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全身都在痛,匈奴人的骨箭頭還刺不穿他的鎧甲,而每一枝羽箭落在身上,就像是捱了一錘子一般,不用看他就知道,等回去之後,自己一定是滿身烏青。
從匈奴大營出來的騎兵明顯比剛纔遇見的那些騎兵聰明,至少他們不敢攔在戰車前面等着被撞死或者碾死。
戰車上的甲士將長戈插在戰車角上,換上了弩箭對匈奴人作密集攢射。
不知爲什麼,站在地上的時候,這些甲士都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一旦站在戰車上,弩箭攢射的效果就出奇的差。
哪怕是飛斧,短矛一樣如此……
戰車不停,依舊向前狂奔,雲琅的目的不是殺死這些匈奴人,而是衝進匈奴人的營寨,把那裡攪個翻天覆地。
一枚碩大的流星錘忽然出現在雲琅的面前,他本能的縮一下脖子,流星錘就砸飛了他的頭盔,擦着他的頭皮呼嘯而過,就在這一剎那的時間裡,雲琅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流星錘的趨勢不見,站在雲琅身畔的甲士腦袋被流星錘砸個正着,啪的一聲爆開……
一個彪悍的匈奴當戶坐在馬上,身體上纏滿了鐵鏈子正衝着雲琅大喊大叫。
另一個甲士卻沒有如雲琅一般發愣,即便是眼看着同伴被殺死,他依舊兇猛的抱住了那顆去勢已盡的流星錘,順便將流星錘纏繞在長戈的杆子上。
戰車猛地停頓了一下,拉車的兩匹戰馬前蹄騰空昂嘶一聲繼續向前狂奔。
雲琅看的清楚,那個剛剛還坐在戰馬上的匈奴當戶的身體被戰車拖拽的凌空飛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剛剛站起來走了兩步,又被狂奔的戰車拖倒……
謝寧大喊大叫着驅車從旁邊趕過來,手中的長矛猛地刺向倒地的匈奴當戶。
匈奴當戶被拖着卻並沒有失去戰力,他的身體隨着戰車的軌跡左右搖擺不定,謝寧一連出手兩次,也僅僅刺傷了他的大腿。
戰車從一具死馬的屍體上碾壓而過,車身被高高的拋起,猝不及防的甲士被強大的慣性從戰車上拋了出去,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那個被鐵鏈子拖拽的匈奴將軍也同樣被鐵鏈子帶着撞在戰馬屍體上,而後如同風箏一般被丟上高空,轟的一聲就砸在戰車的後車廂裡。
劉二把繮繩丟給了雲琅,自己握着短刀就撲在了匈奴當戶的身上。
雲琅握着繮繩,繼續催動戰馬狂奔,至於身後傳來野獸撕咬一般的動靜,他充耳不聞。
他是一個有了目標之後,就會堅決完成的人,匈奴大營近在咫尺,只要衝殺進去就是最大的勝利……
身後沒有動靜了,不論是劉二的,還是匈奴人的都沒有什麼動靜。
雲琅的眼淚忍不住往下淌,這一刻戰死的不僅僅是劉二跟兩個家將,同樣的事情也在其餘的戰車上正在上演。
匈奴人丟棄了戰馬,雨點般的落在疾馳的戰車上,一瞬間十幾輛戰車就撞在匈奴人匆匆準備好的阻攔物上,戰馬被撞的稀碎,同樣的,戰車上的軍卒也被高高的拋起,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司馬遷站在牛車上,親眼目睹了前方戰車的遭遇,不但不恐懼,反而揮舞着手裡的長矛嘶聲吼道:“殺啊——殺啊!”
駕馭牛車的軍卒也被眼前的激烈的戰況刺激的雙目通紅,一柄柄短刀刺在牛的屁股上,這些平日裡還算溫和的動物,轉瞬間就發狂了,從疾步走立刻變成了狂奔……
一隻血乎乎的手從雲琅手中搶過繮繩,劉二重新坐在馭手的位置上策馬狂奔。
雲琅擡頭看一眼東邊,月亮已經快要落山了,再有一柱香的時間,大地將會迎來最黑暗的時刻。
如果不能在這一柱香的時間裡徹底擊潰匈奴人,不論是霍去病,還是別的軍卒,想要摸黑從匈奴大營裡找到一條回城的路幾乎是一樁不可能的事情。
雲琅又擔憂的回頭看一眼遠處的受降城,只見受降城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一個模糊的黑點就站在大火邊上。
雲琅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剛剛升起來的擔憂,準瞬間就消失了。
看樣子,郭解這一次不準備逃跑了……
迎着凜冽的狂風,雲琅的長髮翻卷,手握鐵盾盪開了一柄鐵矛,戰車越過窄窄的防火溝渠,一頭扎進了驚慌的匈奴人羣。
戰車從人羣裡鑽出來之後,身後留下了一條血肉模糊的道路……
霍去病的短矛投擲了出去,劃過長空,直奔渾邪王的胸膛,恨不得將他即刻洞穿。
渾邪王久經戰陣,面對呼嘯而來的短矛並不是很在意,就在短矛將要靠近他身體的時候,一面巨盾橫着拍飛了短矛。
渾邪王正要大笑,身體卻猛地僵住了,然後無力地掙扎兩下,就從戰馬身上栽到了地上。
驚慌的匈奴人抱起渾邪王才發現,一枝異常粗大的羽箭從渾邪王的左肋穿了進去,只留下不長的一點箭桿。
霍去病仰天大笑,烏騅馬再一次邁出前蹄,帶着他向近在咫尺的渾邪王殺了過去。
一個光頭巨漢用碩大的拳頭捶一下胸口,不但不退,反而揮舞着狼牙棒向霍去病迎了過來。
“渾邪王死了——”李敢收起大弓大聲嘶吼。
緊跟着其餘漢軍也一樣在戰鬥的間隙高聲吼叫:“渾邪王死了——”
嘶吼完畢揮動武器的手變得更加有力。
“砰——”
霍去病的重劍與狼牙棒重重的撞在一起,兩柄狂暴的武器在碰撞的一瞬間就靜止了,然後同時落地。
烏騅馬連連後退,光頭大漢的戰馬卻哀鳴一聲栽倒在地上。
霍去病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流血的手停止顫抖,烏騅馬卻前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霍去病不得不從抱頭從烏騅馬的前面滾落。
一柄短矛落在霍去病手邊,側身而過的李敢並沒有理睬霍去病,以及那個剛剛從戰馬身下翻身而起的匈奴人,眼看着渾邪王已經被一羣匈奴人保護着就要退入黑暗,他不想讓此戰留下任何的遺憾。
霍去病站起身,提起插在地上的短矛,指着那個匈奴大漢道:“不錯的猛士,死了實在是可惜。”
壯漢撿起狼牙棒瞅了瞅,發現狼牙棒已經快被重劍斬斷了,已經不堪使用,就隨手丟棄,提起一柄刺在屍體上的短矛道:“殺了你,我就是渾邪王!”
霍去病的眼睛瞪得好大,嘴巴也張的好大,驚恐的瞅着匈奴人所在的方向。
猛地丟掉了手裡的短矛,縱身向旁邊的凹坑躍去……順勢拖過一具匈奴人的屍體蓋在身上。
光頭大漢楞了一下,然後就向前一步,準備將霍去病刺殺……
身後馬蹄如雷,光頭大漢霍然轉身,只見兩匹口吐白沫的瘋狂戰馬從他的背後衝過來,他側身閃過,又看見兩匹戰馬養着他直衝過來。
手的短矛擋住了戰車甲士威猛的一擊,就在他想要伸手將甲士拖拽下來的時候,他的膝蓋卻猛地一疼,緊接着身體矮了下去……等兩輛戰車從他身邊駛過之後,地上留下了一堆碎肉。
一輛,兩輛,三輛,十餘輛戰車從霍去病身上碾過去之後,他才推開身上的匈奴人身體,心有餘悸的瞅着遠去的戰車。
他還是第一次正面戰車之威,就剛纔的感覺,那東西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一輛牛車停在霍去病的身邊,看拉扯挽牛喘着粗氣的模樣,霍去病覺得這頭牛可能命不久矣。
“將軍可要上車?”
司馬遷得意的靠在車廂上,悠閒地就像問霍去病要不要去踏青。
霍去病四處張望一下,發現烏騅馬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站立的地方狼藉一片,到處是屍體,除他之外,看不見一個站立的人,也看不見一匹可供他騎乘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