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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大漢百姓生活愈發富足,朝廷又屢屢頒佈調降丁口稅等相關政令以鼓勵生育,各郡縣迎來的嬰兒潮估摸將會持續好些年。
在推進工業化的進程中,所謂人口紅利非是僅爲精壯勞動力,且需要相應的勞動技能,至少不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
這般年月,想在民間大規模對成年百姓掃盲是難以做到的,普及基礎教育還得從娃娃抓起。
倉促間想普及基礎教育也非易事,後世華夏的希望小學搞了數十年,偏鄉僻壤還是有許多孩子被迫輟學。
師資力量,教育資源,皆是嚴重不足的,不可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公平分配,在後世華夏如此,在現今大漢更是如此。
冷冰冰的殘酷現實,不爲人的意志而有所轉移。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辦學之事還得先緩緩試行,再逐步大範圍推廣。
七月間,太常卿劉買當殿進諫,請陛下準允太常府文教司在京畿各縣輔助當地官府創辦蒙館,廣納六歲至十二歲的孩童,教授蒙學,爲其開蒙。
漢人的年歲皆指以每歲年首爲基準的虛歲,故六歲至十二歲則約莫等同後世四周歲到十週歲,前文有提到,不贅述了。
劉買提出官辦蒙學,自是劉徹私下與他商議過的,類似後世的小學卻又有較大不同,六歲及十二歲乃入學年齡,卻無甚麼畢業之說,直到學完蒙課,或學到十五束髮成丁,能不能完成學業就看學子自身的天賦和努力了。
教授的蒙學是經過文教司多次研擬修訂的,正常智力的孩童用三四年光景應能學完,能初步識文斷句。
畢竟這官辦蒙學沒設甚麼美術課和體育課,僅設文言與術數兩科,附帶教授忠君愛國思想的少許禮教課程,學子又非後世嬌滴滴的小皇帝小公主,學習態度應是很端正的,不說鑿壁偷光,懸樑刺股,好歹大多是會刻苦用心的。
三四年的光景,學到的知識量不會比後世的六年小學教育少,頂多因封建觀念限制,知識面稍稍偏窄些罷了,但或許會學得更深。
劉徹也沒想讓大漢的娃娃們人人學會吟詩作賦,能讀書識字就行,起碼長大後能看懂作坊裡的章程和街上賣的報紙吧。
太常卿劉買提出諫言後,大農令東郭咸陽的臉色就跟屎尿褲襠般難看。
一旦官辦蒙學,國庫又得大出血,還必得是連年的持續性失血,公帑的虧空太過嚴重,如何填補?
雖說僅在京畿各縣施行,尚未推廣至大漢各郡縣,但要曉得京畿乃是整個大漢人口最稠密也是最富庶的區域,光長安城及泬西邑就已逼近六十萬軍民,待塬南邑興建完成,長安周邊人口必迅速暴增至百餘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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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三輔攏共五十三處縣邑,且皆是人口稠密的大縣及城郭,包含散居各處鄉間村裡的百姓及駐軍在內,將近五百萬的冊籍總人口……奴隸子弟不可能得入蒙學,就不將奴隸數量計算在內了。
近年京畿百姓手頭富餘得緊,家中婆娘是玩命生孩子,這五百萬人口裡,尚未成丁的孩童近愈三成,高達百餘萬啊!
這是要瘋麼?
東郭咸陽滿臉焦急的起身出列,向高居御座的皇帝劉徹躬了躬身,便是向滿殿羣臣細算所需花銷,無疑是極爲不贊同大舉官辦蒙學的。
劉徹倒是沒惱怒,朝堂有不同意見是好事,朝臣勇於各抒己見更是大大的好事。
東郭咸陽見得陛下頻頻頜首,臣僚們也大多頗是認同,心下有了底氣。
他朝太常卿劉買拱手,問出最關鍵的議題:“敢問太常卿,這官辦蒙學是隻準男兒入學還是男女皆入學?”
劉買微是揚眉,亦拱手道:“昔年太皇太后開創女學時,曾言女子也需學禮學文,不學文何以言,不學禮何以立?女子雖鮮有入仕爲官的先例,然其負有相夫教子之責,若連開蒙都不許,如何擔此重任?”
羣臣聞言,皆是默然不語,覺着劉買此乃詭辯,但礙着他將太皇太后搬出來說嘴,保守派的朝臣着實不好出言辯駁,打太皇太后的臉,畢竟竇氏向來是保守派的執牛耳者。
諸御史也不好跳出來痛批,蓋因他們的主掌僕射是御史大夫直不疑,首任女學祭酒,女學初創時的主事者。
豈料直不疑自個卻起身離席,緩步行至大殿中央,對皇帝劉徹躬身道:“陛下,臣以爲官辦蒙學之舉不妥。”
“哦,有何不妥?”
劉徹摸了摸下巴,笑着打趣道:“若愛卿也覺女子不應得以開蒙,那未免有些昨是今非,自相矛盾了。”
直不疑緩聲道:“陛下想岔了,臣乃是覺着大舉官辦蒙學有開啓民智之嫌,與國不利,無涉男女開蒙之辯。”
殿內羣臣皆是額角冒汗,心道這御史大夫還真是口無遮攔,這話都敢隨便說,硬是往太常卿頭上扣這等大帽子,太特麼得罪人。
劉買倒是沒露半分蘊怒之色,反是依着禮數向位列三公的直不疑躬身道:“御史大夫此言謬矣,官辦蒙學僅教授學子文言與術數兩科,頂多讓他們識字識數,懂得守禮忠君,卻不教授經世之術,治政之道,何來開啓民智之說?”
直不疑向來精通崇尚黃老之說,是無爲而治理念最堅定的擁躉,也是此學說的親身踐行者,自然不會輕易接受劉買的“詭辯”。
他轉身環視殿內羣臣,沉聲道:“道祖老子有言,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恆使民無知無慾也。使民絕學無憂,方可見素抱樸,少私寡慾,如此可保社稷安寧。”
劉買卻是不慌不忙,搖頭笑道:“御史大夫此言又是大謬,下官以爲,道祖所謂絕學無憂,非是絕學識,而是絕妄念;學識者,涵蓋甚廣,嬰孩蹣跚學步賴以學,牙牙學語賴以學;成人明辨是非賴以學,忠君愛國賴以學。若真皆不受教,人不言不立,難明事理,那所謂的道法自然又與山林禽獸何異乎?又如何得聞大道,懂得絕學無憂的道理?”
直不疑驟是顰眉,劉買所言雖是對“道法自然”的扭曲和詭辯,更偷換了所謂“學識”的基本概念,但卻直指道家學說中的矛盾點,在後世的程序語言來看就是邏輯性謬誤,他雖可出言辯解,但就會落入無限的死循環。
直不疑稍作沉吟,出言反問道:“即便如太常卿所言,所謂絕學非是絕學識,而是絕妄念,但若尋常百姓子弟入蒙學,學會識文斷句,難保不會貪求更多,意圖入仕爲官,經世治政,到時爲之奈何?”
高居御座的劉徹微是揚眉,擡眸環視殿內羣臣,見得朝臣們皆是紛紛頜首,不由感嘆直不疑果有急智。
劉買既是詭辯,他就偏不上當,反是另闢戰場,提出羣臣利益攸關之處,官位是有限的,今後若有大量庶民子弟入仕爲官,那世家大族這些既得利益者可就虧大了。
好在劉徹早已與劉買在私下推演過各種情景,也想好如何應對。
劉買胸有成竹的輕笑道:“御史大夫過慮了,入得蒙學的庶民子弟即便完成課業,也無法改冊士籍,況且近年公府對入仕待詔之人的核驗更比往昔嚴苛得多,無政經官學評鑑者皆不放官,僅可得爲小吏,刀筆吏不可爲公卿,談甚麼經世治政?”
羣臣曉得劉買又在詭辯,偷換“刀筆吏”的概念,但卻也覺得他所言非虛,近年公府選官愈發嚴格,即便世家子弟都要先入政經官學,課業優異者才得以派官,那些庶民難以獲得入學資格,只要把好政經官學,倒不擔心大量庶民子弟入仕爲官的。
至於那些小吏的位置,世家子弟自然是看不上,可總得有人去做。
近年大漢不斷開疆拓土,屢屢設置新的郡縣,釋出大量官缺,可吏員的缺額頗大,短時間極難補足,正因招募不到能識文斷字之人。
譬如稅吏,除卻四處奔忙收稅,還要不斷計數對賬,不但公務繁忙且極易出錯,秩俸低了壓根招募不到人手。現今大漢百業興盛,真有這本事的都跑去各處商家做賬房乃至掌事了,誰特麼跑來做苦哈哈的稅吏?
丞相曹欒對此最是煩惱,本是默默端坐席上聽着,此時卻是忍不住起身避席,就是移到席位之側,出言道:“陛下,臣覺官辦蒙學之舉可試行,不妨已三年爲期,以觀後效。”
劉徹微是頜首,又擡眸去瞧大行令竇浚。
竇浚向來最會察言觀色,他雖是保守派領袖,但清河百貨要抱皇帝陛下的大腿才能愈發興隆,近來又看好嶺南四城和海上商路,自然更要靠皇帝大開方便之門,此時正是投桃報李的好時機。
竇浚故作沉吟片刻,亦是起身避席,緩聲道:“陛下,臣附議。京畿之地百姓良善,民心穩固,試行三載,即便不成也鬧不出甚麼亂子,還可彰顯陛下惠民的仁心善念。”
宗正卿劉歂見狀,亦是避席附議:“陛下,臣也以爲此舉正可彰顯我劉氏天家氣度,以民爲子,教養其幼,乃是大善之舉。”
三公九卿中,郎中令,衛尉卿和少府卿無事不登殿,太尉又向來不過問政務,現下丞相,宗正卿,太常卿,大行令皆同意,唯有御史大夫和大農令反對,太僕卿和廷尉因事不關己,則默不吭氣。
各府署朝官向來曉得隨大流的道理,見這情勢,皆紛紛出言附議。
劉徹見得大局將定,便是給直不疑和東郭咸陽臺階下,緩聲道:“大舉官辦蒙學,國庫的開銷也太大了。不若如此,蒙學先生雖由公府派任,但還是要向入學孩童適當收取束脩,且需由御史府不斷派學監巡查,只准蒙學教授文言和術數,不得傳授任何經世治政之道,御史大夫和大農令以爲如何?”
“陛下聖明!”
直不疑和東郭咸陽也知勢不可擋,且覺着陛下的折中之法也確實不錯,便是躬身應諾。
漢六十九年七月,漢廷頒佈政令,在京畿各地官辦蒙學,正式拉開大漢民間教育普及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