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有很想看雲琅是如何執行他的計劃的,沒想到雲琅卻沒有去找郭解,反而召集了居住在軍營附近的一大羣羌人婦人來到軍營。
這些婦人,乃至於城裡所有的羌人都以爲這些婦人去了軍營唯一的作用就是被那些軍漢欺負。
城裡面羣親洶涌,大規模的欺負婦人這種事不論放在哪裡都會激起民憤的。
眼看着那些婦人在軍卒的押送下進了軍營,無數眼睛紅紅的漢子就守在門外,這些該死的漢人,連六十歲的老嫗都不放過。
悲憤的漢子們相互瞅一眼就已經結成了聯盟,不知哪一個漢子大叫了一聲,其餘的漢子立刻就跟着鼓譟起來。
守衛的軍卒們並不在意,站在據馬後面,長槍已經形成槍林,弩弓已經張開,閃爍着寒光的箭簇讓那些悲憤的羌人漢子們逐漸有了一些理智。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唱一首蒼涼的羌人民歌,其餘的羌人不論會唱不會唱的都跟着唱。
“細妹跟着狼走了,此生無望歸故鄉……哈哈哈,雲琅,你還真是一匹狼啊……”
蛋頭聽到那些羌人的歌之後,笑的打跌,也不知道像他這樣年紀的人爲什麼會沒有半點德高望重的意思。
雲琅皺眉道:“有什麼樣的樂器就會有被樂器特質固定死的腔調,匈奴人一年到頭沒幾天好日子過,大部分人過的極爲孤獨,所以,他們就會拉長語調,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在空中存留的時間長一點,所以啊,拉長了聲音,語調自然會變得遼遠滄桑,似乎有無數的話在心裡卻訴說不出來,有一種含蓄的美。
羌人比匈奴人還要悲慘,他們居住的地方不是荒漠,就是高山,想要訴說什麼心事有沒有自己的語言,有沒有人教他們如何用大漢語言來表達心事。
所以啊,他們就不管什麼聲韻,只要能隨着觱篥唱出來就是一首歌,至於歌詞,可以隨時換的,畢竟以他們的能力創造出一種韻調不容易。
知道不?觱篥最開始的時候可不是什麼樂器,而是用來嚇唬戰馬,好讓他們逃跑,那麼尖利的聲音也能嚇跑野獸,所以羌人都是吹觱篥的好手。”
何愁有呆滯了一會,一把拉住雲琅道:“你知道軍伍上的事情老夫不奇怪,老夫只是奇怪你爲什麼連這麼生僻的事情也知道?你是羌人?”
“您放心,我是漢人,純的不能再純粹的漢人了,如果我是羌人,你早就死掉了。”
“你殺的了老夫?”
雲琅嘆息一聲道:“我與你之間是萬人敵與百人敵的差別,項羽那種人物還不是死掉了?”
“你居然拿你跟劉邦比?”
雲琅愣了一下,瞅着何愁有道:“我畢竟是陛下的臣子,您能不能在我面前提到太祖高皇帝的時候用一下敬稱?”
何愁有嘎嘎笑道:“我只敬當代皇帝,死掉的與我無干!如果是皇帝我都要盡忠,我盡的過來麼?
雲琅挑挑大拇指道:“您是我見過最跋扈的人!”
何愁有毫不在乎的大笑道:“所以啊,陛下們一般都不許我出宮,這一次出來了,沒想到僅僅是幾個小崽子就讓老夫覺得不虛此行。”
雲琅見婦人們哭哭啼啼的進了院子,就不再跟何愁有胡亂說話,而是上前對走在最前面的一羣老嫗拱手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有一門營生跟諸位商議,看看能不能成。”
爲首的一個老嫗冷冷的施禮道:“官人是要讓羌人女子都成妓女,任人欺辱麼?”
雲琅無奈的搖搖頭道:“怎麼會這麼想?大漢又不是匈奴,禮義廉恥是我們最關注的事情,逼良爲娼這樣的事情哪裡是我大漢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看婆婆似乎是一位讀過書的,這就太好了,不如就請婆婆代替某家傳達大漢政策如何?”
那個老嫗仔細看看雲琅,慢慢的道:“你這樣的好人才應該還看不上這些蠢笨的羌人野婦。
有什麼章程你且說來。”
雲琅苦笑道:“別說我對這裡的婦人沒有什麼想法,就算是軍中其餘將領,也沒有想法,畢竟,一個個家裡都是有嬌妻美妾的,婆婆儘管放心。
婆婆請坐,聽我細細說來。”
院子裡擺着一排排的凳子,這羣婦人立刻就把年輕的婦人包圍在中間,坐在外面的全是些長得奇形怪狀的老嫗。
蛋頭已經快要笑死了,地上已經不足以讓他折騰,這會已經上了房頂。
雲琅從親兵手裡取過自己編織的那件毛衣遞給老婦道:“不知婆婆對這樣的衣衫有什麼看法。”
老嫗接過衣衫,抖開看了一下,皺眉道:“桶子一樣的衣衫?咦?是羊毛織成的?織毯子一樣的手法?”
雲琅笑道:“看似粗陋,實際上最是保暖不過,婆婆不妨上身試試,試過之後我們再談。”
老嫗試了兩下不知道該怎麼穿,雲琅只好上手,幫老嫗從頭頂套下去,毛衣織的不算大,雲琅是按照後世均碼編織的,後世女子均碼衣衫,穿在老嫗的身上顯得很寬大。
“有些大了。”雲琅皺眉道。
老嫗卻顯得很是高興,不斷地摸着這件白了吧唧的毛衣道:“很好地衣衫啊,將軍是要我們一起編織這樣的桶衣?”
其餘婦人聽老嫗這樣說,齊齊的鬆了一口氣,一些膽子大一些的老嫗也圍攏過來,扯着老嫗身上的毛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見這些婦人們對毛衣有了興趣,雲琅就笑眯眯的坐在凳子上看她們討論。
這樣的衣裳,漢人是不穿的,大漢人對穿衣有着極爲嚴格的要求,只要穿的不太對,就會被人申斥爲蠻夷。
當初在長安,人人都不穿內褲,雲琅弄了內褲之後,也只敢在小範圍內試用,即便如此,一些不知好歹的紈絝拿着內褲孝敬長輩的時候都被罵的很慘。
至於毛衣?尤其是羊毛衣,這東西穿在身上毛絨絨的,保暖是保暖,不管怎麼看都是野人……所以啊,在大漢不可能有什麼市場,即便是開襟的毛衣也不成!
蠻夷們就沒那麼多講究了,畢竟,對他們來說只要能保暖,不被凍死就算是好東西。
雲琅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這些婦人才安靜下來,爲首的老嫗脫下毛衣摺疊好放在雲琅跟前的桌子上道:“這樣的東西能做,論起來,比地毯要好編織一些。
只是織機不是每一戶人家都能有的。”
雲琅笑道:“受降城如果想要變成一個富庶之地,就必須有自己的產出纔好,毛衣就是其中的一項。
至於你們說的織機,編織毛衣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你們看,我是用這樣的四根細棍子就編織出來了這件毛衣。”
老嫗接過四根木棍,狐疑的看着雲琅道:“一位官人,也能幹出這樣細發的東西來?”
雲琅點點頭,取過毛衣籤子,立即用桌子上放的毛線團,開始編織。
軍營外面的羌人漢子被自己新編的歌曲刺激的有些忘我,鼓譟的越發厲害了,已經有人大無畏的走進了弩箭的射擊範圍。
雲琅聽了軍卒的稟報,皺着眉頭對那個全神貫注的瞅着他編織毛衣的老嫗道:“你問問這裡的婦人,有誰不願意學這門手藝,這就可以離去了,免得他們家的男人被弩箭射死。”
老嫗恨恨的拍一下大腿,就要求軍卒領她出去,在雲琅許可之後,老嫗就被軍卒們給領走了。
老嫗是一個聰明人,她並沒有向其餘的婦人宣佈雲琅的話,準備一個人出去平息事情。
她看的出來,一個面貌英俊,且身份高貴的官人不可能看上她們這羣女人的,更加不會閒的沒事去戲弄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