製作這種和揹包換東西。
你們現在沒有結實的材料,做出來的不合適,還是不要做了,免得壞了我的名聲。”
霍去病笑道:“還以爲你真的不在乎呢。”
雲琅搖頭道:“我之所以大度,是因爲在這個時候我必須大度,整個國家變好,我才能變得更好。
如果別人都沒飯吃,就我一個人吃的腦滿腸肥,最後的下場是大家圍着我的屍體開一場饕餮盛宴。
孔僅已經完蛋了吧?聽說張湯正在他家清點財貨賣他家眷呢,東郭咸陽正在幹什麼?這一次僅僅是買民爵就花了三千萬錢,他真的需要那個一錢不值的民爵?不過是花錢買平安罷了。”
霍去病皺眉道:“看來必須有軍功纔好點。”
“拉倒吧,周亞夫的戰功不比你舅舅大?他還是開國功臣周勃的子孫,還不是被賢明的先帝給逼死了?
魏其侯竇嬰身份何等的高貴,七國之亂的時候率領大軍破七國功封魏其侯,烜赫一時,結果如何?
就因爲灌夫那個長了一張大嘴巴的傢伙得罪了田蚡,連累魏其侯也死無葬身之地。
我算是看來了,大漢陛下有橫着揮刀亂砍的習慣,只要超過他揮刀高度的傢伙,不論是誰,都是被砍成兩截的下場。
你以後上了戰場就去殺敵,回來了就跟我學着種地,你富貴一點沒關係,千萬不要給皇帝留下一個位高權重的印象,一旦這個印象造成了,也就離死不遠了。”
霍去病擡頭瞅着天花板道:“我已經被你帶壞了,以前要是聽到這些話,我會發狂,一定會砍掉你的腦袋,現在聽到了,爲什麼會覺得很有道理?”
雲琅敲敲他的腦門道:“這說明你已經開始獨立思考了,這很重要,比你立下軍功重要的太多了。
”我還是想殺匈奴!“
“殺啊,我也想殺,身爲大漢人要是不殺幾個匈奴那就太遺憾了,就是沒什麼機會!”
霍去病拉着雲琅的手道:“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機會的,到時候可以帶上你,你這人打仗不行,把輜重交給你應該很放心。”
雲琅笑道:“纔不跟着萬里遠征呢,你捉到匈奴之後,給我留幾個惡跡斑斑的,讓我練習一下箭法就成。”
“那怎麼成?這是殺俘,不是殺匈奴!”
“我就想這麼殺,被俘虜的匈奴也是匈奴,反正都是要被砍頭的,我裝扮一下劊子手不成嗎?”
霍去病露出自己滿嘴的大白牙笑道:“好啊,會有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