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至今,劉徹不經意間也逐漸融入這個時代。特別是漢初統治階級無爲而治的理念,如今在劉徹眼中也並非一無是處。
對於掌權者來講,所謂的袖手旁觀,也需要極大的耐力和自控。在後世,真正能讓屬下放手去做的領袖實在少之又少,所謂的領導力並非在於干預決策,而是在於判斷力。
從劉非成爲皇室實業的董事長至今,劉徹便一直隱隱在暗地掌控。如今見皇室實業的各項事務已然步入正軌,劉非也一直將各項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劉徹決定儘可能的繼續放權。
故而在大漢首次拍賣會前,太子劉徹徹底從皇室實業的日常事務中脫身。之後的數十年間,劉徹再也沒有實質干預過集團領導層的決策,而只是隱隱作爲類似股東加顧問的存在。
由於精壯勞動力的缺乏,漢初的奴隸價格較爲高昂,定價普遍在萬錢至兩萬前之間,相當於後世十到二十噸糧食的購買力。此次押解進京的匈奴戰俘,大多屬於上等的精壯奴隸,雖比不得貌美的女奴值錢,但少府還是爲代售的皇室實業開出一萬五千錢的底價。
出乎少府卿陳俞的意料,劉非並未討價還價,而是即刻命人從集團的府庫提取了總價七億五千萬的銅錢和金子,與少府官吏進行交割。劉非彷彿擔心陳俞反悔一般,要求訂立了契約,並派出專人前往點驗關押在北軍大營的戰俘。
陳俞的嫡長孫陳誠如今也入了東宮中擔任太子庶子,跟隨已升任太子中庶子的張騫處理各項事務,參與了不少劉徹的經濟規劃,自然知曉自家老爺子此番是吃了大虧,卻也不敢出言提醒。如今在虎賁大營每日都被操練得生不如死的秦立,便是前車之鑑。
萬事具備,盛大的拍賣會終於在萬衆矚目中拉開了帷幕。
拍賣當日,隨着暮鼓響起,長安頂級權貴盡數雲集到北闕甲第由乘風閣改建的“寰宇拍賣行”,信心滿滿的要購買大量的精壯奴隸。尤其是先前西北商路招標時,中標的各大世家,面對着已盡數開建的路段和大量短缺的勞力,對這批戰俘可謂勢在必得。
以往的購買官奴,都是各大世傢俬下向少府求購,此番皇帝陛下竟交由江都王劉非辦理,且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要辦個甚麼拍賣會,實在讓權貴們有些費解。
前些日子的招標會,各大世家盡皆派出了家中管事參與。而此次拍賣會,各大家主則是親自上陣。可見買賣奴隸,在漢初並不被認爲是商業行爲,而是權勢和地位的變相展示,這也是劉徹和諸位皇子盡皆認爲寰宇拍賣行能長久開設的主要原因。
只有世家權貴們能認同這種交易模式,並且不將其等同於一般商業行爲,方纔能巧妙避開大漢抑制商人的國策。
劉非特意將拍賣會定於傍晚舉行,便是要符合諸多需要理政的朝臣們的時間,以便他們能參與此次拍賣。
至於長安城的宵禁,對於權貴雲集的北闕甲第本就相當寬鬆,再加上太子劉徹暗地裡代爲說項,中尉張湯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加派人手維持治安,沒有絲毫異議。因此劉非並不在意此次拍賣會的耗時問題,即便是開到翌日清晨,也是可以通融的。
正門外,趙王劉彭祖滿臉堆笑,迎接着先後到來的諸多權貴。劉非個性高傲清冷,自然不會親自迎賓。所幸擅長交際的劉彭祖毛遂自薦,臉上那如沐春風的微笑,着實讓大漢權貴們體驗了一把賓至於歸的感受。
少數曾到過乘風閣的權貴,剛剛跨進寰宇拍賣行的正門,便發現內部裝飾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二樓和三樓中央的地面已被生生敲掉,一個個小隔間環繞着中央的天井,顯然和皇家馬場中設立的包廂並無二致。
拍賣行的一樓大廳內,擺滿了座椅和茶几,如今長安權貴們對桌椅已不陌生,家中甚至會備上幾套。畢竟他們平日危坐過久,膝蓋勞損嚴重,偶爾坐坐椅子,也能稍微放鬆幾分。
負責引領賓客的侍者們,盡皆出自諸位皇子府中,又經過嚴格的培訓,對各大世家的主事者心中有底。在劉彭祖和權貴們寒暄過後,侍者們便將其引領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被引領至大廳就坐的諸多權貴,心中雖然頗爲不悅,卻也不敢炸刺。他們深知二樓和三樓的諸多包廂,盡皆是爲頂級豪門準備的。此番不能上樓,也只能怨自家權勢不足。
田氏一族身爲皇后母族,自然擁有獨立的包廂。田家老兩口今日卻並未出席,華麗的包廂裡僅有田蚡和田勝二人悠然對飲,等待着拍賣正式開始。
田勝作爲田氏商團的主家,其聲勢生生壓過了仍在擔任衛尉丞的兄長田蚡。雖然經商的名聲讓他無法入朝爲官,卻仍憑藉着巨大的財力和人脈,隱有成爲田氏下任家主的勢頭。
田勝打小就比不上田蚡,眼見短短兩年便出現了驚天逆轉,心中自是暗喜不已。
田蚡則是滿心鬱悶,愈發希望能得到皇帝和太子的認可,早日加官進爵。然而他卻不知道,太子劉徹早已在皇帝老爹面前,給他這個大舅下了不可託付大事的定語。
穿越而來的劉徹,深知田蚡的貪婪和巨大破壞力,自然不會讓他獨當一面。
田勝此番前來,不但是想購買奴隸,更重要的是想學習幾分寰宇拍賣行的作法,爲即將在長安東市營建的“四海拍賣行”做足準備。四海拍賣行歸於田氏商團旗下,其受衆和位於北闕甲第的寰宇拍賣行不同,乃是面向平民階層和諸多的商人。
在藏富於民的漢初,大商人手中的財富,未必比權貴豪門少,此時的大漢首富便是聞名後世的卓文君的老爹,司馬相如的岳父——開冶煉作坊的卓王孫。
太子劉徹也逐漸對田氏商團的經營放手,不再幹預田勝的決策,此次也不會再爲四海拍賣行的營建和管理提出任何建議,盡皆由田勝獨立運作。田勝煩惱之際,卻也知曉殿下的用意,心中豪氣頓生,愈發用心於經營,此番更是親自前來觀摩寰宇拍賣行的運作,也就是偷師了。
當頂級世家盡皆到齊後,拍賣行的大門隨即緩緩關閉,絲毫沒有等待晚到的其他權貴。在這個計時裝置不甚精確的時代,斷斷沒有讓大貴族枯坐等待的道理,更沒有後世所謂的衆生平等。
哪怕被關在門外的權貴們急得跳腳,也只能低下姿態請求趙王劉彭祖通融,方纔有進入拍賣行的機會。
侍者們爲進入廳堂內的權貴們各自呈上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上面簡略描述着此次將要拍賣的諸多物品。
權貴們訝異不已,他們原本只打算前來購買匈奴戰俘,卻不知還有其他的所謂拍品。如今見到冊子裡的鐘表和香皂此類從未聽聞的事物,權貴們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整個廳堂內熱鬧得緊。
樓上的諸多包廂內,頂級權貴們則拿到了更爲詳盡的描述,甚至爲他們準備了專門講解的侍者。可見劉非將此次拍賣的重心極力向頂級權貴傾斜,盤算着要狠狠宰他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