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家主大婚,這在如今的長安三輔算是一樁大事件。
雲氏本身並不起眼,一個少上造的爵位乃至騎都尉軍司馬的職位在高官多如狗的長安還不至於勞動如此多的大人物光臨。
可是啊,加上阿嬌跟長平的顏面之後,就大爲不同。
雲琅在很早以前就入了皇帝夾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是啊,凡是知道這事的人的哪一個高官顯貴?
越少人知道,就顯得雲琅越發的神秘。
大漢的太祖高皇帝就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不用指望大漢的勳貴們能高雅到那裡去。
想想蕭何,樊噲這些人的出身以及劣根性,區區幾十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們的後代成爲真正的貴族。
相比之下,雲氏比他們更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
衣着乾淨的僕婦,雖然端着茶水,糕點伺候前來送禮的揭者們,臉上卻沒有多少卑微之態,面對這些揭者們的問話,回答的不卑不亢,且條理清晰。
如果來送禮的人是顯貴家的門客或者家臣,招待他們的就是雲氏的孺子。
那些眼界極高的門客家臣們,在看到這些孩子的第一眼,就沒有把他們歸類到僕人的行列。
一個老家臣還特意拉住一個孺子的手,仔細看過之後就感嘆道:“手心無繭,手背無皸裂,耳後無垢,面色紅潤,體格健壯,比之上戶人家的小郎還要康健乾淨些。
如果再是一個讀過書的,那麼……”
其餘門客家臣門也忍不住拉着身邊伺候的童子攀談起來,當他們得知這些童子已經讀書三年有餘之後,很多想要說話的人都閉上了嘴巴。
“剛纔伺候老夫茶水的童子乃是一個小女子……”
“咦?如此說來,雲氏的小女子也識字?”
“問過了,至少《急就章》是讀過的。
“讀過《急就章》已經算是讀書人了!”
“雲門無白丁啊……”
人,就是雲氏的門面,能被劉婆,樑翁選出來的接待客人的僕婦,童子,哪一個不是見過場面的人精。
尤其是這些小孩子,阿嬌宴請昔日故舊的時候,也找了他們去撐門面,雲家的這點小場面根本就不算什麼。
除過人之外,雲氏的莊園的構造也讓來人驚詫。
數九寒天的日子裡,進了雲氏莊園之後,他們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大漢人對暖和的定義其實很低,只要人站在外面勉強能忍受,他們就稱之爲暖和。
一旦雲氏的溫泉渠道全部開啓之後,加之無風,前院自然冷不到那裡去。
在這樣的溫度下,再喝一杯熱茶,自然寒氣盡去。
揭者,門客,家臣之流是沒有資格踏進雲氏內宅的,雲氏主人只會在前院客廳一一接待送禮的人。
眼看着陪客曹襄已經不耐煩的打着哈欠,雲琅與揭者,門客,家臣談話的時間就越來越短。
等到平遮前來稟報說,家宴已經準備完畢,雲琅也就停止了接見送禮的人。
讓平遮招待他們在前院飯堂進餐。
等這些人剛剛離開,曹襄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禮單,每看一份禮單,嘴裡就嘖嘖出聲,看樣子,人家送的禮物不薄。
“都是侯爵之禮啊,看樣子這些人對你成爲列侯抱着很大的期望。
嘖嘖嘖,就這尊馬超龍雀銅像,沒有十萬錢想都不要想,我看看到底是誰送來的賀禮。”
曹襄取過一張白帛,看了一下落款,再次讚歎道:“連除國的舞陽侯樊噲後人也有禮物過來,看樣子,他們家還想着死灰復燃呢。
不過啊,這樣的禮物送給阿嬌更合適。”
雲琅看了一眼那尊馬超龍雀覺得眼熟,仔細看了一遍,才發現這東西在後世被稱之爲馬踏飛燕。
“是好東西啊,那就收了,反正現在收的禮,等我成親那一天他們都會收到回報。
不算吃虧!”
曹襄皺眉道:“你真的要把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弄得世人皆知?”
雲琅笑道:“這本來就是我的目的,一家富裕,不算富裕,如果大漢都富裕了,我家會更富裕。”
曹襄莫名其妙的道:“這是什麼話?我怎麼覺得你比郭解更像一個聖人?”
“你懂個屁,叫你多看書的,你偏偏不看,懷璧其罪的道理知道不?
你再板着指頭數數,凡是號稱富可敵國的人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我可不想辛辛苦苦的攢錢,最後全便宜了窮困的某一個陛下。
一滴水如何才能不幹涸呢?答案是把它放進大海里。
在大漢,比我家地多,比我家人多,比我家富裕的人到處都是的時候,就沒人關心雲家到底有多少錢了。
另外,你如果讀過《政治經濟學》之後呢,你就會發現,我現在做的事情是多麼的正確。
如果可能,雲氏以後只賣種糧,種蠶,雛雞,雛鴨,種豬,種牛,種馬一類的東西。
幹這個活計,只要雲氏沒有跟官家對着幹,應該可以平安喜樂下去,並且還能混一個好名聲。”
“你怎麼事事都想的這麼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咦?你現在張口就是《論語》裡面的句子,看樣子你真的準備投靠儒家了。”
“形勢比人強,儒家眼看就要勝利了,諸子百家除了逃跑就沒了別的本事,道家,法家,陰陽五行家都已經投靠儒家了,我西北理工也投靠一下不算過分吧?”
“說實話,自從見到你,我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西北理工,這幾個狗屁不通的字,是不是你杜撰出來掩藏你真面目的?
都是好兄弟,有什麼難處說出來,我幫你一起騙那些混賬。”
“對天發誓,我真是出自西北理工門下,你要是覺得這幾個字有問題,去問我們的第一代山長去,這個破名字是他起的。”
“這麼說,你西北理工已經傳承了不止一兩代?”
當張湯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的時候,曹襄立刻告辭,多餘的話都不說。
“五十年吧!”
“哦?那就是從呂后時期就已經出現了啊。真的已經全部毀於地龍翻身?”張湯摩挲着雲琅剛剛收到的馬超龍雀銅奔馬,問的很隨意。
雲琅皺眉道:“我不想說。”
張湯瀟灑的攤攤手道:“不想說就不說,大漢國的崇山峻嶺之中隱藏的妖魔鬼怪難道還少了?
我來就跟你問一些消息,你要認真回答,這是陛下要我問的。”
雲琅拱手正色道:“請陛下動問。”
“雲琅,你西北理工真的要併入儒家門下?”
雲琅點頭道:“正是!”
張湯點點頭,然後再次拱手面對皇城位置再次問道:“雲琅,你真的要將西北理工典籍公諸於世麼?”
雲琅再次點頭道:“正是!”
“爲何?”
“西北理工秉持“學天下,利天下,公天下,學以致用,”微臣不過是秉承山門訓示而已,並無其它。”
張湯神色難明的朝雲琅拱拱手,表示欽佩,然後咳嗽一聲繼續問道:“併入儒家,西北理工如何自處?”
雲琅大笑道:“學問就是學問,不會因爲西北理工併入儒家而消亡,相反,還能借助儒家興旺發達,又減少了內耗,雲琅何樂而不爲之?”
雲琅回答完畢了,就趕緊掏出一方絲帛開始抄錄雲琅剛剛說的話,好一陣子才寫完,拿給雲琅看。
“看看,有沒有出入,如果沒有,侍衛就在門外等着拿給陛下呢。”
雲琅看完了,確認沒有出入,就在張湯的要求下用了軍司馬印信,張湯自己也掏出印信蓋在上面,然後就拍拍手,一個面目兇惡的侍衛走了進來。
也不理睬張湯,雲琅,取出一個牛皮筒子將絹帛裝了進去,並且當着兩人的面,封上火漆,請兩人勘驗無誤之後,就揹着牛皮筒子一溜煙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