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不喜歡這種狩獵式樣的作戰,他的軍事高貴病一旦發作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挽救的餘地。
身爲一個槍騎兵,霍去病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衝鋒,多年的兄弟了,雲琅對他這個壞毛病深惡痛絕。
說過無數次,他依舊沒有改正的意思。
他就是喜歡舉着長槍帶着部下排成陣列,冒着箭雨龍捲風一般的殺進敵陣。
然後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從而讓他的男性荷爾蒙的分泌達到最高……
沒錯,霍去病說過,他就是喜歡這種感覺,自從上回在甘泉宮這麼幹過之後,他就永生難忘。
李敢居然也說他喜歡那種感覺,至於曹襄,更喜歡站在堅實的刀盾兵後面看着對面的敵人被他指揮的弩箭徹底覆蓋。
如果一次覆蓋之後,敵人死不完,他不介意再來幾次,直到最後一個敵人被弩箭殺死。
如果可能,不跟敵人接陣就殺死敵人是他平生最大的希望。
匈奴人偷襲的時候正是五更天最黑暗的時候,那些黑乎乎的屍體剛剛被打撈上來,天邊就出現了一絲魚肚白。
十四個人……
軍卒確定沒有別的匈奴人了,就這十四個人。
雲琅看了兩三個,就嘆息一聲離開了。
謝寧面無表情的道:“匈奴人就不會游水,所以,來偷襲的只能是漢奴!”
曹襄也沒心情看了,隨着雲琅去了河邊洗手,霍去病倒是看得很仔細。
不僅僅看了面容,還仔細的研究了這些死人的手腳,然後對謝寧道:“都是戰士!”
謝寧有些尷尬的道:“應該是投降匈奴的韓王信部族的後裔。”
“韓王信啊……殺了那就殺了吧。”
雲琅在聽說這些人是叛徒之後,心情就好了很多。
韓王信可不是願意遭受胯下之辱的韓信,不過,這兩人的下場都不好。
這傢伙早在太祖高皇帝時期就已經投奔了匈奴,作爲匈奴人的先鋒部隊,騷擾漢境,論起兇惡,這些人尤甚匈奴。
這是一羣鬼!
他們既不是匈奴,也不是漢人,是遊走在匈奴與漢人之間的惡鬼。
他們沒有任何信仰,沒有希望,自然也沒有了人性。
匈奴人不把他們當人看,漢人對他們恨之入骨,大漢朝軍隊中的七殺令,第一條就是——凡投匈奴之叛賊,人人得而誅之!
漢軍對這些人痛恨至極,以至於連收斂屍體的興趣都消失了,這些人的首級不值錢,殺了他們朝廷沒錢給!
這就像荒原上的鬣狗一般,不殺它,它處處惹人厭,處處禍害別人。
獅子弄一點食物它們來一羣過來搶,豹子弄一點食物他們也來搶。
殺了它們也是一樁很沒意思的事情,鬣狗的肉腥臭難聞,獅子沒有餓到極點,是不會碰的。
十四具屍體重新被丟進了瞎子河,愛漂到哪裡就漂哪裡。
“韓王信啊!”
謝長川看了裴炎一眼。
裴炎嘆息一聲道:“怎麼辦?殺唄,爲了這些人耗費兵力實在是不值得。”
謝長川點點頭,丟出去一支令箭,傳令官就拿着令箭出去了,他知道這支令箭該是誰的。
“這麼多年以來,這些人爲什麼還沒有死絕?”謝長川喝了一口雲琅孝敬的茶水。
“怎麼會死光呢?韓地總有人覺得當匈奴比較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喜歡搶劫啊,覺得跟着匈奴人能搶到東西……”
“搶?現在真的能搶到?”
“沒法子,搶了一回就沒法子收手,就從人變成了鬼,回不到人世間了。”
雲琅的鐵橋依舊在不斷地成型,當他開始鋪木板的時候,一座橋的雛形就已經出現了。
鐵索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夠穩定,雖然橋的自重很大,看不到搖晃的樣子,不過呢,當一個騎士騎着馬上了橋,這座橋就會左右搖晃,戰馬會受驚,僅僅是實驗階段,就有四個騎士被戰馬丟進河水裡去了。
自從開春之後,瞎子河水就一直在上漲,這也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匈奴人丟進河裡的巨木對鐵索橋沒有多少影響,現在就很麻煩,匈奴人居然知道在巨木上堆積燃料,然後講巨木從上游放下來,用巨木上橫枝拖住鐵索橋,想要燒燬掉。
這樣的智慧不該是匈奴人該有的,尤其是帶着明顯工匠匠作痕跡的巨木,也只有那些鬼才能弄出來。
霍去病請命掃蕩,被謝長川嚴詞拒絕,他認爲固守的軍隊就該固守,出擊的任務應該是別人的。
白登山的防守就像是一臺精密運轉的機器,該怎麼動彈,必須謝長川說了算,就這一點,謝長川從未妥協過。
鐵索橋沒辦法修改了,那麼只能讓戰馬適應橋,而且雲琅規定好了,凡是上橋的的人,必須人馬分離。
他沒有心情去訓練別人的戰馬,騎都尉的戰馬必須適應這座搖晃的橋,以後好方便快速進退。
一場春雨過後,草原上立刻開起了星星點點的花朵,放眼望去,一張綠色的毯子延伸到了天邊。
以前只在草原上慢慢溜達的戰馬,如今開始奔跑了,半個春天過去了,它們已經長足了肌肉,再一次展現出了草原王者的氣勢。
戰馬開始奔跑了,就說明草原再一次活過來了。
草原活過來了,匈奴人也就活過來了,他們迅速的完成了從牧人向戰士的轉變。
鉤子山附近開始有匈奴的騎兵出沒,他們大聲的吆喝着從山腳下呼嘯而過。
雖然總有一兩個被強弩留了下來,然而,匈奴人依舊沒有停止在鉤子山耀武揚威。
如果不是雲琅在山上栽種了無數的木頭樁子,這些勇猛的匈奴人甚至會有向山上衝鋒的慾望。
在山上栽種木頭樁子,對阻礙騎兵衝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對這一點,謝長川在第一次觀摩鉤子山陣地的時候就讚不絕口,下令,在白登山的周圍也栽滿了木頭樁子。
僅僅就騎兵一道而言,大漢騎兵雖然彪悍,還有新式馬具輔助,只論對戰馬的操控而言,大漢騎兵依舊不如匈奴人。
這些匈奴在馬背上披一張毛皮,就能長驅萬里的本事,是他們的天賦本能。
因此,在防守的時候,大漢軍隊願意更多的使用步卒。
霍去病長久的守在第一線,他希望能夠得到謝長川可以出擊的軍令。
然而,等到匈奴人遠去之後,謝長川依舊沒有做任何的反應,他在評估了鐵橋乃至鉤子山一線的防禦之後,給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就回去了白登山。
在他看來,不論是霍去病還是雲琅,他們都在認真的做好了戰爭的準備,並沒有多少可以讓敵人利用的漏洞。
如果說還有什麼讓他擔心的地方,那就是騎都尉們躍躍欲試的模樣。
他們似乎很希望與眼前的匈奴立刻來一場大戰。
這是一支新的軍隊該有的氣勢,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要多經歷幾次戰爭,就會慢慢的沉穩下來。
戰爭終究會到來的……
謝長川知道,匈奴人正在做新一年裡的第一次軍事試探,一旦試探的差不多了,他們就會蜂擁而至。
那個時候,騎都尉想不參戰都不可能。
雲琅很緊張,曹襄也很緊張,兩人都知道,戰爭馬上就要到來了。
接下來的戰爭遠遠不是上林苑裡的那場小規模的戰鬥能比擬的,一旦開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瞎子河水依舊在緩緩地流淌,高天上的飛鷹越聚越多,這說明,匈奴人的大軍已經快要聚集完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