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最大的樂趣就是眼看着自己的競爭對手一步步走進泥沼而不自知。
這比娶新婦,喝老酒,更讓人心曠神怡。
新的王朝自然是要有新的氣象,官員去陳出新也是自然。
職位就那麼多,能少一個就少一個,是好事!
章臺宮的使者來雲家拉雞蛋,鵝蛋的時候,張湯,主父偃就在一邊看着,雲氏賈人張石忙着清算貨物,計算售價。雲家的大管事樑翁親熱的拉着使者的手不斷地說着感謝的話。
張湯,主父偃卻很清楚的看到,使者原本輕飄飄的袖子猛地變沉了,使者笑着抖抖袍袖,袖子上那塊明顯的凸起就不見了。
主父偃用肩膀頂頂張湯道:“這應該有二兩好銀吧?見惡視而不見可不是你中尉府的風格。”
張湯笑道:“某家剛剛交卸了中尉府的差事,還沒有接廷尉府,如今正賦閒在家,名不正,言不順,你讓某家拿什麼去管制?”
主父偃皺眉道:“貪贓受賄,這也太猖狂了!”
張湯不以爲然的道:“雲氏售賣雞蛋,鵝蛋的售價已經比章臺宮往日購買蛋類的價格低了四成,而這些貨物全是新鮮的好貨物,沒有以次充好之嫌,人家買賣雙方有點銀錢來往,也是人之常情,某家不以爲他們的行爲觸犯了律法。”
主父偃奇道:“張公何時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張湯笑而不語。
主父偃自然不會明白張湯心中的憂慮,當年在廢除陳皇后的事情上,他張湯可是皇帝派處的馬前卒。
原以爲陳皇后的下場除過一死之外再無它途。
沒想到陳阿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犯下了巫蠱之禍,依舊平安逃脫不說,現在反而有重登皇后之位的可能,這讓張湯如何不感到膽戰心驚。
好在陳皇后現在似乎很忙,沒有對付他的意思,這個時候,張湯即便是再大膽,也不敢主動去撩撥重新獲得皇帝恩寵的陳阿嬌。
主父偃只是瞄一眼拉錢的車子車轍的深度,就大致推算出來了這一次交易的成果。
不由得咂舌道:“十日交易一次,一次百萬錢,一年下來三千餘萬……”
張湯也羨慕的搖着頭道:“只有羨慕的份!”
“農家如此賺錢?”剛剛看到的一幕有些顛覆主父偃對農家的認知。
張湯捋着鬍鬚笑道:“等雲氏桑蠶上了蠶山,蠶繭進了繅絲房,你再來看,就會對雲氏有一個新的認知。”
“僅僅是飼養桑蠶跟家禽?”
張湯笑道:“中大夫看到的就是某家看到的,確實只有桑蠶跟家禽!
等家禽不再下蛋了,雲氏又會大肆的售賣雞鵝,那該是一筆多大的入息啊。”
就身家來說,不論是張湯還是主父偃都還在起步階段,仕途開始的時候不能撈太多的錢財,這是官員們的共識。
即便他們能預料到自己一定會大富大貴,也覺得沒有法子跟雲氏這種發財速度相媲美。
阿嬌的四輪馬車路過雲氏,車伕昂首挺胸的坐在前面,全身被華麗的斗篷包裹着,稍微抖抖繮繩,拉車的四匹挽馬就揚蹄飛奔,在八個甲士騎兵的護衛下轟隆隆的駛進了長門宮。
馬車整體爲黑色,車廂上鑲嵌着兩朵巨大的金絲牡丹,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裝飾,只是整體宏大的設計,堅固的包鐵車輪,寒光爍爍的凸出輪軸,讓這輛馬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洪荒猛獸。
本來還有龍鳳文飾的,被特立獨行的阿嬌完全給否定了,她對馬車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必須表現出神威如獄的高貴感,讓別人一看到馬車就必須知道她是大漢國最高貴的女人。
雲琅對阿嬌的這個要求非常的反對……一個女子的座駕難道不該是將好看,美麗放在第一位嗎?
但是,沒人能讓阿嬌改變主意,東方朔自持口舌如簧,向去勸解一下,希望阿嬌能改變主意。
可惜,回來的時候腦袋上有好大一個包,且悲憤莫名,能用禮器打人的女子,普天下只有阿嬌一個。
於是,整個冬天裡,這輛馬車不斷地修造成功,又不斷地被拆掉,然後繼續修造。
直到成了這種帶有濃烈玄幻風的樣子,纔算是被阿嬌接受了。
有了這輛馬車,數年來從未離開長門宮一步的阿嬌,乘坐這輛馬車走遍了長安三輔……
這輛馬車因爲受限於長安的道路,整體不是很大,因爲有了雲琅參與設計,他將這輛馬車內部當做飛機機艙來弄,小小的空間裡,每一個物件都一專多能。
甚至連洗浴設備都有,雖然只能勉強容納一人,阿嬌卻歡喜的無以復加。
最重要的是,這輛馬車因爲裝了很多彈簧減震,即便是在疾馳中,獨立於車架的車廂也感受不到多少震動。
當然,這也僅限於大漢的條件,即便是後世的拖拉機也比這輛馬車好了很多……
雲琅自然是不滿意的,阿嬌卻非常的滿意,凡是乘坐過大漢馬車的人沒有不滿意的。
雲琅笑的很開心,因爲他發現,阿嬌實在是一個太好的產品代言人……
這樣的馬車放在後世賣五百萬估計會被人家砍死,放在大漢,就千值萬值了。
這種最初級的工業產品,在大漢國簡直就是搶錢的利器。
只要是奢侈品,在大漢國根本就不愁沒有銷路,富豪們爲了顯擺,能把自家的絲綢掛在樹林子上,還一掛就是十里。
更有富豪爲了顯擺自家的豪奢,把美女蒸熟了端上飯桌,顯擺自家美女如雲……(出自石崇,王愷鬥富)
現在有了能真正彰顯他們身份的超級馬車,哪裡還有不快快入手的道理。
“這就是咱們的軍費?”霍去病瞅着阿嬌的大馬車滾滾而去,眼中滿是歡喜。
雲琅瞅着依舊在曠野中訓練的騎兵淡淡的道:“大漢國對戰死軍人的撫卹配不上這些猛士。”
“霍去病笑道:“我收到的所有賞賜都可以分給兄弟們。”
雲琅嘆息一聲道:“你舅舅是這麼做的,可是,他受到的詬病也是最多的,給窮困的軍卒分配一點財物而已,竟然也能被人扣上邀買人心的帽子。
人家公孫敖就沒有……獲得的每一個錢的賞賜都拿回家。”
李敢皺眉道:“大部分將領都是如此,我父親也只分給親厚的軍卒一點財物,絕對不會是全部。”
曹襄笑道:“我們有錢……哈哈哈哈哈,看不順眼的就給耶耶閉上嘴,敢亂說話,看耶耶不打掉他的滿嘴牙。”
“因此,我們的軍隊數量就絕對不能多,我覺得以後以三千人爲限最好。”雲琅笑道。
霍去病搖搖頭道:“不成,想獨立組成一軍,非五千人不成軍,只有軍隊的數量達到這個級別,我們才能獨立面對任何敵人,剩下的,無非就是進退二字罷了。”
雲琅笑道:“我無所謂,三千隻羊是趕,五千只羊也是趕,沒有多大的區別,只要你覺得自己統御五千不一樣的大軍不會招來麻煩,你想要更多的軍隊我也沒意見。”
曹襄見霍去病幾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由得有些慌亂,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我不敢見陛下!”
霍去病想了一下道:“此事以後再說,反正我們現在只有一千三百人,如果打出效果來了,陛下應該不會反對。”
雲琅,霍去病,曹襄,李敢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特意避開人,因此,這些話很快就傳進了劉徹的耳朵裡。
劉徹看到這些被寫在竹簡上的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看完這些話,劉徹笑的很厲害。
寫密奏的人很有紀實精神,不但一個字都沒改動,還特意描述了他們四人說這話的環境跟表情,語氣。
看了這道密奏,很容易想象出四人站在高坡上的樣子。
“想要一軍?還擔心朕猜忌?還要弄一支不一樣的軍隊?就憑你們,還沒資格讓朕猜忌。
朕唯恐自己的大軍不夠強悍,朕唯恐自己的將軍不夠勇猛!至於猜忌,且等你們露出不臣之心的苗頭,朕再猜忌不遲!”
劉徹做完決定,就把密奏丟到一邊,繼續研判眼前的奏摺。
這封奏摺是衛青從右北平快馬送來的軍報。
軍報上的消息算不得好,衛青在軍報中說,右北平的匈奴人已經離開了,大軍在右北平繼續留着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他希望大軍能夠轉道雲中,攻擊匈奴王中,最富庶的白羊王與樓煩王,只有奪取白羊王,樓煩王兩王手中的數百萬頭牲畜,才能彌補去年冬日左谷蠡王對雁門,上郡,太原三郡侵擾的損失。
他在軍報中詳細的分析了目前的態勢,所有匈奴人都認爲大漢的大軍一定會去找尋左谷蠡王的麻煩,不如趁這個機會全力進攻白羊王,樓煩王,徹底的佔領水草豐美的河套之地,讓朔方郡這個頂在最前面的大漢國土,從虛置到真正變成現實。
劉徹把衛青的奏章在腦海中過一遍,很想找一些人來商量一下,就在話語吐口的那一瞬間,劉徹改變了主意,在軍報上批註了一個大大的可字。
然後對站在門外的宦官隋越道:“阿嬌的馬車不錯,命東方朔給朕也造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