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
正在準備晚餐的穆飛回過頭,就見魔鬼鬆站在樹屋的門口,手裡拿着一封信。
穆飛眼睛一亮,“哎,怎麼了?誰的信?”
“明知故問,你說是誰的。”
穆飛笑道:“你能習慣性地用成語了,不錯。肯定是叢夏的吧,來我看看。”他洗乾淨手,接過信,開心地拆開了。
小興安嶺森林裡的生活雖然平靜富足,但他也時常覺得有些寂寞,來自叢夏的消息總能給他的生活帶來一點新鮮的東西,所以每次叢夏來信他都很高興,也只有叢夏會給他寫信。
穆飛攤開信,仔細看了起來,信的頭幾行就讓他感覺到這封信不是家長裡短,而是有重要的事情,果然,他越讀,心就越往下沉。
魔鬼鬆和他心意相通,信上的內容立刻浮現在了它腦海裡,還沒等穆飛開口,它已經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我不去。”
穆飛沒說話,而是認真把這一封長信看完了。
魔鬼鬆看着穆飛,表情僵硬,心裡有一絲不安。
終於,穆飛坐到了沙發上,深深嘆了口氣。
魔鬼鬆坐過來,歪着脖子看着他的臉,“我們不去的,對吧?你說不離開這裡的,一輩子在這裡的。”
穆飛深深看着它的眼睛,“我也不想去。”
魔鬼鬆的臉色卻沒有緩和,他能完全感受到穆飛的情緒,他能感覺到穆飛心裡的猶豫和矛盾。
穆飛喃喃道:“我們好不容易把這裡建好的,而且,我也擔心你的安全。”
“那就不去。”魔鬼鬆一把搶過信,撕了個粉碎。
穆飛深深皺起眉,“可是,如果我們不去,叢夏他們會死吧。”
魔鬼鬆哼道:“關我什麼事。”
穆飛抓着魔鬼鬆的手,“鬆鬆,你看到信上說的了嗎,如果我們不去,大王烏賊真的登陸了,有一天還是會找上我們的,如果人類沒能擋住它,到時候我們就孤立無援了,最終我們還是得放棄這個地方。”
魔鬼鬆冷道:“南海到東北三四千公里,哪兒那麼容易找上我們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打不過再走不遲,爲什麼非得現在去?我們在這裡紮根三年多了,你知道離開這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鬆鬆,對你來說,人類只是異族,可是對我來說……我、我曾經是人類啊,現在對人類也還是有感情,何況叢夏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送死,自己呆在這裡享福呢?”
魔鬼鬆生氣地揮開他的手,“我們辛辛苦苦建的菜園、樹屋、觀景臺,你都不要了嗎?這個地方從裡到外都是我們親手打造的,包括房間裡的一個擺件,我們都要商量一夜才能決定放在哪裡,你說你會一直在這裡陪我,哪裡都不去,你騙我。”說完,他推開門衝了出去,轉眼就消失在了風雪中。
穆飛用力抱住了腦袋。
穆飛做完飯後,等了半天,也不見魔鬼鬆回來。往常到了吃飯的時間,它不管在哪兒玩兒,只要自己在腦海裡叫它一聲,它就會馬上回來,雖然魔鬼鬆到現在也不太喜歡人類,但是跟他在一起久了,它喜歡上了人類的食物。
穆飛不安地在屋裡走來走去。魔鬼鬆約一年前進化出了新的能力,可以切斷他們之間的意識感應,他根本感覺不到它現在在哪兒。
等到七點多已經不見人,穆飛離開了樹屋,坐在樹幹上,撫摸着那粗糲的樹皮,在腦海裡呼喚道:“鬆鬆,回來吃飯了,今天都是你喜歡吃的,還有杏仁甜點。”
他的意識裡一片空白。
魔鬼鬆操控着這個身體,所以每次它一不高興了就會這麼幹,切斷倆人之間的感應,自己躲起來,他哪怕就站在魔鬼鬆的身體上,魔鬼鬆不肯跟他交流,那麼他面對就只是一棵樹。
穆飛找遍每一個菜園和樹屋,都沒有發現魔鬼鬆的身影,他走進泥泥的窩裡,揉着泥泥的毛,“泥泥,看到鬆鬆了沒有。”
泥泥打了個哈欠,把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穆飛離開貓窩,樹枝連接着他的身體,將他送上了高空,他來到了那個半月形觀景臺。在那裡,他看到了魔鬼鬆蜷縮在吊椅裡的身影。
穆飛嘆了口氣,輕輕走了過去,和魔鬼鬆窩進同一個吊椅裡,小聲道:“鬆鬆,你還生氣呢。”
魔鬼鬆把臉撇了過去,看也不看他。
穆飛把腦袋歪在它肩膀上,手裡把玩兒着它披散在身上的頭髮,“鬆鬆,你還記得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嗎。森林裡有好多又大又兇猛的變異動植物,大概是感受到了我們的威脅,跟本就不讓我們進森林,可你說這裡的土又香又好吃,非要在這裡紮根。”
魔鬼鬆輕“哼”了一聲。
穆飛笑了笑,摟住它的腰,“剛開始,我們不斷受到攻擊,雖然你每天都在長大,但我還是看着你不停地跟那些變異動植物戰鬥。那時候我感覺自己被關在一個籠子裡,沒有身體,只有微弱的意識,卻還不屬於我自己,所以我拼命和你說話,我太寂寞了,那感覺比死了還難受,一開始你也不太愛搭理我,後來你大概也覺得寂寞了吧,開始和我說話,畢竟,你越長越大,來挑戰你的敵人越來越少,後來都沒有什麼東西敢靠近你了,所以,最後你就只有我了,我也只有你。”
魔鬼鬆梗着脖子,“你那麼喜歡那個人類,乾脆去和他過吧。”
穆飛笑道:“你吃醋啦?我是很喜歡叢夏,叢夏脾氣好,人又善良,是個可以信任的朋友。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啊,你和我是一體的,是我靈魂的另一半,我們用分不開,對我來說,你纔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魔鬼鬆抿了抿嘴,終於轉過頭來看了穆飛一眼,穆飛蹭了蹭它的臉頰,“如果你不信的話,就感受一下我的心。”
魔鬼鬆連接起倆人之間的感應,穆飛用力抱緊了他,“鬆鬆,以後不要隨便斷開我們的感應,感覺不到你我覺得……很緊張。”他已經習慣了魔鬼鬆存在於他的意識中,一旦失去了那種感應,他就覺得心慌意亂,好像身體缺了一大塊一樣,如果這時候魔鬼鬆還不在他身邊,他會更慌亂。
魔鬼鬆不滿道:“你還是想走。”
穆飛道:“鬆鬆,如果我不去,萬一叢夏他們死了,我會內疚、會難過,會在以後每一天都想着這件事,控制不住地去想,你真的想那樣嗎?”
“那我們的樹屋怎麼辦?還有我們的菜園。”
“那些東西哪裡比得上人重要,房子都是可以再建的,對不對?何況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們可以讓三兒幫我們保管樹屋,或者用樹枝將它們保護起來,等我們齊心協力消滅了大王烏賊,我們有得是時間重建這裡。”
魔鬼鬆撇了撇嘴,“我討厭人類。”
穆飛道:“但是人類現在正在南海的第一線,阻止海洋生物登陸,破壞陸地生物圈,叢夏說得對,這不僅僅是人類的戰爭,也是陸地生物的自衛戰。大王烏賊那樣的超級生命,只有同樣身爲超級生命的你能夠阻擋,人類跟它,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手,你纔是。鬆鬆,去幫幫他們吧,也是爲了我們自己。”
魔鬼鬆道:“你會害怕的。”
穆飛愣了愣,柔聲道:“你是擔心我害怕嗎。”
“你不會嗎?”
“可能會吧,畢竟叢夏信裡說得那隻烏賊也挺嚇人的,但是一想到是你去戰鬥,也沒什麼可怕的,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可以殺死你。”
魔鬼鬆把頭抵在穆飛的肩上,“如果我堅持不去呢。”
穆飛撫摸着它的頭髮,“如果你堅持不去,我也沒辦法,畢竟是你在控制這個身體,但是我會爲此愧疚一輩子,你會被我煩死的。”
魔鬼鬆“哼”了一聲,“好像你現在就不煩一樣。”
穆飛噗嗤笑道:“你嫌我煩了?那你把我關起來吧。”
魔鬼鬆又“哼”了一聲。
穆飛親了親它的臉蛋,“把我關起來就沒人給你做好吃的了。”
魔鬼鬆斜了他一眼,“其實,你也很想離開這裡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走一走嗎。”
穆飛笑道:“我雖然有些懷念人類社會的生活,但是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我不會要求你離開這裡,畢竟你紮根越深,離開這裡就越難。鬆鬆,不管去哪裡,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這次的事情結束了,隨你決定去哪裡,或者回來。”
魔鬼鬆垂下了眼簾,“好,我答應你這一次。”
穆飛用力抱住了它,笑道:“鬆鬆,我知道你會答應的。”
魔鬼鬆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慢慢摟緊了他的腰,倆人窩在柔軟舒適的吊椅裡,儘管心裡對於離開這裡有些不安,可仍然用心享受着還在這片土地上的分分秒秒。
第二天,穆飛叫來泥泥,讓它去村子裡找三兒。
魔鬼鬆道:“找三兒幹嘛?”
“讓三兒通知張司令,組織附近的村民轉移,你拔出根系時,會引發大地震的。”
魔鬼鬆面無表情道:“不用了。”
穆飛奇道:“爲什麼?”他一愣,“你、你想……”
魔鬼鬆不置可否,低頭吃着自己的早餐。
穆飛抓着它的手,眼圈有些發紅,“鬆鬆,你不用非得這樣,這是我們三年多來的積累,自斷根系會消耗你至少一半的能量,附近的村民會配合部隊撤離的。”
魔鬼鬆道:“誰管他們,我只是不想破壞我的菜圃,我是出了力的。”
穆飛摸着他的頭髮,聲音有些發顫,“鬆鬆,謝謝你。”
魔鬼鬆離開這裡的兩個方法,拔出根系和自斷根系,它選擇了後者,明明前者能讓它帶着滿滿地能量離開,可後者卻能把對周圍環境的破壞減到最低,穆飛無法不覺得感動。
魔鬼鬆道:“我要把根系留在這裡,將我們的樹屋和菜圃都用根系保護起來,不讓森林裡的那些東西破壞,我的能量能鎮壓它們好長一段時間,等南海一戰結束了,我們再回來。”
穆飛忍不住抱緊了他,笑中含淚,“沒錯,等南海一戰結束了,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卡文,整理一下思路,先寫倆番外~~明天再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