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屬地有條長達兩千餘里,支流衆多的河川,名曰伊列水。
伊列水源出白山山脈西北部,向東北方流淌近千里,與其右岸支流匯聚後,主河道又轉向西北蜿蜒千餘里,最終匯入夷播海,即後世的巴爾喀什湖。
烏孫部族遷移到白山山脈以北已近六十載,向來逐水草而居,即便定居亦多是依水築城,伊列水流域廣袤,有衆多的盆地,河谷,沼澤,湖泊,足供烏孫子民放牧及耕作。
六十載,一甲子。
烏孫人在白山以北繁衍生息,默默壯大自身,沒有月氏和諸羌等外族侵擾,匈奴又遠距數千裡之遙,中間還隔着崇山峻嶺和呼揭部族。
烏孫國雖向匈奴稱臣進貢,但遠不似東胡部族和西域諸國般被肆意盤剝,每歲只需進貢些許皮毛財貨即可,蓋因山高路遠,匈奴鐵騎對烏孫國也是鞭長莫及。
因着遠離兵禍,又居水草肥美,物產豐沛的伊列水流域,烏孫部族得以休養生息。經過數代繁衍,烏孫子民已近愈七十萬,實力早是遠超往昔。
近年匈奴日益式微,爲了拉攏烏孫君臣,合力出兵對抗漢國,非但再未向烏孫索要貢品,反倒送來不少財貨示好。
正因如此,烏孫昆莫獵驕靡生出兩面謀利之心,出兵與漢軍在火洲對峙,想向漢國亦討要些好處。
烏孫子民卻萬萬沒料到,獵驕靡此舉非但觸怒了大漢天子,更將無數嗜殺的惡魔召喚到了白山以北這片寧靜祥和的土地。
大漢太尉李廣率五萬精銳漢騎經由夏特山口,橫穿白山山脈北上,殺入烏孫屬地後,壓根不必尋路,沿着伊列水的河道不斷進軍,遇到較大的支流就分派遊騎斥候查探。
兩千餘里的主河道,對騎兵而言算不得多長,烏孫人用泥土夯成的簡陋城牆更抵禦不住漢軍的進攻。
漢軍攻城時,數以萬計的烏孫百姓被驅趕上前,攀爬城牆,背後是無數漢騎及明晃晃的馬刀。
退後半步者,死!
城頭的烏孫守軍看着城下的族人不住哭嚎,多是撇過頭去不忍再看,滾木擂石砸落城下,將攻城的族人砸成肉泥。
漢軍主帥李廣見着這等慘狀,不由長嘆:“我大漢與烏孫結下此等血海深仇,怕是永世再難化解。”
虎賁校尉馬嶼面色沉寂,忽是道:“故而必得斬草除根,雞犬不留!”
李廣重重頜首道:“正該如此!”
烏孫人不擅築城,大多城池的城牆高不過兩丈,被漢軍押來的戰奴每每僅死傷小半,屍體便可壘成讓戰奴們無需攀爬,即可直接衝上城頭的血肉緩坡。
漢軍只需在後頭不斷驅趕戰奴攻城,攻城,攻城!
月餘內,漢軍連克十餘城,傷亡卻是極少。
烏孫國王孫軍須靡曾遣使乞降,李廣不受,讓使者傳回話去,大漢陛下已頒誅絕令,必夷滅烏孫全族。
自烏孫昆莫獵驕奢從火洲東北部的山口逃往匈奴屬地後,卑禾候瓦素各便率六萬羌騎清掃烏孫的東部地域,安西將軍秦立則率兩萬中壘漢騎四處屠戮那些不願遷出火洲的車師百姓。
九月中旬,烏孫國都赤谷城外,太尉李廣領五萬漢騎與瓦素各的六萬羌騎會師。
此時此刻,白山以北的烏孫人幾已屠絕,就剩下眼前這座易守難攻的烏孫國都及城內軍民。
兩路大軍會師後,歸攏了各自押來的烏孫戰奴,估摸着約有五萬餘口。
五萬足矣!
赤谷城內早已兵力空虛,軍民合計也絕無五萬之數。
“你率虎賁衛將戰奴押上去,晝夜不停,全力攻城!”
李廣吩咐馬嶼道,也懶得再想甚麼謀略,這五萬戰奴即便不死在攻城之時,破城後亦無需再留,皆得屠絕。
馬嶼忙是躬身應諾,領命而去。
“攻下此城,便可回京覆命了!”
瓦素各感嘆道,目光卻未投向赤谷城,而是遙望東南,在那遠隔萬里的長安城內,有他的愛女楋跋子。
數日前,從長安放飛的鷂鷹給他帶來了喜訊,楋跋子已有孕在身,陛下準允他在此戰之後回返京城,六萬羌騎則將屯駐在興建中的張掖城外。
瓦素各膝下唯有楋跋子這獨女,她的孩子就是他的身後傳人啊。
樑王劉武早是應下,楋跋子的長子是爲劉買嗣子,日後或可繼承樑王之位,若楋跋子再誕下次子,則可讓其繼母族香火。
所謂的母族香火,可不就是瓦素各的香火?
瓦素各自是大喜,覺着劉武這親家着實夠意思。
他可比樑王夫婦更盼着楋跋子早生子嗣,且愈多愈好,日後也讓他能含飴弄孫,安養天年。
瓦素各如今是瞧清楚了,甚麼狗屁外邦藩王,還不是大漢想立就立,想廢就廢?
這年餘來,安西將軍秦立在西域足足立了百餘藩王,連他瓦素各都扶持了十餘頭蠢驢爲王,上報皇帝陛下後,皆是準允了,壓根就沒多問半句。
現下若皇帝陛下給瓦素各賜下領地,讓他稱王,他反倒會嚇得屎尿橫流。
外邦藩王不好做,不知甚麼時候得罪了大漢皇帝,就得全族誅絕,倒不如回京做個閒散安逸的大漢列侯,頤養天年。
如今他瓦素各是軍功赫赫的大漢卑禾候,自個女兒又是深得公婆寵愛的樑王嗣子妃,頂着皇親國戚的名頭,在長安足可橫着走,不比外邦藩王來得強?
“呵呵,待此戰過後,吾亦將回京覆命,在外征戰多年,長孫出世至今,都未曾得見,也是惦念得緊,到時你我不妨同行。”
李廣也已知曉瓦素各愛女有孕的消息,頗是感同身受道。
“若能如此,自是大善!”
瓦素各驚喜應下,不加掩飾的坦言道:“末將本還發愁,若只帶親衛返京,那近年的繳獲就沒足夠人手押運回去了。”
李廣徵戰多年,自能領會他的難處,笑着打趣道:“我只屠了半個烏孫,你卻剿了西域諸國,想來定是所獲頗豐。”
瓦素各非但不以爲忤,反倒頗是自得道:“託了陛下洪福,算是掙足了家業,返京後除卻給陛下送上的孝敬,其餘的可保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
李廣撫掌大笑,復又囑咐道:“你得先傳令羌騎將士,待得攻下赤谷城,旁的宅邸皆可劫掠,唯獨那王宮可別下手,裡頭的珠玉珍寶皆得仔細造冊,運回長安盡數進獻給陛下的。”
“太尉放心,末將早已下了嚴令,不準將士劫掠王宮,過往在西域諸國亦是這般章程。”
瓦素各忙是答道,皇帝陛下向來豪爽,鮮少要求將士們將掠奪到的財物上繳國庫,但各路大軍亦默契的遵循規矩,各國王宮裡的寶物還是要進獻給陛下的。
三日後,赤谷城破。
攻城三日,屠城三日,焚城又三日。
待赤谷城化作遍地焦土,只餘斷壁殘垣,漢軍便即班師,將從東部山口南下火洲,入河西走廊,進而返京。
西域諸國已征服大半,餘者亦遣使乞降,願臣服大漢,每歲繳納什一稅,屬民服什一役。
安西將軍秦立及麾下兩萬中壘輕騎已在火洲等候,待得會師後亦是同行,返京覆命。
短短年餘,大漢陸續發兵十三萬騎,轉戰萬里疆域,征服西域,誅絕烏孫,擄奴四十餘萬口,屠戮烏孫和西域諸國軍民過百萬,殺得白山南北哀鴻遍野。
大宛,大月氏,大夏,伊列……
這些漢人眼中的極西之國更是早已遣使來朝,雖未稱臣歸附,卻亦送來厚重的供奉,向大漢示好,甚至想尋求庇護,只因相較於大漢這遙遠的東方國度,西邊的康居和安息兩國對他們的威脅更大。
遠交近攻,並非是華夏民族獨有的智慧。
皇后阿嬌見得大宛供奉的兩對汗血寶馬,樂得眉開眼笑,已然將馬廄裡騎了數年的照夜玉獅子忘得乾乾淨淨。
劉徹瞧她那得意樣,搖頭不已,女人果是喜新厭舊的物種。
他遙望着西北的方向,微是沉吟。
照着現下的情形,即便朝廷不刻意鼓勵,嗅覺敏銳的漢商們也會將絲綢之路早早走通的。
然而大漢能從中獲取甚麼呢?
若只如唐朝般從絲路獲取來自西方的奢侈品,對社稷反倒有弊無利,甚麼傳播文明,宣揚文化之類的,那是後世華夏的磚家叫獸們纔有的白癡想法。
大漢現下甚麼都不缺,就是缺勞動力,還得是廉價勞動力。
絲綢之路,還是奴隸之路,這是個問題。
翌日的早朝上,劉徹着大農令曹欒研擬政令,對從武威和西寧兩郡邊塞入關的外邦貨物,依照不同種類加重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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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寶石等珍寶課稅最重,押運外邦奴隸入漢境則可抵稅,押奴隸出境則反課重稅。
羣臣自是領會皇帝的意圖,想通過西陲的商路牟取暴利,就得往漢境運回外族奴隸。
他們倒沒出言反對,畢竟販奴亦是暴利行當,頂多日後前往西域的商隊少帶些奴僕,多帶侍衛,直接在西域就地購買外族奴隸,再用來押運貨物回大漢,也算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