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倒是略爲有點驚訝,看來這個徐榮不簡單,十幾路諸侯的身份背景他倒也查得是一清二楚,不光知道劉澤是幽州涿郡人,就連他的宗親身份都瞭若指掌,顯然在情報方面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徐將軍謬讚了,在下雖是漢室之後,卻也家道中落,落魄已久,哪裡還算得上什麼帝王貴胄,與徐將軍的出身也相差無幾。”
徐榮沒有理會劉澤的拉家常,平淡地道:“如果劉將軍是想勸徐榮投降的話,那還請免開尊口,忠臣不事二主,今日爲你所擒,但求速死!”徐榮很明白地就看出劉澤的企圖了,沒等他出口,斷然先予以拒絕。
劉澤微微一笑,道:“自古燕趙多義士,徐將軍也算難得的忠義之士。不過在下認爲這效忠的對象也應該是值得效忠之人,象董卓這般倒行逆施、弒君滅國、殘害生靈、暴戾不仁的主公,徐將軍若是背棄國家效忠於這樣的亂臣賊子,那也只能是愚忠死孝了。”
徐榮沒有反駁劉澤對董卓的評價,只是淡淡地道:“徐某不過是一粗人,行伍出身,什麼國家大義也不甚瞭然,只是董相國對徐某有知遇之恩,唯死而報之。”
雖然徐榮口稱準備以死而報董卓,但從言語之間,顯然他對董卓的殘暴行徑也並不贊同,若真是對董卓死心踏地的話,一聽劉澤辱及董卓,必然會怒而反駁,但徐榮不僅沒有反駁。神情之中略略帶有一絲無奈之色,看此情形,劉澤便已心中有數了。
歷史上的徐榮在董卓死後,歸順了以王允爲首的朝庭,並在與西涼叛軍的作戰中以身殉國,可見非西涼嫡系的徐榮並不是死心踏地的與西涼軍穿一條褲子。
劉澤不以爲然的笑道:“董卓雖號稱梟雄,但卻無識人之明,任人唯親,其弟董旻懦弱無能,卻任職左將軍。爵封列侯。呂布投降之後。寸功未立,只因會叫乾爹而晉封都亭侯中郎將騎都尉。號稱西涼五猛之首的牛輔可謂是常敗將軍,逢戰必敗,未嘗一勝。卻也深得董卓器重。重兵在握。究其原因,還不就是他做了董卓的女婿嗎?徐將軍戰功卓著,敗孫堅、殺李旻。卻依然在中郎將中叨排末席,未得封侯。論功勞,論戰績,牛輔、胡軫、呂布之流再怎麼也不該排到你前面,可事實則恰恰相反,就這是董相國對你所謂的提鐫和器重?”
徐榮半倚在榻上,全身虛弱無力,搖搖頭道:“徐某能得到今日的地位全是董相國栽培所至,在下早已知足。”
劉澤搖頭冷笑道:“董卓其人,老奸巨滑,你徐榮若是無可用之處,又豈會留你?此番董卓西撤,手下能征戰慣戰之將比比皆,爲何獨派徐將軍你一人斷後?道理很簡單,你徐榮並非出身西涼的嫡系,董卓從來也沒有將你視做心腹,在他眼中,你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丟的棄子而已,以數千兵馬伏擊數萬聯軍,就算僥倖能勝亦難逃敗亡。而事實也恰恰如此,徐將軍此次戰敗你自已以爲會是偶然的嗎?”
徐榮愕然了,啞口無言,他默默地咀嚼着劉澤的話,心底之中泛起一絲難言的苦澀。其實他又何嘗不明白此次斷後伏擊的任務是九死一生。一直以來,作爲西涼軍中唯一的非西涼嫡系將領,受到的排擠和歧視從來沒有少過,他總是默默地承受着,爲了報答董卓的知遇之恩,他無數次的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從無怨言。但劉澤的一句話點醒了他,棄子!一點也沒錯,在董卓心目中,他的確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棄子,隨時地可以被拋棄。
他輕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是與不是,又有何用?反正徐某已是將死之人,言之無益。”他此時已是氣息微弱,虛弱無力。
劉澤微微一笑道:“有神醫仲景先生在,你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在說話間,潘鳳已引了張機匆匆地趕了過來。
劉澤拱手道:“深夜還要叨擾仲景先生,在下真是過意不去。”
張機倒沒有半點見怪的意思,道:“劉將軍太客氣了,醫者仁心,但聞患者有疾,醫者那敢安枕,何況劉將軍乃是某的救命恩人,有事請儘管吩咐。”
“吩咐二字不敢當,此間有一傷者,命在垂危,還請仲景先生醫治。”劉澤指了指榻上的徐榮。
張機立刻上前探查,號了號脈搏,掀開眼皮看了看,神色也凝重起來,取過隨身的小匣打了開來,從裡面取出幾根細如牛毛的銀針,爲徐榮施以鍼灸之術。
劉澤正欲出口相問,潘鳳從外進來稟報道:“主公,豫州刺史孔伷前來拜見。”
“他來所爲何事?”劉澤微微一皺眉,他與孔伷並無交集,深夜造訪,不同尋常。
潘鳳稟道:“孔伷帶了不少部下前來,顯然是來者不善,口口聲聲要我們交出徐榮,要把他烹了,爲穎川太守李旻報仇,”
經過張機的診治,徐榮面色已是恢復了不少,聞言道:“殺人者人恆殺之,徐某既然落到你們手中,就沒想着能苟活。想必孔伷那邊大鼎之中熱水已沸,劉將軍就把徐某交出去吧,犯不着因爲在下而得罪同僚。”
劉澤淡淡一笑道:“我的地盤,還輪不着旁人頤氣指使。走,看看去。”劉澤在潘鳳的陪同下到營外去見孔伷。
管亥今日負責夜間的巡邏警戒,孔伷帶着一隊人馬氣勢洶洶過來,他便毫不客氣地攔了下來。
“孔刺史,深更半夜,帶這麼多人前來敝營,意欲爲何?”劉澤來到營門口,瞧見正在暴怒之中的孔伷,冷冷淡淡地問道。
孔伷雖然身在軍旅,卻依然是一付儒士裝扮,自命清高,對攔着他的管亥大爲不滿,就連劉澤出來了也沒有收斂,直接詰問道:“劉都尉,你是不是將敵將徐榮生擒了回來?”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既然孔伷態度蠻橫,劉澤也沒有給他好臉。不過看來這個孔伷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徐榮剛剛前腳被帶回軍營,孔伷後腳就到了。看來這聯軍之中,外戰不在行,刺探情報相互盯稍倒是行家裡手。
“既然劉都尉生擒了徐榮,那請就把他交出來吧!”
“憑什麼?”
孔伷略爲一怔,道:“劉都尉不是不知道穎川太守李旻被徐榮烹殺之事吧?徐榮是我豫州不共戴天的的仇人,這些都是李太守的部下,今日前來,就是要將徐榮剖心挖腹烈油烹之,爲李太守報仇!”
他身後的士卒個個振臂高呼,羣情激昂。
“爲李太守報仇!爲李太守報仇!”
劉澤冷冷一笑道:“徐榮是在下的俘虜,殺剮存留,恐怕也輪不到你們做主吧?”
孔伷臉色陡然一變,道:“劉都尉,既然我們都有是討董聯軍的一份子,沒必要爲了一個俘虜傷了和氣吧?”
“討董聯軍?我與孟德公血戰函谷的時候,孔刺史何在?聯軍何在?現在和劉某談聯軍,簡直就是笑話!想捉俘虜也容易,西涼兵就在長安,孔刺史不妨提兵前往,國賊董卓尚未伏誅,孔刺史把他擒來下油鍋烹之不是再好?”劉澤壓根就不吃他那一套。
孔伷的臉色鐵青,雖然平日跟劉澤不過就是點頭的交情,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劉澤居然爲了一個俘虜和他翻臉,好歹他也個刺史身份,主管着一州的軍政,劉澤一個小小的都尉兼代理國相就敢公然地頂撞他。孔伷不禁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劉都尉,徐榮和穎川子弟有着血海深仇,你若是一昧私心迴護,恐怕就算是本官答應了,這些穎川子弟也不肯答應!”
孔伷如是一說,後面的幾個部下心領神會,立即高呼口號:“烹殺徐榮!爲李太守報仇!”身後一大羣的兵卒亦是齊聲吶喊,聲勢震天,更有膽大者向前涌去,試圖衝擊管亥率兵構築的防線。
劉澤寒目一掃,沉聲道:“管亥聽令!”
“屬下在!”管亥朗聲應道。
“傳我軍令!有敢犯我軍營者,格殺勿論!”
“諾!”管亥領命,一聲令下,重弩手齊刷刷地在營前列隊,三石弩烏黑透亮,鋼製的弩箭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地閃着寒光。
這種重弩孔伷及手下兵卒在虎牢關前可是曾親眼目睹,那弩箭的威力之大,可以輕易地穿透狼騎的重鎧,他們這些血肉之軀又如何抵敵得了,衆士卒不禁爲之膽寒,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氣勢也爲之一挫。
孔伷本來就是那種只會清淡高論、噓枯吹生的儒士,那裡經歷過什麼真正的陣仗,被劉澤的重弩一嚇,登時便氣餒了,不過他依然還是有些不甘心。
“劉都尉,本官的面子,你當真是不給?”
劉澤壓根兒就沒把孔伷這一干人放在眼裡,鼻孔之中哼了一聲道:“孔刺史,你深夜興兵前來,盛氣凌人,頤氣指使,你又何嘗給過劉某面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想騎在劉某頭上作威作福,那隻能怪某些人瞎了眼!我還是那句話,我的俘虜殺剮存留,自然由我作主,不服的話,你大可自己進來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