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贊吃完了麪條,就跟彭琪一起走進了內宅。
雲氏子弟從來都不缺少面對問題的勇氣。
雲哲目送兩人走進了內宅,就愉快的去找父親去了,他今晚很想跟父親一起抵足而眠。
他回來的時候,雲琅正在喝還魂酒,見兒子小臉紅撲撲的很是興奮,就分給了他一小杯。
雲哲豪氣干雲的一口喝乾,將酒杯頓在桌子上道:“全部解決了。”
雲琅笑道:“解決了什麼?”
“梁贊跟彭琪不會被大師兄開革出門了。”
雲琅給兒子手裡放了一把煮熟的豆子笑道:“沒那麼容易。”
雲哲驚愕的道:“大師兄他們也不希望梁贊跟彭琪離開啊。”
雲琅道:“重點在於利益,梁贊跟彭琪必須有利於西北理工的地方,你大師兄他們纔不會放棄梁贊跟彭琪,如果沒有,你大師兄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們開革出去。”
雲哲皺眉道:“情義呢?”
雲琅摸摸兒子的圓腦袋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雲哲站起身憤怒的道:“他們怎麼可以把情義跟人本身分開?”
雲琅聳聳肩膀道:“你大師兄就是這樣的,利益的歸利益,情義的歸情義,他總是能分的很清楚。
你可能不知道,在情義方面你大師兄遠沒有你來的豐富。
你從一生下來,就是萬衆矚目的場面,每個人都希望你能活的輕鬆寫意,甚至希望你能夠成爲雲氏家族的道德標杆。
所以啊,那些陰暗的,齷齪的,不好的事情從未出現在你面前。
讓你覺得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充滿善意的,每一個人都是好人,每一個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
所以呢,你覺得只要用情義去感化每一個人都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梁贊跟彭琪都是看着你長大的,他們愛你,維護你,幫助你,你只要對他們付出真心,他們就會回報你真心。
你大師兄是不一樣的,他的父親殺死了他的母親,他又想殺死他的父親,雖然沒有這樣做,卻起了這個念頭。
這就讓他的心裡對任何人都心懷疑慮,他不吝用最惡毒的心思去考量別人,就是爲了不再受傷害。
因此呢,他做起事情來總是顯得無情,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爲了防微杜漸,不想讓惡果出現在自己身上。
知道不,你大師兄曾經對我說過,此生不願意再見負他之人。
那一刻,就連你耶耶我,心裡也微微發痛。”
雲哲憤怒的將手裡的豆子丟出去,豆子丟出去了纔想起這是父親給他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想要鑽進花叢裡找回豆子,被雲琅給拉住了,重新給了他一把豆子道:“你改變不了你大師兄,也改變不了梁贊,倒是彭琪這個小混蛋純粹是爲了名耀九州,他會被你大師兄弄垮的。
我覺得他現在恐怕正在懷疑自己的人生。
你大師兄之所以沒有提前弄垮彭琪,目的就在梁贊身上。
梁贊跟彭琪不同。
彭琪對我西北理工的學問是篤信無疑的,而梁贊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疑問。”
說到這裡雲琅嘆息一聲站了起來,揹着手站在窗前幽幽的道:“西北理工的學問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改變人們生活條件的一種學問。
可是呢,前進的步子太快,就會有道德問題,道德一旦追不上經濟的步伐,人就會變成逐利的野獸。
這些年關中百姓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失去了淳樸的一面。
你耶耶雖然一直在用‘倉稟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句話來哄騙衆人。
現在快哄騙不下去了,關中的百姓並沒有因爲富足之後變得更加懂禮,反而一個個變得更加的貪婪狡猾。
梁贊就是看到了這一幕纔對西北理工有些失望,他覺得人性善惡比富足與否更加的重要。
兒子,如果你不能在這方面說服梁贊,很難有一個好的結果。”
雲哲低着頭很是失望。
半晌纔看着無所不能的父親道:“您出馬也不成嗎?”
雲琅搖頭道:“硬壓下來自然是可以的,不過我不願意這麼做,會違揹他們的本心的,耶耶創建西北理工並不是爲了成就一個門派,而是爲了傳播學問,讓我大漢的學子少走一些彎路。
另外,成爲高人的必要條件就是少說話!
讓別人對你諱莫如深,探不出你的深淺,你耶耶快要技窮了,這時候不想把屁股漏出來,最好的法子就是閉嘴。”
雲哲張開手臂抱住父親道:“您就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人,誰說都沒用,我都會這樣認爲。“
雲琅同樣抱住兒子道:“我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兒子,這一點誰詆譭你都沒用。”
雲哲臉上露出笑容,擡頭看着父親道:“我去看看。”
雲琅點點頭道:“小心,別讓他們傷到你。”
“啊?”
雲哲聽父親說的嚴重,就驚叫一聲,迅速的跑了。
雲琅寵溺的瞅着奔跑的兒子,對門外的豎起耳朵偷聽的紅袖道:“這醒酒湯滋味不夠啊,我腦袋痛的厲害。”
雲哲快快的跑到後宅學堂,才衝進去,就聽見一股風聲向他襲來。
趕緊躲到月亮門後面,就聽轟隆一聲響,彭琪的身子從亭子裡飛出來一頭撞進了月季花叢裡去了。
然後就看見彭琪憤怒的帶着一身花刺從月季花叢裡鑽出來,咆哮着衝進了亭子。
梁贊的身手了得,一個人對戰霍光僅僅落於下風而已,至於彭琪剛剛加進戰團,轉瞬間又被霍光一腳給踹出來了……
這些人全部受藝於何愁有,算是名家子弟,身手都不差,可是,與霍光這樣的妖孽相比,迅速的就分出高下來了。
這種戰團雲哲自然是不敢湊過去的,霍一捧着半個西瓜,一邊用勺子挖着吃,一邊湊到雲哲身邊道:“大師兄在折磨梁贊呢。”
雲哲怒道:“:你就不能上去勸誡一下?”
霍一瞪大了眼睛道:“你嫌我這些天沒捱揍,你心裡不舒服是吧?”
說着話,把才吃了幾口的西瓜塞雲哲懷裡道:“好好地吃瓜看熱鬧,就要分出勝負來了。”
雲哲抱着西瓜心裡苦澀,四處張望沒看見曹信,就問道:“曹信呢?”
霍一撇撇嘴道:“他不想當我姐夫,去找他耶耶申訴去了,估計這會正在捱揍呢。”
“誰在揍他?”
“我姐姐霍二。”
雲哲心中更加的苦澀了。
張安世在亭子裡高臥,身邊堆滿了各色吃食,李禹陪在他身邊一邊吃一邊喂張安世吃,顯得極爲悠閒。
眼看着彭琪再一次衝上去被霍光踢了一個筋斗趴在地上裝死,剩下樑贊繼續苦苦支撐,雲哲有些看不下去了,指着彭琪道:“他在裝死!”
霍一露出一嘴的白牙嘿嘿笑道:“看出來了?這傢伙早就想服軟,給自己找臺階下呢,就是苦了樑師兄。”
“他們爲什麼會打起來?”
“樑師兄跟彭師兄一進門就說要講道理,大師兄不同意,說先打敗他再講理,打不敗他,以後只要見面,他就見他們一次打一次,還不分場合。
然後樑師兄就說大師兄是莽夫,白學了這麼多學問,大師兄說論學問;梁贊差他更遠,論學問也可以,還拿出來了師傅都在研究的高等算學……樑師兄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這些學問,惱羞成怒之下率先向大師兄發起了進攻。
幸好還知道拉上彭琪,總算是沒有蠢到家。”
雲哲眼看着彭琪趴地上裝死,梁贊一人那裡是霍光的對手,被霍光反扣着咽喉,反身絆倒在大腿上回頭瞅着梁贊道:“你服是不服?”
梁贊喘着粗氣道:“你不能以力服人!”
霍光冷笑道:“古往今來儒生的一張嘴總是屈服在利刃之下,你梁贊何能例外。”
梁贊怒道:“耶耶心不服!”
霍光長笑一聲道:“那個要你心服了,我只要你知道西北理工的學問浩如煙海,你才學了屁大的一點,就敢質疑本門學問,梁贊,等到你將我西北理工的學問研究透徹之後,再說你狗屎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