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奔跑起來以後,十分地駭人,粗壯的象腿錘擊着大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激盪起的煙塵直衝雲霄,大地在發顫,而跟隨着陳到站在第一線的靖軍心底也在發顫。面對着雷霆萬鈞般壓迫而來的大象戰隊,就連陳到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再悍勇的將領和軍隊也變得渺小不堪,陳到手握的鋼槍一陣陣地發顫,雖然他不知道憑藉着這三千血肉之軀如何能擋得住戰象的瘋狂衝擊,但在沒有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退縮半步的。
“舉槍列陣!不動如山!”陳到高聲厲喝,長槍結陣是唯一有效對抗騎兵衝擊的招數,但對於這些龐然大物,陳到心中一點底也沒有,可長槍結陣也是陳到所能想到的唯一招數了,在這個關鍵時刻,陳到只有排出長槍陣來做最後的抵抗。
這些靖兵身經百戰,訓練有素,雖處驚卻不亂,陳到的軍令一下,不過纔是幾息光景,密如林的槍陣便集結完成,寒光閃的槍尖從盾牌的間隙中齊刷刷地直刺出去,密密麻麻,構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祝融春在象背上看的真切,不禁暗暗發笑,嗤之以鼻,這些漢兵分明是沒有嘗過戰象的厲害,區區一個槍陣就想阻止戰象的衝擊,簡直就是白日作夢,一羣瘋跑起來的大象完全是無視一切障礙的,可以碾壓掉一切擋在它們面前的東西。
在靖軍本陣,諸葛亮瞧見了蠻兵一開始便使用戰象發起衝擊,便立刻吩咐鳴金收兵,依靠陳到的三千人馬根本就無法阻止戰象的攻擊,這種無謂的犧牲一點價值都沒有。
陳到聽到了鳴金之聲,不禁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立即下令撤軍。聞鼓而進,鳴金而退,令出必行,這是一支軍隊最基本的素質,如果聞鼓不進,鳴金不退。就算是打了勝仗,一樣會受到軍法的懲處。在鳴金聲響起之前,陳到已經是抱了必死之決心,就算是戰至一兵一卒,也決不會後退半步,此時鳴金聲起,陳到立刻如釋重負。
靖軍進退如風,隊列森然,一聲令下。片刻光景,已是退了個乾乾淨淨。在他們的身後,是新挖出來的壕坑,不過這些壕坑並不相連,陳到的軍隊退至壕溝附近之時,鬥折蛇形,迂迴而退,蜿蜒着繞過壕坑。迴歸本陣。
諸葛亮氣定神閒,看着大象戰隊已衝至近前。羽扇一揮,下令道:“放田鼠!”
幾千只田鼠被裝在了幾百個布袋之內,諸葛亮專門安排了一個營的士兵來看管,此時一聲令下,幾百名士兵健步如飛,繞過壕坑。來到最前沿,此時大象戰隊距此已不足百丈之遙了。一個個布袋被打開,無數的田鼠被關押了一夜,此時重獲自由,立即瘋狂地四散而逃。整個前沿陣地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逃竄的老鼠。懷着對人本能的恐懼,田鼠逃逸的方向大多是迎着象羣而去,對於田鼠而言,人才是最大的天敵,而大象卻是它們的美餐。
老鼠懼怕人類,而大象卻懼怕這些小小的老鼠,尤其是如潮水般涌來的鼠潮,大象跺跺腳,可以踩死一隻老虎或獅子,但面對上竄下跳無孔不入的老鼠,大象可就有點無能爲力了。特別是老鼠一旦鑽進大象的耳朵裡,那對大象而言就是致命的。一隻老鼠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大羣的老鼠上來瘋狂嘶咬,蟻多咬死象,更何況比螞蟻體積更大的老鼠。
鼠潮來襲,原本步調一致的大象戰隊頃刻之間就亂作了一團,發瘋的大象不再聽從象兵的指揮,四散狂逃,這個時候象兵只憑一條小小的繮繩根本就不足地控制住失控的大象,許多象兵被大象從背上甩了出去,摔死在地止,腦漿都濺了一地。還有的大象撞在了一起,自相踐踏,場面極其地混亂不堪。
孟獲在祝融春出戰之後,也率蠻兵出城接應,看着祝融春在象背上威風八面,孟獲也是得意非凡,自己的女人果然不同凡響。夷人的風俗與漢人自是不同,漢人眼中的好女子應該是深居簡出的賢妻良母,女子無才便是德,夷人不同,自家的女人越英武越有面子。
可孟獲的得意勁兒還沒過去,戰場之上風雲變幻,他隔的遠,自然看不到戰場上四處狂竄的鼠羣,只看到原本齊整一致的象隊頃刻之間發了瘋一般地亂成一團,許多的大象竟然朝着自家的陣地衝了過來,橫衝直撞,被踩中的蠻兵立刻成爲了一團肉泥,蠻兵登時大亂。
孟獲可顧不得什麼,緊張兮兮地瞧祝融春到那裡去了。
也許是祝融春的駕馭技巧高超,也許是她的平衡能力不錯,在癲狂的象背上,居然沒有掉下去。但她騎乘的這頭大象,沒有折身跑回本陣,卻直楞楞地衝向了靖軍的陣地。
靖軍的陣地前面,佈滿了既深且闊的無數壕坑,這些壕坑星羅棋佈卻井然有序,無論步兵或騎兵,只要小心翼翼一些,完全就可以繞得過這些壕坑。但對於大象而言,身軀龐大,正常的時候就算有象兵駕馭,也不一定能繞得過這些壕坑,更何況此時發狂的大象腦筋根本不會急轉彎,衝到壕坑前的大象毫無例外地掉了下去。坑底則佈滿了無數的尖刺,大象一旦落坑,連同背上的象兵,立即就被尖刺刺穿,當場氣絕。
祝融春看到了前面寬達數丈的壕坑,也看到了坑底泛着金屬光澤的尖刺,她很清楚一旦落坑,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可她座下的戰象此刻四腳狂奔,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義無反顧地向着壕坑衝去。
危急關頭,祝融春一咬牙,毅然從數丈高的象背上跳了下來,她身子輕盈,落地的瞬間在地上輕輕地一滾,纔算是沒有摔斷腿。祝融春剛一落地,那頭戰象已是轟隆地一聲撞到了壕坑裡,接着傳來向聲慘烈悶哼的叫聲,顯然那頭戰象已被尖刺所刺中,就大象的體重,一旦落坑,坑底就算沒有尖刺而是圓頭木棍,一樣也能刺穿它的身軀。
祝融春偷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泠汗,暗叫了一聲僥倖,可沒等她站起來,另一頭髮狂的大象已經是呼嘯而至,毫不留情地擡起堪比大柱的象腿,朝着祝融春的腦袋就跺了下來。祝融春躲閃不及,兩眼一閉,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就在此時,斜刺裡衝出一匹雪白的戰馬,如疾風一般,馬上一員白袍銀甲的大將大喝一聲,手中銀槍如白虹貫日,一槍便扎中了大象的腳掌心。那戰象負痛,一聲嘶鳴,心有不甘地將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了那隻受傷的腳掌上。這可是相當恐怖的重量,那條銀槍在重壓之下,也呈現出彎曲的狀態,白袍將滿臉漲得通紅,暴喝一聲,氣貫雙臂,生生地那頭大象掀翻在地。
大象轟然倒地,激起塵煙無數。
祝融春看得是目瞪口呆,一槍掀翻大象,這的需要多大的天生神力啊,再看那白袍將,丰神如玉,俊採飄逸,帥得是無以回覆。一瞬間,祝融春似乎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自己的使命,她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從地上爬了起來,向那白袍將投去感激的一瞥,朱脣輕啓,正想出言相謝。
白袍將卻是一臉冷若冰霜,沉聲吩咐手下:“來人,給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