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申明:本章乃劉沐與趙婉日常,是爲副線鋪墊,沒太多實質內容,不喜可跳過,不樂意被人說成灌水。)
正朔,即正月初一,是漢廷每歲行大朝之日。
皇帝劉徹是頗爲體恤臣下的,故每歲年節前,都會讓大臣們連休三日,稍稍緩解臘月上計核鑑帶來了疲勞,闔家團圓過了除夕,再精力充沛的迎接更爲忙碌的正月。
太子劉沐入大農府見習已近月光景,輪番跟着各部少卿,每日忙得是昏天暗地,今日好不容易得着休沐,自是要微服出宮的。
除夕將近,長安坊市着實熱鬧得緊,處處張燈結綵。
劉沐邀了趙婉出府,與她在章臺大街閒逛了小半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然內衛環伺,且路人中指不定隱着多少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的暗衛,卻也不用太過憂心自身安危。
清河百貨的旗艦店又在搞打折促銷,八開間的大門面,鋪裡鋪外仍是人頭攢動,蓋因確是實打實的在打折。
清河百貨素來重視商譽,各式貨品雖多爲代售性質,但把關甚嚴,品質皆是上乘,饒是售價比旁的商家要貴些,卻仍是漢人置辦年貨的首選之地,北闕甲第的王侯權貴們亦不例外。
章臺大街的清河百貨,之所以被視爲旗艦店,蓋因其售賣的貨品非但品項繁多,更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饒是長安東市的鋪面開得更早,規模更大,但獲利遠遠比不得章臺大街的旗艦店。
旁的不提,單說各種外邦特產和外族飾品,尋常百姓就算買得起,卻也多半要肉痛許久,若放在後世,估摸着就是所謂的奢侈品了,在旁的分鋪雖也有販售,但品項必是沒有旗艦店齊全的。
能販售這麼多外邦之物,必是要有穩定且硬實的進貨渠道,然這恰恰是清河百貨所不缺的,蓋因其背後的東家,乃是竇氏和陳氏兩大外戚,太皇太后竇氏雖已薨逝多年,皇后阿嬌卻是深得聖眷,但凡清河百貨不自個作死,非整些觸犯律法的破事,營商必是頗爲“方便”的。
居於北闕甲第者,不是王侯高爵,就是公卿將相,最差也是秩俸六百石的京官,勉強換算平價購買力,約莫都接近後世華夏的五十萬年薪了,還沒算逢年過節得着的賞俸,且官邸還是公府分配的。
可能缺德缺才,卻多半不缺錢的。
清河百貨旗艦店的生意火爆,實是再正常過了。
逛街、購物,向來是女人的樂趣所在,即便無甚急需之物,也要走一走,瞧一瞧,聞得打折就更是兩眼放光,心裡跟被貓撓着似的,必得去湊湊熱鬧。
趙府不差錢,卻不意味着趙婉不差錢。
趙氏夫婦雖盡其所能讓自家女兒吃好穿好,不吝於開銷,但也絕不會輕易給女兒塞大額金票,按月給的例錢,也就兩千錢。
兩千錢,對尋常百姓家,足供全家花銷月餘。
然趙婉的身份不同,她在宮邸女學的同窗們,不是宗室女就是公卿將相的嫡女嫡孫女,即便平日不去攀比穿戴,然遇着同窗生辰甚麼的,不得贈些禮品麼?
這算不上奢侈,身份地位不同,所處環境不同,開銷自然不同。
非要權貴和庶民維持一樣的生活水準,仇富就如同後世的歐美白皮的反智,最終只能導致全民皆窮,全民皆蠢。
要減少貧富差距,除卻要調整社會分配製度,更要努力提高下層收入,授之於漁,而不是拉低上層收入,總搞劫富濟貧是不成的。
就如同搞教育,不能因爲你家兒女不愛念書,就要求全民教育減負,大搞所謂的特色招生。
說極端點,到時全民皆是文藝生和體育生,誰去學數理化,誰去造航母,誰去搗鼓量子衛星?
真正的公平,是給絕大多數人提供向上發展的渠道,非要搞齊頭式平等,是違揹人性,違反自然規律的。
齊頭式平等,就是一刀切,把大高個都切了腦袋,矮個子仍沒法齊頭,再繼續切,切到最後,怕就只剩下最後一人了。
這就是後世歐美所謂普世價值永遠解不開的悖倫,狗屁的人人生而平等,無非是精英階層藉以愚民罷了,我等屁民若是信以爲真,自己不去努力奮鬥,去搶去爭,只等着別人施捨的“平等”,子子孫孫都會是翻不了身的鹹魚。
言歸正傳,話說從頭。
趙婉雖是囊中羞澀,太子殿下卻是不差錢,更樂意爲未來的媳婦兒掏錢。
兩人皆是爽直脾性,又已定下婚約,沒甚麼私相授受的顧忌,故每每相邀出遊,趙婉皆是敢花錢,劉沐也掏得起,倒也沒甚大不了。
對於荷囊滿滿的小直男而言,這何嘗不是種自我滿足的享受過程?
正如父皇常言,錢財皆乃身外物,不在市面流通就毫無價值,只要不肆意揮霍浪費,自家歡喜就好。
能掙錢,會花錢,纔是大漢好兒女。
這對小兒女今日無疑是歡喜的,饒是不能牽牽小手,劉沐仍是樂呵呵的任趙婉拽着他的袍袖,入了清河百貨的鋪面,舉步登樓。
樓分三層,販售的貨品和陳設皆是不同,到得三樓,客人明顯比下面的兩層要少,自然清靜許多。
趙婉顯是早有中意之物,快步走到陳設精緻織品的鋪格前,向店鋪的女侍者詢問道:“那方波斯絲巾可還替我留着?”
女侍者自是知曉趙婉的身份,再見得她拽着那少年袍袖,險些沒嚇暈過去。
她雖未有幸見過太子真容,可現今敢與趙府小貴女這般親暱的少年,舉世間還有旁人麼?
“民女……奴婢……拜……”
女侍者兩腿發軟,正要屈膝下拜,卻是猛地被人伸手扶住,耳畔傳來低語:“你且退下吧,此事勿要聲張。”
她轉過頭,見得是主家親至,忙是應諾,顫顫巍巍的躬了身,趨步而退。
“下人沒見過甚麼世面,不懂規矩,還望沐公子恕罪。”
摒退女侍者的貴婦人淺笑嫣然,向劉沐微微欠身道。
“舅母言重。”
劉沐擺手笑笑,眼前此女名爲竇凝,乃是舅父陳蟜的夫人,亦是順候竇浚的嫡長孫女,是聯結竇氏和陳氏兩大外戚的重要紐帶,母后常召她入宮,故劉沐與她頗爲熟識。
竇凝比劉沐實也沒大幾歲,虛年才二十二,又因昔年生養得早,恢復調理得宜,現今瞧起來也就二九芳華,站在體型健碩的劉沐身旁,還真瞧不出是他的長輩。
竇凝掩嘴笑道:“那方波斯紗巾,小貴女可是心心念唸的想了許久,我那日說要贈了她,她偏是不收,原來是想讓公子親手送她,才真真覺得歡喜。”
劉沐撓了撓頭,頗是自得的嘿嘿傻笑。
趙婉臊紅了臉,卻又不好羞惱發作,唯恐在竇凝面前失禮。
“嘖嘖,瞧着含羞帶怯的小模樣。”
竇凝笑意更甚,讓隨身婢女去取來妥善留存多日的那方絲巾,交到劉沐手上,復又掩嘴笑道:“公子還不替她披上,瞧瞧合襯不?”
竇凝今日在此,自然不是沒緣由的。
清河百貨乃是竇氏和陳氏兩大外戚的產業,她等若實打實的少東家,章臺大街的這間旗艦店自是常來看看,瞧瞧貴婦貴女們近來喜好甚麼貨品,再遣人找門路進貨。
之前聞得趙婉瞧中這方絲巾,竇凝確是想贈送給她的。
這是未來的太子妃,不出意外更是未來的皇后,別說一方絲巾,就是百匣珠玉,千箱金銀,但凡竇凝能拿得出,再肉痛都不會吝嗇。
趙婉可不傻,又得大長秋卓文君悉心教導,旁人送的禮,輕易是不收的,只讓她將這絲巾多留些時日,且約定今日必是會來買下。
竇凝今日實是就專程前來等着她,見得太子同來雖是意外之喜,卻也沒太過意外。
劉沐接過絲巾,倒真是替趙婉披到肩上,趙婉反應不及,俏臉更是通紅。
“咦?”
竇凝尚未來得及誇她的俏模樣,樓梯口卻是傳來蘊着些許訝異的輕笑聲。
但見有兩位貴女上得樓來,年歲稍小的那位舉步近前,用稍嫌生硬的官話道:“這是頭紗,不是披在肩上的。”
年歲較大的貴女阻攔不及,忙是跟了上來,低聲呵斥道:“撒瑞拉,不得無禮!”
“我家小妹言語唐突,諸位請勿見怪。”
娜索婭心下哀嘆,自個真是耳根太軟,沒抵得住這小族妹的祈求,才說好今日帶她出府遊玩,旁的三個族妹可都還在苦哈哈的背誦宮規呢。
早知道她會這般歡脫鬧騰,打死都不帶她出來。
“無妨,我曉得此乃頭紗,波斯女子多以小圓帽覆之於頂,藉以遮面掩發,然我漢人無論男女老幼,皆不可披頭散髮。”
(ps:這時候還沒綠教,頭紗不是頭巾,古波斯女子不必遮掩頭臉,男子亦非皆是大鬍子。)
劉沐不以爲意的擺擺手,瞧着兩女的長相,就曉得不是漢室貴女,“有道是入鄉隨俗,這紗巾在安息是頭紗,入得我大漢,就是肩紗,只管中不中意,穿戴可是養眼,管它是甚麼出處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