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距離雲琅不太遠,刀子刺進胸膛的時候雲琅卻來不及阻止,他眼看着那個婦人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然後倒在地上,手指卻一直指着那個已經傻掉的孩子。
雲琅蹲下來看了看婦人中刀的位置,就知道沒救了,這一刀堪稱穩準狠的典範,一刀入心,可見這個婦人的死志是何等的堅定。
婦人倒地的時候,血噴涌的老高,以至於沾染到了雲琅的臉上,這讓他非常的不舒服。
低頭見那個孩子長大了嘴巴,眼睛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他嘆口氣,手掌在孩子纖細的脖子上用力一捏,孩子就軟軟的靠在他身上昏厥了過去。
王溫舒踱着步子走過來,用腳扒拉一下那個死去的婦人嘆息一聲道:“可惜了,這是這家裡顏色最好的一個……”
剛纔的突發事件讓那幾個紈絝子弟愣住了,原本他們看中的就是這個婦人,只是王溫舒要價太高,準備合夥湊錢買下來……
雲琅的出現讓他們的打算落空了,他們很想衝過來找雲琅的晦氣,只是看見雲琅掛在腰上的羽林腰牌,還是純黑色的高級軍官,不知道雲琅的底細,只好忍着,只是看雲琅的眼神非常的不友好。
王溫舒朝幾個紈絝子弟拱手笑道:“這是一個意外,下官保證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幾位請繼續。”
雲琅把那個抱上了讓褚狼照顧好,衝着王溫舒抱拳道:“這孩子一併賣給本官吧。”
王溫舒苦笑一聲道:“自然可以,只是來氏族人不能平價賣出,這是陛下對來氏族人的懲處。”
雲琅笑道:“這是自然,使者儘管從本金中扣除就是。”
王溫舒笑着點頭,指指地上的屍體道:“不如這具屍體也請雲司馬代爲處置?”
雲琅無言的抱抱拳,算是承了人家的情。
雲家的馬車,牛車,騾車,驢車上裝滿糧食,麻布,農具與鹽巴等家用物事之後就駛出了來氏。
王溫舒的辦事效率驚人,進門的時候還看見門口跪了一羣男人,轉瞬間,那些男人都變成了無頭屍體,一堆堆的橫在院子裡,滿地都是已經凝固的獻血。
有衙役在用溫水清洗那些被砍下來的人頭,估計沾滿血跡的腦袋不好給貴人驗看。
雲家來的都是些半大小子,看到這個場景之後,一個個恐懼的發抖,只有雲琅跟褚狼還算是好些,只是雲琅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而褚狼則捏緊了拳頭,不知道那些死屍讓他想起了什麼。
這些小子們來陽陵邑之前,一個個興奮地快要飛起來了,野人能進入到城市裡,對他們來說是一樁天大的好事。
在路上的時候,一個個央求雲琅在陽陵邑多停留一天,現在,看了這一幕之後,他們只想趕快離家這片讓他們感到恐懼的地方。
繁華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羣對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吸引力。
雲琅一直強忍着心頭那股子想要嘔吐的慾望,正好看到有一隊羽林軍也押送着大批的糧秣準備回上林苑,雲琅就跟領頭的郎官,打了一個招呼之後,雲家的車隊就跟羽林的車隊混編成了一支隊伍。
跟着軍隊走的好處就是不用上稅,在大漢國,進城要交稅,出城如果攜帶貨物也要交稅。
雲琅雖然沒有正式進入軍營,名聲卻已經傳遍了羽林軍,兩千人的羽林軍,雖然人數少,卻軍法森嚴,上下尊卑不但明確而且滲透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
儘管雲琅還沒有進軍營,玉林郎官依舊以部屬之禮見了雲琅,而且很聰明的沒有問起雲家的馬車上爲何會多出一具女屍。
“這麼說,將軍他們該回來了?”
雲琅坐在羽林的馬車上,拍着糧包問道。
郎官姓李,叫李染,雲琅不知道他是不是跟飛將軍李廣家有關係。
李染抱拳道:“三日前收到軍報,將軍他們已經剿滅了叛賊,五天之後就會班師回營。”
雲琅感慨的道:“都是他孃的這場災害鬧的。”
李染搖頭道:“賊骨頭就是賊骨頭,今日不叛,明日也會叛亂的,早點剿滅,我們也好放心去北面。”
雲琅點頭道:“這話在理,匈奴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不把匈奴斬盡殺絕,我們就沒有好日子過。”
李染看着雲琅好半天才道:“司馬爲何久久不願入營?”
雲琅笑道:“你看我像一個驍勇善戰的猛士嗎?”
李染見雲琅語氣和藹,就尷尬的搖着頭道:“沒見您顯露過。”
雲琅笑道:“還是別顯露了,一顯露就成笑話了,我的本事不在軍陣上,在如何把你們裝備成世上最精銳的戰士,如果上陣,還要依靠你們。”
李染嘿嘿的傻笑,不知道該怎麼接雲琅的話。
傍晚紮營的時候,李染就已經喜歡上了雲琅,因爲雲琅竟然用他的頭盔,做出來了一種叫做鍋盔的麪食。
只用了一點葷油跟燙熟的麪糰,加了一點鹽就做出來非常美味的麪食,這東西配上煮熟的肥肉,肉香,面香混合在一起,咬一口之後,就讓李染欲罷不能。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製作方便,隨便點堆火,將士們用自己的鐵盔就能做飯……
“這是我最近在考量的一種軍糧,還沒有完成,我準備以這東西爲基礎,製作出真正適合將士們吃的食物來,一來要保證美味,而來,要保證方便,第三,做出來的東西一定要耐儲存……”
雲琅不知道自己跟李染說了些什麼,天亮之後,就忘記了,如今的荒野一點都不安全,他只想在李染面前保持自己上官的威風,好讓他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全力保護他。
當雲家的車隊進了雲家莊園之後,他就連李染這個人都忘記了。
緊張了一路的少年們,在踏進莊園的那一刻,就歡喜起來了,他們歡樂的情緒感染了雲琅,他站在一個最高的糧車上,跟那些少年們一起盡情的嚎叫。
家裡的婦孺們也很高興,她們總是擔心自己這些人會把主家吃窮了,現在,又有新的糧食來了,由不得她們不歡喜。
那個小男孩跟他母親的屍體,雲琅交給了樑翁去處理,這方面他應該很有經驗。
美美的洗了一個澡,然後吃了一頓羊肉湯,雲琅就睡了大半天,等他醒來的時候,醜庸已經點上了油燈,跟小蟲兩個坐在溫熱的地板上,小聲說着話。
見雲琅起來了,就端來了一碗熱粥,讓他充飢。
“那個孩子安頓好了?”
醜庸點點頭道:“安頓好了,只是,小郎您沒有發現她是一個女子嗎?”
雲琅搖搖頭道:“當時啊,事情發生的太快,太慘烈,她母親給本就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就直接自殺了,血都噴到我臉上了,我除了答應還能怎麼做?
哪有功夫看哪個孩子是不是女子。”
醜庸撅着嘴道:“您不知道,人家可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子,您把她弄來,是要伺候您呢,還是要我們伺候她。”
雲琅嘆口氣道:“都省省吧,女孩子也就七八歲不到十歲的樣子,針對她做什麼?
這世道活着就算是不錯了,不要要求太高。”
醜庸跟着嘆口氣道:“好吧,讓她跟着我,學學咱家的規矩,也讓她知道知道,她已經不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了。”
小蟲怏怏的道:“人家還會寫字呢,會寫墓碑!”
聽小蟲這麼說,雲琅的眉頭就擰了起來,擡手就給小蟲後腦勺一巴掌。
“你學了兩個月的字,連你耶耶跟你母親,還有你的名字都不會寫嗎?”
小蟲委屈的瞅着雲琅道:“會寫名字,可是我不會寫墓碑。”
醜庸連忙摟住小蟲低聲道:“快閉嘴吧,墓碑上寫的就是名字!”
“啊?”小蟲不由得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