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申明:作者君想了想,唯恐描繪得不清楚,大家無法瞭解狼居胥山地勢,那就請有興趣的讀者去度娘下烏蘭巴托附近地形地貌,當然只是勉強做爲參考,狼居胥山應在肯特山脈東南麓,離烏蘭巴托是有段距離的。)
望遠鏡,實在是戰爭利器,也無怪漢廷雖已不限制民間製作,卻在邊禁嚴格管制,不使留出境外,製作精良的高倍數軍用望遠鏡更仍列入特殊管制。
大漢境內無疑也有匈奴細作,弄幾架民用望遠鏡倒是不難,但若想借以將數裡開外的漢軍動作看仔細,還是難以做到。
莫皋單于未曾親臨陣前,而是坐鎮後方的王庭,今日領軍的左賢王欒提拘莫,乃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弟。
欒提拘莫未及而立之年,年歲不大,卻是剽悍勇猛,且行事穩妥謹慎,在匈奴真真算得上有勇有謀的“智將”。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聰明人,往往容易想太多,就如漢末三國,司馬懿硬是被諸葛亮用空城計忽悠了,雖說三國演義多有文學虛構,但對人物的言行描寫還是很符合其性格設定的。
欒提拘莫生長在匈奴日漸衰微的歲月,待他能征戰沙場時,大漢騎軍已然壯盛無匹。
過往的小半輩子,他鮮少在戰場上看到漢軍大量使用戰車,故此時猝然從望遠鏡中瞧見漢軍動作,反是愈發的謹慎。
倒不是懼怕漢軍威勢,只是兄長定下了誘敵之計,自是想趁漢軍主力剛出山隘之時,立足未穩之際,予以迎頭痛擊。
若能如此,非但能最大程度的殺傷漢軍先鋒,更能讓“壅塞”在狹長山隘谷地的大批漢軍進退不能,指不定能一舉重創乃至擊潰漢軍。
當然,這僅僅是匈奴人的如意算盤,實際上,如今顯而易見的計策,教漢軍將帥看來,謀劃得實在太過粗糙了。
誘敵就如釣魚,好歹要先撒魚餌,譬如派出些將士擺出且戰且退,乃至潰敗奔逃的架勢,纔好引得敵軍貪功冒進,不管不顧的追擊“潰兵”。
似匈奴這般,既不遣兵出隘接戰,又不在兩側山脊設下伏兵,莫說漢軍將帥,就是尋常軍士,都特麼能瞧出他們的盤算。
況且,漢軍將帥早已接獲暗衛諜報,連匈奴的兵力乃至佈防情形都知之甚詳,索性將計就計。
釣魚不放餌料?
不打緊的,魚兒主動咬鉤,就怕釣者非但無法收杆,反是被生生拽入水中,落得溺斃的下場!
不提漢軍將帥的想法,單論欒提拘莫此時此刻的應對,約莫也沒甚麼大錯。
依眼前所見,漢軍的戰車遠遠不及千乘,頂多四五百乘吧,再詢問過了解漢軍戰車的麾下老將,就能勉強估算出漢軍兵員數量,鐵定兵不過萬,且除了馭車的馬匹,也沒見甚麼戰馬。
數千步卒?
沒有騎兵?
貌似漢軍在試探,欒提拘莫曉得自家兄長是想釣大魚,區區數千漢軍步卒,饒是盡數被匈奴全殲,頂多打擊漢軍士氣,於整個戰局沒有太大影響。
事實上,欒提拘莫因無法掌控真實敵情,不瞭解對面那數千“步卒”在漢軍中的特殊意義和真正地位。
若他真能將之一舉全殲,漢軍士氣是真會受到重大打擊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不是欒提拘莫愚昧無知,只是匈奴細作能力有限,沒有大漢的暗衛諜者來得專業罷了。
非戰之罪,莫不如是。
敵情不明,領兵主帥又是謹慎之人,且還想着“釣大魚”,那就真貽誤戰機了。
匈奴大軍列陣之地,距離東麓山隘西口不足十里,且是開闊平坦的谷地,若匈奴鐵騎盡提馬速,全力疾馳,一刻可至。
嗯,換算後世計量,不到五公里,精銳騎兵若是全速衝鋒,撐死十來分鐘。
饒是虎賁的五支火器部曲平素多有實戰操練,然要各自將百乘武剛車駕出山隘,選擇合宜的開闊地帶,卸下馭馬,勾連環扣,築起環形營壘,一套流程下來,饒是中途不出現甚麼混亂,一刻光景也是不太夠的。
在真實歷史上,衛青還真用過這招對付匈奴騎兵,且獲取大勝,只不過在用武剛車結陣時,外圍還有五千漢騎策應,不斷的奔突,擾亂敵軍,爲結陣的袍澤爭取時間,且在匈奴撤兵後負責銜尾追擊,攫取更大的戰果。
簡而言之,類似的戰車陣法乃是兩面刃,敵軍雖是難攻,我軍卻也只能困守,若是外圍無騎軍策應,時間長了,指不定要被活活困死陣中。
此番,虎賁校尉郅涿身先士卒,也算是稍有些兵行險招,傳令兩萬虎賁戰騎先在山隘按兵不動,無須策應駕馭戰車推進,覓地結陣的火器部曲。
既是對火器擁有自信,亦存在些許賭徒心態,就賭匈奴瞧不上“小魚”,不會急着“收杆”。
所謂的兵法韜略和將帥智計,究其根本,無非就是心理博弈。
戰場態勢瞬息萬變,在不影響整體戰略的前提下,陣前戰術多要靠領兵將領的臨機決斷,故纔有“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的說法。
郅涿身爲虎賁騎營的執掌僕射,不惜親臨陣前,以身犯險,就是怕出甚麼意外,軍令無法迅速傳達且執行下去。
不得不承認,他賭對了。
對面的匈奴主帥,貌似只遣了少量騎射出陣,奔突而來。
撐死就兩千!
此時五支火器部曲已各自抵達預先選定的地點,卸下戰車的馭馬,開始佈陣了。
“鳴金鼓,揚旗號,讓隘口山脊的將士避開我軍結陣處,儘可能往前方遠處拋射!”
“火器部曲速速將馭馬往前方驅離,免得到時馭馬受驚,耽誤結陣。”
“各部分少數將士戒備來襲敵軍,餘者繼續加速結陣!”
軍令不斷頒下,傳令兵在方圓裡許之地不斷往返。
要曉得,武剛車乃是大型戰車,車長二丈,闊一丈四。
百乘武剛車,若盡數勾連兩側的環口結成環形營壘,車體寬度加上勾連的繩索鏈條,周長怕是會高達一百五十丈。
依後世計量,環陣的半徑差不多七十米,面積會超過兩個標準足球場。
當然,真實戰陣是不會這麼擺的,範圍鋪得太大,非但兵力分散,陣勢也太過單薄。
尤是在抵禦騎兵時,陣勢單薄很容易被敵軍以點破面。
若從山脊俯瞰,漢軍此時陣勢只佔據了方圓裡許之地,是五個環陣結成彼此守望的梅花大陣,蓋因五環內裡又爲層層漸進環陣,武剛車擺了好幾層。
嗯……就類似五個平放在地的箭靶。
若從地面平視,端是隻見戰車,壓根瞧不見人。
兩千匈奴騎兵呼嘯而來時,漢軍的車陣確實沒來得及盡數擺好,然將士們出於對上官和袍澤的信任,還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着軍令,各司其職,沒有絲毫慌亂。
事實證明,他們也確實無須憂心。
匈奴騎兵尚未抵近,不遠處的隘口山脊之上,無數的炸藥包和弩箭拋射而出,飛得既遠且久,遙遙落地後,雷鳴般的巨響不絕於耳。
山巒、丘陵、谷地,似乎都在劇烈震動,便連後方十餘里外的漢軍大部隊都能清晰聽聞。
若非虎賁將士早有準備,皆用棉絮塞在耳朵了,怕是要活活被震聾了。
“果是殺傷不到甚麼敵軍。”
郅涿待得煙塵漸散,舉着望遠鏡查看戰果,不禁搖頭失笑:“罷了,好歹爭取到了充裕的結陣時間,也就不枉費數日辛勞。”
確實如此,此處已是開闊地帶,不似谷地狹長的山隘,虎賁輔兵雖在虎賁右監等軍律官的督戰下,將爲數不少的投機和重弩運到了隘口附近的山脊,但射程頗爲有限。
況且爲避免誤傷在前方佈陣的火器部曲,拋射炸藥包和高爆弩箭時,必須遠遠避開他們所在的方位,可供選擇的拋射點實是不多的。
饒是殺傷不到來襲的匈奴騎兵,卻也驚了馬,嚇了人,連人帶馬玩了命的往回奔逃。
要曉得,不是甚麼馬匹都經歷過此等場面的,莫說匈奴馬匹,就是漢軍適才往前驅離的千餘馭馬,也都在驚天巨響和漫天煙塵中,慌不擇路的四散奔突。
這實屬正常,武剛車現今在大漢騎軍中,多是諸曹輔兵用來運送傷員和輜重的,用來馭車的皆是資質較差的駑馬,或是因馬蹄受損等緣故被戰騎淘汰的馬匹。
若是“現役”的虎賁戰馬,平素必是慣見槍炮轟鳴的大場面,表現不會這般糟糕的。
上好的戰馬就是如此,暴烈、好戰,忠誠,至於虎賁戰馬爲何尤爲戰意旺盛,估摸是每每征戰或操練時,若它們表現得好,主人會給它們餵食最好的精料作爲獎賞吧?
莫以爲牲畜就沒有口腹之慾,尤是精心照料的戰馬,吃的精料可不便宜,若只是隨意吃些牧草,莫說長筋骨氣力,甚至不免時常害病,饒是野馬,都會自行尋找各種植物乃至礦物,獲取所須的營養物質,才能真正成長茁壯。
塞北之所以多有剽悍的遊牧民族,正因非但水草肥美,且塞北高原蘊藏着大量的天然鹽鹼,譬如裸露的礦鹽和岩鹽,豢養的牲畜和野生動物可沒少去舔,以此補充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