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庸莫名其妙的憤怒了起來,舉起揹簍重重的砸在老虎頭上。
揹簍裡的糜子面弄了老虎一腦袋,老虎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爪子不由得一鬆,褚狼趁機從老虎爪子下滾了出來,一把抓住揹簍,趁着老虎晃腦袋的功夫牢牢地扣在老虎的頭上。
老虎跳了起來,它的後背甚至碰到了山洞頂部,爪子裡的尖刺猛然彈出,兩把就把揹簍撕的粉碎。
褚狼抱起那個靠牆傻坐着的兄弟,拉着醜庸就向外跑,同一時間,醒過來的小蟲已經爬到了洞口。
山洞並不大,老虎被人用揹簍扣住腦袋,真的生氣了,顧不上腦袋上的糜子面,一個虎躍就凌空飛了過來。
褚狼只來得及大力推了醜庸一把,就被老虎尖利的爪子扣住肩膀倒拖了回去。
“老虎啊……”
小蟲從山洞裡爬出來,看到外面的陽光,第一反應就是大聲的叫喚。
醜庸被褚狼大力的一推,雖然出了山洞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巴。見小蟲像一隻沒頭的蒼蠅胡亂跑,大聲喊道:“快去找小郎--”
雲琅躲在大樹後面,瞅着家裡的兩個蠢丫頭無奈的拍拍額頭。
見小蟲馬上就要勇猛的衝進一片荊棘林,嘆了口氣,裝作路過的樣子從大樹後面走了出來。
小蟲看見了雲琅,尖叫一聲就撲了過來,卻被地上的藤蔓絆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往前挪動兩步,抱着雲琅的腿嚎啕大哭。
“有老虎!”
雲琅低下身子拍拍小蟲的腦袋對醜庸道:“帶她回去,我去看看。”
說完話,就鑽進了山洞。
在小蟲的眼中,自家小郎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眼看着雲琅走進了山洞,歡喜的對呆滯的醜庸道:“這下好了。”
醜庸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就發瘋一般的向山洞跑,一邊跑,一邊喊:“小郎快回來,真的有老虎,真的有老虎。”
不等她跑到山洞,就看見一頭斑斕猛虎從山洞裡竄了出來,而他家小郎,正騎在老虎的身上,用力的掐着老虎的脖子。
老虎胡蹦亂跳,想要把雲琅從背上掀下來,雲琅卻抓緊了老虎的頂瓜皮,無論老虎怎麼蹦躂,他都騎的穩穩地。
一羣小少年從山洞裡發一聲喊就衝了出來,老虎見勢不妙,馱着雲琅一頭鑽進樹林,幾個閃躍之後就不見了。
“小郎--”
醜庸尖叫一聲,就踉踉蹌蹌的向老虎跑掉的地方追了過去。
褚狼一把抱住醜庸艱難的道:“你別去,我去!”
醜庸看着褚狼被鮮血染紅的肩膀,來不及說話,就看見褚狼跳過灌木叢,勇猛的向松林深處奔去。
醜庸淚眼朦朧的瞅着面前的一羣孩子,捶着胸口大哭道:“是我害了小郎啊--”
老虎馱着雲琅熟門熟路的穿過鬆林,越過峽谷,攀上驪山,最後重新來到了溫泉池子邊上。
現在的老虎很難容忍自己骯髒,滿身的糜子面讓他的毛髮髒亂不堪,見到溫泉池子,毫不猶豫的一頭扎進水裡。
太宰靠在大樹上似乎剛剛醒過來,瞅着正在洗手的雲琅道:“幹嘛要這麼麻煩?”
雲琅笑道:“我現在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無緣無故的幫助,更不要相信任何無緣無故的忠誠。
這世上的每一樣東西都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我只相信自己爭取來的,不相信憑空得到的。”
“所以,你就讓老虎去抄那些孩子的底,然後你以上位者的姿勢出現,讓他們感恩戴德是不是?”
雲琅抖着衣服上的糜子面無奈的道:“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這件事其實是兩方面的,一方面,我可是豁出命才把他們救了出來,他們至少知道我是重視他們的。
另一方面,就是你說的施恩與人。”
“還不是一樣?”
“我承認,我有些害怕了,被那些人坑過之後,我就擔心被任何人坑,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能跟人論感情,一旦上升到論感情的地步,就很難拒絕他,我知道這是一個缺陷,可我總是不想彌補上這個漏洞。
因爲這樣,讓我感覺我自己還活着。”
太宰笑道:“隨你怎麼做吧,反正你的目的與我是一致的,我就裝着沒看見過程。
你不是說過只有壞蛋才能長命百歲嗎?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總是當好人。”
與太宰的一番話,讓雲琅覺得渾身燥熱,他乾脆再一次跳進了溫泉池子裡,在水底下停留了很久,直到快要被淹死了才擡起頭。
無力地把腦袋耷拉在岩石上,瞅着湛藍湛藍的天空覺得很沒意思。
太宰把一顆栗子塞老虎嘴裡讓他咬開,然後剝出一顆黃澄澄的栗子肉,隨手塞雲琅嘴裡道:“知道不,這段時間是我此生最快活,最輕鬆的日子,每天坐在斷崖上看腳下的莊園一點點的起來,我就快活的想要大叫。”
雲琅吃着香甜的栗子道:“我們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刻都該如此快活纔對。
你今年才三十七,至少能活三十年,過三十年快活的日子再死不遲。”
太宰瞅着遠處的始皇陵,笑容漸漸地褪去逐漸變得堅毅起來。
“我想要更長久的快活!”
雲琅沒有看見太宰的臉,更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絮絮叨叨的一邊跟老虎嬉戲,一邊向太宰訴說自己接下來的打算,他不僅僅要自己過幸福快活的日子,也要讓身邊的人,一起幸福的活到老死。
褚狼帶着滿身的傷痕回到了山洞口,早就哭得沒了生氣的醜庸立刻就爬起來,沒看到雲琅的身影,就再一次軟軟的倒在地上。
醜庸哭,小蟲也跟着哭,兩人都哭得發軟沒了力氣,褚狼只好做了兩個滑竿,跟兄弟們一起扛着,把她們送回家。
纔到家門口,就看見樑翁站在牆上鬼哭狼嚎的,同樣上牆的還有他那個多病的老婆。
“小郎帶着老虎回家了--”
醜庸立刻來了力氣,從滑竿上跳下來,打開院門一看,一隻巨大的老虎正蹲坐在門前,好奇的看着她……
今天家裡吃飯的人多,醜庸跟小蟲以及樑翁的老婆三個人忙碌了很久才做好了飯菜。
只是,給雲琅的是白米飯,其餘人都是高粱米,即便如此,那些孩子依舊吃的非常香甜一點臘肉被他們退讓了很久才落在一個最小的女孩碗裡……
雲琅很高興……
別的孩子距離雲琅很遠,就連樑翁都不敢靠近,這就讓雲琅吃飯的過程變得很麻煩。
大王不知道怎麼了,他的盆子裡全是肉不吃,偏偏長大了嘴巴等雲琅往他嘴裡餵飯。
一盆子白米飯,雲琅沒吃多少,大半都被老虎吃掉了。
家裡敢在雲琅飯盤裡夾菜的只有年紀最小的小蟲,十幾片好吃的臘腸被小蟲不知不覺的給吃光了。
事實上,她的注意力也沒放在臘腸上,而是放在了老虎的身上。
“小郎,你真的把老虎打服貼了?”
雲琅擡手就給了老虎一個嘴巴子,這傢伙剛剛吃完生肉,嘴上還沾着血,就敢把嘴巴往雲琅的飯盤裡塞。
老虎吧唧一聲,就用舌頭把嘴上的血漬全部舔舐乾淨,見雲琅飯盤裡也沒什麼特殊的東西,就低下頭繼續吃的野豬肉。
小蟲趴在雲琅身上,小心的一點點的拿指頭去戳老虎的肩膀。
被雲琅一把抓住,結結實實的按在老虎身上,小蟲慘叫一聲,屁股着火一般的跑開了。
雲琅見那個叫做褚狼的小子在看他,就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褚狼站在雲琅面前,多少有些侷促,剛纔醜庸姐姐說了,小郎是個好人,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他年紀輕輕甚至已經是一千擔的官員,如果他們能在雲家當僕役,以後就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爹孃還在嗎?”雲琅輕聲問道。
褚狼搖搖頭。
“還有親眷可以投靠嗎?”
褚狼繼續搖頭,見雲琅指向了他的那些夥伴,他連忙道:“他們跟我一樣。”
雲琅看了一眼焦急的醜庸,笑道:“聽醜庸說你們打算進家裡當僕役?想好了嗎?不管你明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我還是要告訴你,當僕役之後,就再無改變的可能,你還想當僕役嗎?”
褚狼看看一臉喜色的醜庸,認真的點點頭,單膝跪地道:“請主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