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五十九年五月,右北平與上谷兩郡,十萬大漢邊軍齊出,強徵邊民五萬,隨軍輸送糧草,奇襲燕北外長城,死死扼住匈奴左部南下之路。
燕地殘餘匈奴諸部聞訊大駭,無暇理會深入塞外的六萬漢人郡兵,集結各部人馬強攻長城關隘,以求打通北逃之路。左大當戶渾於坭派出馳援燕地的五千匈奴鐵騎,卻並未隨之北上,而是一路向西,試圖衝破雲中至雁門一線的漢軍防務,往渾於坭所在的五原退卻。
早有防備的胡騎將軍公孫歂,率麾下八千胡騎,且戰且退。如同鈍刀子割肉般,不斷消耗着匈奴鐵騎的實力。
匈奴將士雖恨不得生啖其肉,卻又絲毫奈何不得,不由士氣大減。一方以逸待勞,一方無心戀戰下,高下立判,最終突圍而出的匈奴鐵騎不足半數,近三千匈奴將士被漢軍胡騎生生耗死在茫茫草原之上。
待匈奴殘兵抵達五原,渾於坭望着面容憔悴,銳氣盡失的兩千兒郎,悲慟流涕,幾不能語。
遠在長安未央的漢帝劉啓,接到公孫歂以傷亡數百胡騎的微小代價,殺敵三千的捷報後,仰天長嘯,激動得不能自已。
翌日早朝,近日來極力抨擊劉啓擅自對匈奴開戰,試圖遣使議和的朝堂保守勢力,眼見爲首的竇氏一系罕見的保持了沉默,不由氣餒的放棄了努力。
面對大漢立國數十年來,從未取得過的對匈大捷,保守派權貴們壓根不敢再把勞民傷財,窮兵黷武的帽子扣在天子的頭上,否則衆多急於殺敵建功的武將,便會急紅着眼睛,生生把馬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列席參政的太子劉徹對朝堂上的氣氛極爲滿意,大漢鐵血尚武,開疆拓土的想法是主流,不像後世的朝代,講究以德服人。
鐵與血,盾與劍,遠比絢爛的說辭更能讓敵人屈服。
只要兵鋒所指,敵人戰慄不已便是了,又何須他們認同泱泱華夏?
退朝後,袁盎和曹欒再次入平虜殿。
前些日子,劉啓決定採用太子劉徹的建議,兵行險招,袁盎曾極力反對,幾以辭官要挾,最終觸怒天顏,被罰在家閉門思過。
直至燕地大捷的消息傳來,漢帝劉啓這才下旨,將其釋出,如今更是將他宣召覲見。
昨是今非,隨着劉啓下旨,右北平與上谷兩郡的六萬步卒,馳援燕北長城,圍剿人困馬乏,缺衣少食的燕地匈奴諸部,想來用不了多少時日,燕地便會盡入囊中。
袁盎當初的堅持和擔憂,如今看來,是無可辯駁的短視。然而,劉啓卻並未責罰於他,反而賞賜百斤,以嘉獎其不顧自身,爲民直諫的拳拳之心。
劉徹對皇帝老爹手段低劣的“大棒加胡蘿蔔”以收買人心之舉,腹誹不已,卻不得不承認,這番作爲在皇權至上的朝代,還是很管用的,沒瞧見袁盎跪倒在地,眼淚汪汪的感恩不已嗎?
換了後世,劉啓早就被袁盎噴上一臉了。
是夜,數隊輕騎出未央,手持大漢天子的詔令和節杖,絕塵而去。
數日後,遼東郡邊軍與郡兵齊出,近四萬漢軍浩浩蕩蕩的開進遼北長城。遼北烏桓諸部聞訊,從遼北長城關隘外倉皇后撤數百里,明顯不想參與漢匈之爭。
至此,雲中以東數千裡外長城關隘盡數被漢軍牢牢掌控,超過三十萬的漢軍將士和二十餘萬隨軍出征的大漢邊民,背依險關堅城,徹底阻斷了匈奴單于庭和左部二十餘萬匈奴鐵騎的南下之路。
五月中旬,驍騎將軍秦勇率上郡,弘農,河東,河內,河南,五郡郡兵合計二十萬,出上郡,直插河套腹地西河。安北將軍(三品雜號將軍,不常置)史惕率京師北軍抽調出的萬餘中壘精騎,奇襲朔方,牢牢牽制住匈奴樓煩王麾下的近萬鐵騎。
樓煩王聞訊大駭,當即派百餘鐵騎突圍而出,前往五原向白羊王求援。
而此時,天水郡太守李廣,率麾下細柳營三萬精銳騎兵,沿安定,北地兩郡邊塞外圍細細掃蕩,將當地匈奴諸部盡數往北邊驅趕。短短數日,斬殺匈奴近萬,擄掠牛羊數十萬,精壯奴隸兩萬餘。
在得到天子便宜處置詔令和默許後,李廣將戰利品盡皆交由前來勞軍的皇室實業旗下商隊,換取了大批珠玉銀錢。李廣不取分毫,除去上繳國庫的部分,其餘盡數分發給細柳將士,一時間士氣大振,將士們紛紛紅着眼,呼喝着殺向河南朔方地,屠盡匈奴蠻夷。
月餘前,太尉竇嬰,領大將軍銜,率十五萬邊軍,沿隴西長城北上,如今已將河南朔方地西面外長城關隘盡數掌控。轉而向東強攻,力求與雲中漢軍會師,將秦始皇所築的萬里長城盡數收復。
直至此時,姍姍來遲的匈奴右部馳援朔方的五萬鐵騎方纔出現在長城關外。
聞訊趕來的竇嬰,站在長城關隘上遠遠望去,只見山道上塵土飛揚,一道延綿十數裡,望不到盡頭的黑線沿着山脊拖沓而來,心中五味雜陳,雖有幾分期待,卻更多幾分擔憂。
根據探馬來報,此次匈奴右賢王並未精銳盡出,而只是徵集附屬匈奴各部的五萬騎兵,緩緩東來。
竇嬰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將近十萬邊軍歸攏到不足數百里的長城關隘,嚴陣以待。至於正西方的數千里長城關隘,竇嬰並不擔心,有着祁連山脈這般天塹,除非匈奴人的戰馬長了翅膀,否則定然無法繞過西北方的數百里險關堅城,從他處入關。
唯一令他擔心的,是五原的白羊王。
白羊王麾下本就有萬餘精銳鐵騎,如今再加上左大當戶渾於坭殘餘的七千鐵騎,將將兩萬騎。若是與匈奴右部的援軍內外夾擊,竇嬰手中的十萬邊軍只能腹背受敵,形勢堪慮。
遠在長安未央的漢帝劉啓和太子劉徹,也早早考慮到此節,派出輕騎晝夜兼程,詔令雲中的胡騎將軍公孫歂,率麾下八千胡騎全速西進五原,不求殺敵建功,只需死死牽制住五原的匈奴人,甚至稍稍減緩他們趕往長城關隘的速度,也便是大功一件。
一時間,河南朔方地的局勢微妙起來。
時間就是生命,劉徹深深體會到這句話的意味。
驍騎將軍秦勇麾下的二十萬郡兵必須儘速奪取西河,揮師西進,剪滅朔方樓煩王后,度過黃河,方纔能馳援竇嬰。然而如此一來,耗時極久,竇嬰孤軍奮戰,至少要苦撐月餘。
更令人憂心的是,一旦樓煩王見機不對,果斷棄守朔方,率部直奔長城關隘,竇嬰必然壓力劇增。十萬邊軍編練不過年餘,都是些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屆時鬧不好便會一潰千里。
劉徹苦思良久,卻不得其法,只能心急火燎前往平虜殿與劉啓商討對策。
自從開戰以來,劉啓除了出席早朝,從未離沙盤半步。他甚至命人將臥榻擺放在平虜殿的三樓,枕邊放着望遠鏡,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望遠鏡將沙盤細細掃上一遍,以免歇息時漏掉了新呈上的各地軍情。
短短月餘,劉啓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卻反倒精神了許多,兩眼炯炯有神,根本不像一個久病之人。
劉徹打量了他片刻,頗爲懷疑皇帝老爹是不是迴光返照的跡象。不過倒也不奇怪,所謂人清氣爽,最近捷報頻傳,劉啓心情大好,胃口自然大開,連劉徹每日差人送來的藥膳,都比從前多吃上不少。
劉啓此時剛剛用過午膳,正眯着眼睛假寐,見劉徹到來,隨即打了個哈欠,微微擡起眼皮問道:“皇兒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劉徹聳聳肩,絲毫沒有打擾皇帝老爹歇息的覺悟,細細的將自己的憂慮細說了一遍。
劉啓卻絲毫沒有緊張的神色,拿起手邊的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咂咂嘴道:“朕早就醒得了,若是如皇兒這般後知後覺,朕也就不配做這大漢天子了。”
劉徹聞言一愣,忙追問道:“既是如此,父皇認爲當如何處置?”
“朕已詔令李廣莫再理會匈奴殘部,率細柳營三萬精騎儘速北上,渡過黃河,準備隨時馳援竇嬰。至於匈奴殘部,就着安定和北地兩郡邊軍清剿便是,雖說步卒趕不上匈奴人的戰馬,老弱婦孺總是跑不掉的,到時他們便是無根之浮萍,撐不了多久。”
劉啓捋了捋鬍鬚,復又幽幽道:“朕還着竇嬰長子竇義率麾下部衆,前往長城關隘增援,竇嬰應當能明白朕的意思,死戰不退的。”
劉徹嘴角稍稍顫動,我勒個去,這皇帝老爹真心黑啊,明擺着告訴竇嬰,若是丟了長城關隘,全家都要死。
劉徹由衷歎服,躬身道:“父皇英明!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劉啓聞言,翹起蘭花指,給諸位讀者拋了個媚眼,巧笑嫣然道:“那你們還不趕緊投票和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