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真正的決定幾家人未來走向的聚會。
因此,同屬一脈的阿嬌,長平自然也會來。
阿嬌,長平來的時候,她們兩對狗肉也沒有任何的忌諱,而且很喜歡一人拿着一大塊撕咬着吃的方式。
這樣的吃飯方式對她們來說非常的新奇。
“董仲舒真的不是中了你的暗算?”
阿嬌吃了一塊肉,掏出手帕擦擦嘴就質問雲琅。
雲琅放下手裡的肉塊攤開手道:“雲氏的青苔小徑您也去看過,還採了一籃子春花回去研究插花呢。”
阿嬌想了一下道:“沒錯,那條小路確實漂亮,不過啊,我還是覺得是你下的黑手。
小子,別過分,陛下那裡正狐疑呢。”
長平從兒子手裡接過手帕擦拭一下油手道:“夏侯靜,柳生更可疑,他們一個是胡生的門徒,一個把左丘明的學問當命。
如果說這世上最恨董公的人,無論如何也輪不到雲琅。
我問過了,董仲舒摔倒的時候,方圓十丈之內就沒有云家的人,摔倒的原因也僅僅是青苔溼滑而已。
董公雖然年邁,卻步履矯健,這條小路也並非走過一次,所以,此事與雲氏無涉。”
聽母親這樣論斷,雲琅大喜,連忙撈了一塊肉多骨頭少的肉塊放在長平的盤子裡。
阿嬌皺眉道:“這也太巧了吧,就在我們準備利用九條秦馳道開行貨通天下大計的時候,董仲舒摔倒了,將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論辯之會交給了我們,這太巧了。”
曹襄瞅瞅牆壁上掛着的碩大天下行商圖搖頭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準備了兩年,該發動了。”
阿嬌道:“謹慎一些總是好的,陛下這一關不好過,我跟陛下提起過貨通天下的事情,陛下並沒有給出迴應。”
霍去病皺眉道:“這對大漢國是前所未有的好事大家爲何憂慮重重呢?
我只知道,一旦通過九條秦馳道將大漢東西南北全部溝通,如此一來,天下財貨必定齊聚長安。
長安將成天下最富裕的所在。
如此一來,長安不僅僅有全大漢最精銳的雄兵,又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錢糧,問天下還有誰敢生反意?”
雲琅奇怪的瞅着霍去病道:“貨通天下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最佔便宜的確實是長安。
貨通天下不是要搜刮天下,而是要讓全大漢的貨物流動起來,原本在江南不值錢的貨物,到了長安就會增值十倍,同理,在長安多的不值錢的貨物,到了江南同樣會增值。
最好的結果就會達到共同富裕的一個結果。”
霍去病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雲琅道:“天下,何處的物產能比關中豐饒?
你是說蜀中,還是吳越之地?”
雲琅怒道:“我說的是最後的結果。”
見雲琅有些氣急敗壞,霍去病嘿嘿一笑,繼續撈出一塊狗肉大嚼。
長平忽然笑了,指着曹襄道:“你怎麼想的?”
曹襄道:“平陽侯府到了該分家的時候了。”
阿嬌白了曹襄一眼道:“沒膽鬼!”
曹襄認真的道:“在座的幾個人中,財力以長門宮居首,這是應該的,您手裡的錢財自然就是陛下的,所以,您可以無限度的擴張。
劉氏先祖打下一次江山,您再購買一次也不算過,陛下只會樂見其成。
平陽侯府是臣子,是臣子就該有爲人臣子的自覺。
富甲天下的人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而富可敵國那就是自尋死路了,對這一點,您的外甥是有清醒認知的。
同時呢,平陽侯府又必須存在,若全天下都成了陛下的中饋,天下就真的成了陛下一人之天下,對陛下來說也是極爲危險的,舅母也該把這個道理告訴陛下知曉。
所以呢,平陽侯不能太大,但是呢,也不會太小,《推恩令》適用於王族,其實也適用於曹氏。
因此,外甥準備利用此次推行貨通天下這個機會,將曹氏修枝剪葉,該斥退的斥退,該分化的分化,保留主業,保留祖業,餘者可以分而治之。”
曹襄說完,長平已經熱淚盈眶,緊緊的握住兒子的手,這一次並沒有用蠻力,只是握住兒子的手顯示親近之意。
曹襄衝着雲琅幾人咧嘴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一個有什麼雄心壯志的人,你們別看不起我。”
阿嬌笑顏如花,特意走過來摸摸曹襄的腦袋,對這個外甥滿意極了。
然後就盯着雲琅看。
雲琅攤攤手道:“跟您幾位比起來,我就是一個窮人,阿襄這樣的富貴煩惱,我可能還要再過幾十年,家中子孫繁盛到了一定程度纔會有。”
“所以,你就開始拼命地繁衍子孫?”阿嬌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雲琅。
雲琅奇怪的道:“我目前只有一子一女,而且都沒有成人呢。”
“蘇稚懷孕了,你馬上又要有一個孩子了,蘇稚才懷孕,你又要開始娶第三個老婆了。
還敢說你不是在拼命地繁衍子孫?”
雲琅覺得會議的走向已經偏掉了,連忙道:“我們還是繼續說貨通天下的事情吧。
這件事太大,絕對不是我們幾家人所能撬動的,說不得需要陛下在國策上給予支持,這又是一門新的國策,如今能做的,只是佈局,想要看結果,二十年以後再說吧。”
阿嬌拍着手道:“好算計啊,好算計,我剛剛纔想通,二十年後,你那個猴崽子一樣聰慧的大徒弟就該位極人臣了吧?
二十年後,你的孩子也都該成人了吧?
那個時候,你雲琅也該成一代學宗了吧?
如此雲氏,問天下誰敢小覷?”
雲琅對女人的奇怪心思實在是想不明白,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霍去病,再說下去,他覺得自己只有造反一條路好走了。
霍去病悠悠的道:“那個時候,我大漢國早就該把匈奴斬盡殺絕了吧?
那個時候,以陛下的英武,天下一統應該已經實現了吧?
那個時候,長門宮恐怕早就成了天下糧倉了吧?
那個時候,大漢國丁口早就超越三千萬戶了。
如此帝國,誰敢放肆!”
阿嬌把霍去病的話在嘴裡玩味片刻,起身道:“我回一趟長門宮,一會再來。”
雲琅痛苦的捶着腦袋道:“要不,您把陛下請過來,咱們今日就當是親族聚會一下成不?”
阿嬌笑道:“陛下不會來的,更不會跟你們坐在一起吃狗肉,而且吃的還是他的狗。”
李敢聽到他正在好吃的狗是皇帝的狗,忍不住哆嗦一下,就把身子再次向後縮一下。
李氏實在是太弱小了,在這幾位面前歷來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哪裡有說話的機會。
劉徹很不善於跟別人親近,所以阿嬌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指望皇帝跟你心平氣和的商量如何行商,那是不可能的。
李敢想到這裡就拉拉雲琅的衣袖道:“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樣子挺好的……”
長平嘆口氣道:“總要向前走的。
十年前,我不敢想大漢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也不敢暢想二十年後的大漢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我只知道,只要我們這些人一心爲國,摒除雜念,二十年後的大漢國就該是我夢裡天堂的模樣。”
阿嬌坐回座位,看着身邊的幾個人感慨的道:“越來越好了,也讓人越來越擔心了。
陛下告訴我說人心難測!
我也深有感觸……
這些年來,什麼權力了,錢財了,畫一樣的一張張在我眼前飄。
到了最後,一樣都沒有被我抓在手裡,也懶得去抓,然而,日子卻過得越來越有意思。
藥鋪的事情,讓遠在幽州的百姓通過官員給我送來了一雙紅鞋子,說是有了這雙紅鞋子,本宮就能長命百歲。
賑災錢糧的事情,讓關東的百姓通過官員給我送來了一方木雕。遠處的關東還有一座更大的,已經被百姓放進了神龕。
知道嗎,我在拿到那兩樣東西的時候,我阿嬌心潮澎湃,恨不能將自己化作一場春雨,來澆灌這片大地。
秉持此心,有何事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