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稚白嫩的小腳穿過紗裙輕輕地點在雲琅的背上,然後又迅速的收回來,裝着繼續看她的藥典。
雲琅回頭看看蘇稚輕笑一聲,繼續用毛筆在竹簡上寫寫畫畫。
蘇稚的小腳再一次悄悄地探過來的時候,卻被雲琅一把抓住……
“哎呀,不要用力,小心弄掉我的蔻丹。”
蘇稚不敢掙扎,她的腳趾頭上綁着厚厚的一層布,裡面是新採的指甲花,搗碎之後加上白礬,就能給指甲染色。
羌人女子最愛此物,一旦到了五月,指甲花盛開,她們就會採摘指甲花的花朵,葉片,混合白礬之後讓自己的指甲變得紅豔豔的。
蘇稚自然也不能免俗。
這東西需要情郎包裹的纔好,於是,雲琅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幫蘇稚包好了手腳。
“別亂動啊,這要包十二個時辰才能變紅,你這樣亂動很容易脫落,到時候染得黃不拉幾的看你怎麼辦!”
蘇稚聽了,連忙乖乖的收回腳丫子,見指頭上的麻布沒有脫落這才放心。
用指甲花染色時間很關鍵,沒有十二個時辰是沒有好效果的,迷迭尕說了,要是一次沒有染好,第二次就不靈光了。
雲琅見蘇稚安靜了,就重新轉過頭繼續書寫自己的東西,每個月一次的軍報是不能少的。
他正在醞釀情緒準備把霍去病遠走鏡鐵山拯救邊民一事儘量寫的慷慨一些,就聽蘇稚在背後道:“我渴了!”
雲琅放下毛筆,給蘇稚倒了一杯茶水,伺候這個雙手綁着布條的丫頭喝完水,又開始忙於自己的工作。
“我餓了!”
蘇稚的聲音再次響起,雲琅莞爾一笑,乾脆放下毛筆,收起了瓦硯,決定晚上再幹活,現在要是不伺候好這個姑奶奶,自己沒清靜日子過。
“吃什麼呢?昨日才吃了薺薺菜餃子,莫非你今日又想吃?”
蘇稚仰起頭想了良久道:“我要吃蛋糕!”
雲琅攤攤手道:“換一個好不好,烤蛋糕的爐子在家裡呢,這裡可沒法子烤蛋糕。”
“師姐她們這時候一定在吃蛋糕!”蘇稚吞嚥了一口口水,嚮往的道。
雲琅坐在軟塌邊上瞅着窗外低聲道:“是啊,這個時候家裡的桑蠶已經處理完畢了,該是全家去山居小築的時候了。
大女喜歡騎着大王,大王也喜歡馱着大女,宋喬在撿藥,紅袖在收集鮮花,劉婆在表功,樑翁在訓斥小蟲……”
“我一定在罵人,藥婆婆一定在午睡……你必定是坐在閣樓上搖着蒲扇看書……”
說着說着,兩人都慢慢的不說話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雲琅站起身向外走。
“你幹什麼去?”
“想辦法給你烤蛋糕去,可能不太好,你將就一下。”
“算了吧,我不想吃蛋糕了,再說你沒有雞蛋!”
“野雞蛋還是有幾顆的……”
雲琅站在門外懶懶的道。
“我們去釣魚吧,你不是說大河鯉魚非常鮮美嗎?我們今晚吃魚!”
蘇稚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刺激的有些興奮,從錦榻上跳下來,踩着雲琅的大鞋子就匆匆的出了門。
在水流湍急的大河上釣魚很難,想要釣到大河鯉魚更是屬於做夢一般的行爲。
因此,雲琅選擇了用網,劉二一瘸一拐的揹着漁網跟着雲琅與蘇軾沿着河邊城門出了城……
謝寧的腿還沒有好,就骨頭痊癒的速度,他遠遠比不上劉二,至今只能依靠雙柺行動。
曹襄坐在他的對面,兩人目送雲琅蘇稚出城,也就沒了下棋的心思。
“他們要去打漁……”
謝寧指指雲琅跟蘇稚對曹襄道。
“我不瞎,看得見!”
“我們爲什麼不去?”
“我們要守城!”
謝寧哀嘆一聲躺在蒲團上道:“我的腿什麼時候才能好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騎馬打獵!”
“我也想,家將幫我捉來了兩隻鷂鷹,現在正是捉兔子的好時候啊。”
“你以前在長安的時候一般都幹什麼?”
曹襄抽抽鼻子道:“病沒好的時候等死,病好了之後就在雲家混吃喝,有時候也去陽陵邑或者長安的青樓裡的廝混。
對了,你有七個老婆,晚上的時候到底是怎麼睡覺的?”
謝寧笑道:“我睡我的,她們睡他們的。”
“你喜歡男人?”
曹襄有些吃驚的問道。
“我連自己都討厭,你覺得我會喜歡誰?”
“等我們以後回到了長安,就去阿琅家玩,在那裡你不會感到無聊的,那裡總有一些好玩的事情讓你沉迷。”
“但願吧!”
謝寧蕭索的拄着柺杖起身,沿着城牆一步一挪的向前走,大漢軍律規定,裨將守城,一時一巡。
靠近大河這邊的河灘上,有一個不算太大的碼頭,碼頭也是鵝卵石堆積而成,伸入大河不到五丈,只要站在碼頭頂端,基本上就來到了大河河水的主流處。
鵝卵石最容易被湍急的水流沖走,如今之所以安穩如山,完全是因爲這些鵝卵石被密密匝匝的木樁給鎖死了。
按理說水流湍急的地方不會有什麼魚的,偏偏大河鯉魚就是喜歡湍流,尤其是到了秋季漲水的時候,金黃色的大河鯉魚就會逆流躍起,展現自己優美的身姿。
這就是鯉魚跳龍門的典故出處,越過那座無形的龍門,鯉魚就能化魚爲龍,在驚雷聲中騰雲而上九重天。
雲琅見過無數的大河鯉魚,也吃過無數的大河鯉魚,就是沒有親眼見過有鯉魚化爲神龍的。
現在還不到傍晚的時候,只要太陽徹底西斜,大河河面就會被殘陽染成血紅色,到了這個時候,就會有很多自以爲能夠越過龍門的鯉魚開始竄出河面向天空跳躍。
雲琅的漁網上幫着一個碩大的木頭杆子,諾大的漁網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婦人捕捉蝴蝶的紗網。
眼看着太陽已經西斜,雲琅就雙手握着杆子張網已待,只要有充滿野心的鯉魚在他杆子能捕捉的範圍內躍起,就會成爲他的盤中餐。
蘇稚盤腿坐在一塊被太陽烤的溫熱的大石頭上,劉二忙着從河裡面往木盆裡打水,至於雲琅,則鷹隼一般死死的盯着河面。
河面上出現了幾條淡黃色的背鰭,藏在河水裡的鯉魚正在奮力向上遊走,一道小小的波浪襲來,藏在水裡的鯉魚就用力的甩動了尾巴,它的身體高高的竄出水面,尾巴繼續瘋狂擺動,想要直衝雲霄。
一張大網刷的一聲就籠罩了過來,鯉魚堪堪鑽進了漁網,即便雲琅已經覺得站穩了腳跟,依舊被大鯉魚強大的衝力帶的向上踉蹌兩步。
悲慘的鯉魚沒有成龍,帶着漁網重重的摔落水中,而云琅則在蘇稚的大呼小叫中,獰笑着緩緩收回木頭杆子。
劉二站在碼頭下面,快活的從漁網裡面取出那條倒黴的鯉魚,抓着魚鰓將它重重的丟進木盆裡,然後快速的蓋上蓋子,否則,這種喜歡跳躍的鯉魚就會三蹦噠兩蹦躂的重新回到大河裡。
大河裡的鯉魚並不會因爲一兩個同伴的遭遇,就畏縮不前,迎着夕陽,他們一條接一條的高高的躍起,金黃色的鱗片在夕陽的照耀下如同金龍一般,色彩斑斕,令人目眩神馳。
“嗡”的一聲弦響,一條三尺多長的巨大鯉魚就從半空裡跌落,然後就帶着那支穿透了身體的羽箭隨波逐流了。
雲琅猛地轉過頭,陰冷的瞅着站在城頭的一個金甲人,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漿一般奔突,運行……剛纔那一箭堪堪從他的耳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