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承平已久,人口開始大量的繁衍,從文皇帝到現在的陛下不過區區幾十年的時間,大漢的人口就增長了一倍。
人口增長速度最快的階段,卻是去年春日裡,皇帝頒佈了《勸民歸田令》到去年年末這一段時間。
在這一段時間裡,只要不是人家有契約在手的奴僕,野民,先秦遺民都可以去官府登記戶籍,而後可以從官府手裡領取自己的土地跟種子。
在這一段時間裡,即便是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盜賊,只要願意下山入籍,官府也是既往不咎的。
因此,在這個難得的可以洗白身份的時間段內,大漢全國人口一下子多出來了一百三十七萬戶。
與此同時,各地的州府轄區內,也多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民,他們大多剛剛從山裡出來,全身上下連衣衫都穿不整齊,齊齊的在等待官府對他們做出最後的安排。
所以說,去年一年,是劉徹最難熬的一年,北邊的草原上大軍在打仗,南邊山裡的蠻族又在造反,國內的百姓眼看着天下太平了,紛紛出山投奔官府。
一下子就讓剛剛恢復了一點元氣的大漢國庫變得空空如也。
在這樣的背景下,何愁有看重這匹財寶就可以理解了,畢竟他家的主子已經窮的快要賣身了。
離開了上郡,車隊立刻就進入了關中。
自從雙腳踏上關中的土地之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從今日起,再也不用徹夜擔心胡人,或者什麼奇怪的人來打這支隊伍的主意了。
從受降城離開的時候是深秋時節,回到長安之後,依舊是深秋時節,兩千多裡的距離,讓季節凝固住了。
眼前的太華山雲遮霧繞的讓人看不清楚它的本來面目。
站在山腳下,瞅着滿山遍野的紅葉,雲琅一點攀爬太華山的心思都沒有。
看着太華山,雲琅的感覺很怪,他很久很久以後會攀爬這座山八次之多。
想到這裡雲琅努力的搖搖頭,把這個怪念頭從腦海裡驅除,他不認爲自己會在兩千多年之後還會有力氣爬華山。
此時的太華山充滿了原始的意味,山上松林草木茂盛,山澗清水潺潺,蓮花峰還沒有被人發現,大半隱沒在雲霧中。
“你說,這上面有沒有住着神仙?”
同樣仰望山巒的曹襄突然問雲琅,他覺得這裡的山勢陡峭,非人力所能降服。
聽曹襄問起神怪之事,何愁有看似無意,卻也豎起耳朵傾聽,他知道,現在,全大漢最神秘的神棍就是眼前這個弄死仙師李少師的傢伙。
“這座山共有五座山峰,爲東南西北中,五座山峰聳峙狀如蓮花,雲海起伏,宛如神仙境。
其中南峰最高,登上南峰絕頂,頓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舉目環視,但見羣山起伏,蒼蒼莽莽,大河,渭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綿,盡收眼底,頗有天人合一之神韻。
你說的神仙我沒有見過,不過啊,在東峰有一道巨靈掌印,在山上看不清楚,在我們站立的地方如果沒有云霧的時候應該看的很清楚,整隻手掌爲左掌,不但五指清楚分明,就連掌紋都清晰可辨。(只能在華陰火車站看見.)
以前我也以爲山上有神仙,畢竟在傳說中,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姿容絕世,通曉音律,一夜在夢中與華山隱士蕭史笙簫和鳴,互爲知音,後結爲夫妻,由於厭倦咸陽的日子,兩人就乘龍跨鳳來到華山……
我被師兄們背上了山,也就是靠東邊的那座小山峰,師兄們把它稱作玉女峰。
我在師兄們的背上睡醒之後,就來到了那座山,山上出了野獸,禽鳥,樹木,再什麼都沒有,我的腿還在那裡磕破了,流了很多血……沒看見弄玉,也沒有碰見喜歡用樂器勾引女人的蕭史隱士。”
曹襄聽的一臉神往,何愁有的兩隻眼珠子卻在滴溜溜的轉,恰好,一陣天風吹過,遮蔽了山峰的雲彩緩緩褪去,何愁有,曹襄赫然看見一隻巨大的左掌矗立在藍天下。
曹襄欽佩的看着雲琅道:“真的唉!”
雲琅笑道:“造物之神奇無法言說,那就不說也罷,收拾收拾我們繼續趕路,我實在是想回家了。”
何愁有沉思了良久對雲琅道:“一路上舟車勞頓,我們就在這裡休憩兩日如何?”
雲琅笑道:“太華山就在這裡,跑不掉也塌不了,你想攀爬太華山,一來太危險,二來,沒有必要,不是跟你說了嗎,山上除過石頭,野獸,草木之外什麼都沒有,你上去了也是白上,莫要耽擱時間,今日奪走一些路,三天後我們就能到家了。”
何愁有搖搖頭道:“必須要去看看,這很重要,你既然上去過能不能給我畫一張圖,好讓我按圖索驥。”
雲琅見何愁有一力堅持就搖着頭輕笑一聲,找過一張絹帛,稍微想了一下,就把熟悉無比的華山旅遊圖給畫在了絹帛上。
這張圖上,自然不會有什麼玉泉院,莎蘿坪,迴心石,千尺幢,百尺峽,天門,一類的名稱,只有一條細線跟大概的位置標註。
何愁有對這張地圖極爲重視,用油布包裹了,喚來隨行的繡衣使者,吩咐他們看好貨物,自己帶着四個善於攀爬的繡衣使者,揹着繩索,勾爪就匆匆的按照雲琅指的大概方位進了山。
何愁有走了,曹襄明顯鬆弛了下來,小聲問道:“你真的上去過,跟我說說,你是怎麼上去的?”
“怎麼上去的?一言難盡啊。”
“說說,說說,聽着呢。”
想聽這故事的人可不只有曹襄一個,蘇稚也湊過來,搖着雲琅的胳膊要他講清楚。
故事的主要聽衆既然已經上了山,雲琅講故事的興致就減少了很多,隨意敷衍道:“爬一座山而已,有什麼好問的,那時候我年紀小,開始的時候自己爬,後來走不動了,就被師兄們裝在揹簍裡背上去的。”
“爲什麼要爬這座山啊?”蘇稚看看重新被雲霧遮蓋的山風有些不解。
“爲了吃!”
“啊?爲了吃?”
“沒錯,太華山所產細辛爲天下最,拿這味藥物的細根熬湯,就能熬出一鍋麻辣味道的湯來,那滋味極爲美妙……”
蘇稚搖頭道:“不成,細辛這味藥有微毒,食之傷腎。”
雲琅不屑的道:“你知道什麼,就因爲有毒,吃起來纔好吃,就像河豚魚一般,只要處理好了,都是人間美味。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比吃還要重要的事情嗎?”
“不準吃!”蘇稚的聲音變得尖利。
曹襄衝着雲琅擠擠眼睛,意思是等蘇稚不在了,大家再吃!
有蘇稚搗亂,故事會自然就開不下去了,連續十餘天的奔波,雲琅確實如何愁有所說的那樣,有些舟車勞頓了。
在這裡停留兩天也不錯。
只是在走進帳篷的時候,雲琅眯縫着眼睛重新瞅了一眼這座太華山。
回到了關中,又要開始一場無休止的暗中爭鬥,雲琅知道自己是避不開的,想要在未來的時光中,把日子過好,必須增加一些籌碼。
劉徹認爲雲琅說的西北理工是一個天大的謊言,是雲琅爲了遮蓋另外一個謊言而放出來。
何愁有雖然知曉雲琅出自太宰門下,卻以爲他出身於隴西督造,想要通過大秦“物勒工名”這個習慣來證明雲琅的過往。
這太可怕了,雲琅爲了增加自己的神秘性,必須弄出好多新的可以探查的神秘事件,好讓這些人有事情做。
這樣左查查,右查查的,一輩子的時光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