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川家的大門非常的高大,一面飛虎旗插在大門上呼啦啦招展,這面旗子是如此之大,即便是黃昏時分,也讓人無法忽視掉他的存在。
這面旗子其實就是白登山邊軍的戰旗,老謝固守白登山三十一年,帶領部下回京城之後,皇帝見他可憐,就把這面旗子賞賜給了他,表彰他爲國戊邊的苦勞。
有了這面旗子在大門上,雲琅,曹襄想要坐着馬車直接進謝長川家就很麻煩。
因爲只要是接受過這面旗子節制的人,不管你如何的位高權重,在旗子底下報名進入是必須的。
老謝坐在一張從雲氏弄來的虎皮交椅上,笑呵呵的看着門外的雲琅跟曹襄,沒有半點要出來迎接的意思。
不僅僅是他,老賊裴炎就坐在老謝的旁邊,身邊還站立着十幾個年輕後生給兩個老賊吶喊助威。
謝家的謁者身高足足有一丈,還是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如同鐵塔門神。
“這老賊就等着我們兄弟過來給他壯聲威呢。”曹襄非常的不高興,在大漢國,即便是進皇宮也是刷臉的人,現在要做報名這麼羞恥的事情,讓他很難堪。
“且讓這老賊得意一次!”雲琅走上臺階,高聲道:“永安侯雲琅拜見大帥!”
站在門口的兩個謁者立刻大吼道:“永安侯雲琅拜見大帥!”
聲音之大,震得雲琅耳朵嗡嗡作響,狠狠地摳了一下耳朵,惱怒的瞅瞅那兩個估計是兩軍陣前專門負責罵陣的混蛋。
明明距離謝長川只有五丈遠,這個老賊恍若未見雲琅,對身邊的一個少年道:“準!”
於是那個少年立刻就跑到門口對着雲琅吼道:“準!”
雲琅這才進門,進來之後發現曹襄悄無聲息的跟着進來了。
不等雲琅跟謝長川見禮,就聽裴炎對曹襄道:“平陽侯怎麼這就進來了?”
曹襄撇撇嘴道:“我是永安侯的副將,跟隨主將進帥帳從來不用通名……”
曹襄還想繼續往下說,被雲琅給拉住了,他知道曹襄要說什麼,這傢伙從來就不願意吃虧,在門外,又那面旗子在,他只好低頭,家裡面嘛……他是徹侯……
謝長川站起身哈哈大笑,一手挽住雲琅的胳膊,一手挽住曹襄的胳膊道:“都是我白登山廝殺出來的好漢,你們如日出升,老夫們已經日暮西山,這個時候總要蹭點朝陽的光輝纔好多活幾年。
今日來了,就不要客氣,那個朱買臣在受降城沒少撈錢,老夫之所以願意幫他支撐這個場面,也是看在他是受降城,白登山一份子的情面上。
儘管贏錢,不用看老夫臉面。”
曹襄傲然一笑:“指指雲琅道:”我們兄弟兩人還沒有落魄到拿窮人錢的地步,今天來也就是看看,謝侯爺不必客氣。”
謝長川大笑道:“那是啊,那是啊,您兩位拔根毛都比;老夫的腰粗,來看叫花子們的場面,算是散散心,這一點老夫明白。”
雲琅看不慣兩人在那邊扯淡,就拉着裴炎的衣袖道:“這時候跟朱買臣他們走的太近,恐怕不是好事情,前輩智計過人,不會看不明白這裡面的苗頭吧?”
裴炎笑道道:“張湯死了,還能有什麼問題,朱買臣一干人聖眷正濃,看在他們是受降城,白登山一脈的份上,這點忙還是要幫的。”
雲琅笑了一下,也不多做解釋。
這些老將雖然一個個都老奸巨猾的,但是,他們對皇帝極度陌生,只能依靠一般的常理去測度皇帝的心思,這中間的誤差可就大了。
很明顯賭局還沒有開始,大廳中的酒宴也沒有開始,雲琅,曹襄被謝家人迎進了一座小花廳。
雲琅喝了一口謝家的茶水就皺眉道:“什麼東西?”
曹襄看都不看謝家的茶水張嘴道:“裡面放了鹽,還是放了牛油?”
雲琅吐掉茶水,掏出手帕擦一下嘴巴道:“兩者皆有!”
曹襄笑道:“你知道,關中人如今更喜歡放了鹽跟油的茶水,還把你我兩家喝的那種茶水叫做“淡茶”,這種放了油鹽的茶水叫做“香茶”,一聽就比淡茶高明的多,人家用好東西來供應你,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暴殄天物!”
兩人正在說話的功夫,謝寧的老婆李氏端着一個木盤走了進來,上面擺滿了各色點心跟果子。
曹襄如同往日一般大咧咧的道:“多謝嫂嫂……咦?不對哦,這不是你家,你怎麼出來待客了?”
李氏強顏歡笑道:“兩位叔叔到了謝氏,自然是妾身出面款待兩位叔叔。”
據云琅所知,謝寧的老婆羣龐大,最鼎盛的時候有十一個之多,聽說現在只剩下三個了。
這個李氏,是謝寧帶到雲琅,曹襄等人面前親自當老婆對待的第一人。
也是雲琅曹襄等人承認的謝寧老婆,自從謝寧跟他老爹鬧翻之後,他就在上林苑弄了一座莊子,這座院子裡的人口簡單,三個婦人,一個孩子,再就是三十餘個男女僕役,平日裡深居簡出的不見外人。
沒想到堂堂謝氏長子少君,居然被弄來給客人端茶倒水,這是極度失禮的事情。
雲琅曹襄起身還禮,雲琅接過木盤,陰鬱着臉道:“光知道阿寧跟家裡鬧得不愉快,沒想到你會被作踐到這個地步。”
李氏連忙道:“今日事多,這都是妾身自願來幫忙的。”
“自願給一羣賭鬼,酒鬼,色鬼端茶倒水嗎?”曹襄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謝寧雖然沒有封侯,但是已經是驃騎將軍麾下的四校尉中的射聲校尉。統領八千弓弩手,堪稱大漢國的重將,這樣的人即便官職比旁人小一些,卻無人敢輕視之。
以李氏的身份,即便是單獨覲見皇后都夠資格了,在謝氏卻需要拋頭露面招待客人。
以前的時候,雲琅是不會在乎這些事情的,對於女子不能拋頭露面他其實是持反對意見的。
但是,現在他知道,在大漢國,有他這樣想法的人就是異類,而且是異類的不能再異類了。
在大漢,男女之防不是很重要,可是,什麼身份的人做什麼事情卻被規定的死死的。
卓姬當年在成都當爐賣酒的事情,之所以被人們廣爲流傳,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件事不合規矩,超越了時代。
雲琅不知道謝長川爲什麼會讓李氏來招待他們休息,或許,他這個出身底層的軍漢認爲這是一種高規格的待遇,是表示親密關係的一種方式。
然而,他錯了,在謝寧不在的情況下,讓他的妻子來招待朋友這對謝寧是一種羞辱,對他的朋友來說同樣如此。
“這就是鄉巴佬!”李氏退下之後,曹襄依舊憤憤不平。
這句話其實是不對的,因爲在曹襄的眼中,滿大漢不算是鄉巴佬的人大概用十根指頭就能數過來。
所以他說的話不算數。
“謝寧跟着去病走了河西,如今正沿着大河修城池,修驛站呢,按理說這一戰回來之後,就差不多能封侯了,怎麼老謝還是這樣對待他?
在白登山的時候,老謝可是把謝寧往死裡疼愛的。”
曹襄哼了一聲道:“老謝發現自己老當益壯還能生兒子,從白登山回來四年,一口氣生了兩女一男……對了,蘇稚給他吃了什麼藥?這麼靈驗?”
“你也想吃?”
曹襄拍拍胸膛道:“老子拼身體!
靠藥物生下來的兒子算是自己的還是算藥的?
明日讓我老婆來拜訪李氏,過幾天讓你老婆來拜會李氏,然後是去病家的,李敢家的,趙破奴家的,再讓母親邀請李氏去參加幾次婦人的飲宴,再讓大長秋把李氏的名字添加到阿嬌宴飲的名單上,這一圈下來,一年時間就過去了。
估計,謝家也就沒人再敢爲難我們兄弟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