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啊有一句話叫做“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
這句話出自司馬相如。
枚乘等文士就是這句話的見證者。
樑苑規模宏大,集離宮、亭臺、山水、奇花異草、珍禽異獸、陵園爲一體,是供樑王遊獵、出獵、娛樂的苑囿。
據說,樑苑內“作耀華之宮,築菟園,園中有百靈山,山有膚寸石,落猿巖,起龍囿,又有雁池,池間有鶴州,鳧渚。
其諸宮觀相連,綿延數十里。奇果異樹,瑰禽怪獸畢備,唯有上林苑堪堪與之相比。
如此美景,讓莊忌,枚乘等人樂不思返。
唯有司馬相如一邊感慨於梁園的美景,奢華,一邊大發感慨,說: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
而後就辭掉了文學侍從的官職,千里迢迢回到了長安。
那時候的司馬相如意氣風發,覺得自己留在梁園最終會成爲一隻被人養在鳥籠中的鳥雀,而他還有雄心壯志未曾完成,果斷的拋棄了梁園。
一時間成爲美談。
現如今,看着眼前的這一份文書,司馬相如的心久久不能平定。
他甚至都不知道姜珠,姚丹,馬合等人是誰,現在,卻要簽署一份誅殺這些人的文書。
文書是霍光派人送來的,胥吏就等在門外,只等司馬相如用印之後,就會有人去執行。
良久之後,司馬相如提筆批閱完畢,又用了私印,這才把文書交給了胥吏。
胥吏陰陰一笑,就揚長而去。
在涼州,司馬相如感受不到半點的尊重。
當初離開梁園去找卓姬有多麼的雄心勃勃,現在,就有多麼的後悔。
枚乘至今還在梁園飲酒作樂,據說,他準備死在梁園。
司馬相如卻覺得自己很可能會死在涼州。
“黃鵠後時而寄處兮,鴟梟羣而制之。神龍失水而陸居兮,爲螻蟻之所裁。”
吟誦出賈誼的名句之後,司馬相如長嘆一聲,重新跪坐在桌案前,開始審閱自己新近書寫的《天馬賦》。
吟誦數遍之後,司馬相如將剛剛寫成的辭賦丟進了火盆,眼看着火焰吞噬了紙張,他遍大叫一聲倒在席子上。
北風已經將要來臨了,無數的黃葉被北風從樹上摘下來,擊打在他的窗戶上,如同鬼鳴啾啾。
“你們看啊,天上有一個綵球!”
僕人們嘈雜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司馬相如憤怒的推開了窗戶,正要斥責僕人,卻擡頭看見了一個巨大的綵球正在風中搖曳,而綵球上似乎還站着兩位女子。
眼前的這一幕讓司馬相如愣住了……
“天馬徠從西極。
經萬里兮歸有德。
承靈威兮降外國。
涉流沙兮四夷服。”
有人吟誦着一首辭賦推開了司馬相如的大門。
來人是東方朔!
“長卿兄,這首《西極天馬歌》如何?”
隨東方朔一起進來的還有大蓬的黃葉。
司馬相如冷笑道:“不堪入目!”
東方朔朝長安方向拱拱手道:“此乃御製文章!”
司馬相如繼續冷笑道:“御製又如何?難掩辭賦詞窮之弊。”
東方朔拱拱手道:“此言有理,這首歌確實算不得好,長卿兄本就是賜福大家,按照雲侯的說法,你纔是此道中的大家,既然是大家,當然會有大家的尊嚴。
在這方面,長卿兄看來是不肯低頭了是嗎?”
司馬相如道:“某家就剩下這點東西傍身,不想失去。”
東方朔笑道:“我已經跟雲侯請辭了,準備去蜀中一遊,長卿兄可願與我同遊?”
司馬相如呆滯了片刻,落寞的道:“陛下的旨意某家至今還沒有完成。”
東方朔道:“陛下自己作好了,用不着長卿兄多事,難道說,長卿兄還準備寫出一首比這首《西極天馬歌》更好的辭賦出來不成?”
司馬相如大笑了起來,朝東方朔拱手道:“曼倩兄可願意飲酒?”
東方朔笑道:“固所願而!”
司馬相如再次看了一眼天上的綵球,就關上了窗戶,打開大門迎接東方朔進來。
就在剛纔聽了東方朔的一席話之後,司馬相如一下子覺得揹負在身上的擔子盡去,只想痛痛快快的喝一頓酒,然後立刻離開涼州回長安。
至於東方朔剛纔說一起遊玩蜀中,他哪裡有那個心思。
外邊起風了,雲琅安靜的待在書房裡看書,屋子裡爐子轟隆隆的作響,這是熱氣四溢的結果。
老虎父子離爐子遠遠地,臥在雲琅的腳下,小老虎總想去咬父親爪子上的麻布,每次都被父親一巴掌拍開。
雲琅沒有功夫理睬這父子兩,三天之後就要去獨石頭參加大會了,他必須把所有的事情在眼前過一遍。
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羌人,對雲琅來說不是好事,只有讓他們動起來,才能看清楚每一個人的樣子。
曹襄帶回去的兩公六畝八匹汗血馬,讓皇帝龍顏大悅了足足半個月,不盡親自騎乘了這幾匹馬,還爲這幾匹馬舉辦了盛大的酒宴,最後還在酒宴上親自作了一首《西極天馬歌》。
這首歌是皇帝以前作的,那時候他剛剛聽說大宛國有這樣的神馬,一時間極爲想要得到。
如今大宛國早就煙消雲散了,大宛國的汗血馬中最好的八匹已經全部落在了他的手中。
剩餘的六匹稍微差一點的,有兩匹在雲氏,兩匹在霍氏,兩匹在曹氏。
對於這樣的分配結果,皇帝還是比較滿意的,只是,對於,雲琅,霍去病,曹襄他從來不會客氣,所以派來了專門相馬的官員來查看雲琅,霍去病手中的四匹汗血馬,至於曹襄家的,他已經親眼看過了,確實不如給他的八匹神駿。
對於皇帝的這種小心眼,雲琅也是極爲無奈。
換一個大臣,皇帝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小心眼的事情。
有人認爲這是皇帝對他們三人表示親近的一種態度,也有人認爲這是皇帝開始不相信雲霍曹李集團的一個先兆。
帝心難測,就這件事,雲琅都搞不清楚皇帝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一種寶馬,如果想要繁育,必定是不能放在一處,放在一起的,需要分散開來,用各種地域的風雪來磨鍊這些寶馬,纔是真正的馴馬,養馬之道。
雲琅的這種安排非常的合理。
被皇帝派來查看這四匹汗血馬的馬監有三個人,其中最年輕的一位就是金日磾。
汗血馬在敦煌停留了很久,在武威也停留了很久,在這段時間裡,汗血馬已經導致十六匹母馬受孕。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懷孕的母馬也已經被裴六子帶去了山丹馬場。
雲琅從來就不相信皇帝能夠培育出合適的汗血寶馬,事實上,史書早就有記載,皇帝在得到汗血寶馬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下文了。
史書上,皇帝耗費了數萬人命得到的寶馬,最終淪爲了皇帝的玩物。
而那些從大宛國得到的普通戰馬,則在很大程度上改良了大漢國的馬種。
任何東西一旦被冠上皇家兩個字之後,滅絕就是他唯一的下場。
皇帝在廢除了六百多名勳貴的爵位之後,又表現出來了極大的寬容性。
那些因爲貢獻不純黃金給太廟的罪官,全部得到了赦免,甚至官職都沒有褫奪,被拿走的僅僅是封地跟爵位。
此事過後,大漢國的勳貴人羣一下子就少了三成之多。
大家現在說的最多的話題就是來自大宛國的汗血寶馬,以及皇帝無賴式樣的查看雲氏,霍氏,曹氏汗血馬的事情,至於別的事情,都被人們刻意的給遺忘了。
天下依舊平安……
朝堂上依舊平靜,沒有人有怨言。
天子之威重於泰山!
雲琅僅僅召見了金日磾一次,這也是公事公辦的事情,對金日磾並不比對另外兩位馬監客氣。
只是金日磾自己執禮甚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