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岱在一側陰陰地道:“這些大車可是剛剛從洛陽城裡駛出來的,我的部下親眼所見,劉都尉不會否認吧?”
劉澤掃了他一眼,冷笑道:“在下從未否認過這些大車是從洛陽駛出來的。不過在下倒是很納悶,曹將軍和我率軍在函谷追擊董卓,劉刺史既然是聯軍的一分子,討賊剿逆乃是正途,不思派兵追擊董卓,一門心思地研究誰家的車輛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是何道理?”
劉岱倒是臉一紅,訥訥地說不出來話。
袁術哼一聲道:“討賊伐逆乃是聯軍的宗旨,本將軍與劉刺史已是秣兵厲馬,隨時準備進軍。不過劉都尉就這麼些大車總得有所交待吧,本將軍身負後勤總務之職,也得給各路諸侯一個說法不是?”
這個時候,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喬瑁途經此處,見狀圍了上來,問詢事情的緣由。
劉岱一看別的諸侯都來了,便愈發得意起來,添油加醋地述說了一番,還大言不慚地說他並非有什麼個人恩怨,實是爲各路諸侯謀利益。
果然張超把臉一沉,道:“洛陽是各路諸侯打下來的,又不是某某一人之功,憑什麼有人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這事就算告到袁車騎那兒,也得討回個公道!”
喬瑁略帶憂色地對劉澤說道:“潤德,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劉岱趾高氣揚地道:“誤會?這會兒人贓俱獲,也算得是誤會?”
劉澤不禁有些惱怒。袁術劉岱等人一直相逼,真是欺人太甚,他哈哈大笑兩聲,目似寒光,逼視着劉岱道:“劉刺史,那你的意思就是想分一杯羹了?”
劉岱被他冷峻的目光盯着,不禁有些膽怯,後退了半步,不過想想他們人多勢衆,又復挺起了胸膛。朗聲道:“劉某斷無此意!不過這洛陽既然是各路諸侯舍死忘死打下來的。繳獲的寶物自然是人人有份,任誰想獨吞,劉某第一個不答應!”
張氏兄弟點頭附和,劉岱愈發得意。昂首挺胸。
劉澤面沉似水。沒再理會劉岱。轉頭身袁術道:“後將軍也是這個意思嗎?”
袁術哼了聲傲然地道:“本將軍實無意爲難劉都尉,可這衆怒難犯,劉都尉好歹也需給交待纔是?”
劉澤後退兩步。指着那十幾輛大車,環視衆人,道:“並非劉某故意藏私,這些車上之物,本非劉某所有,乃是故人遺留之物,暫時由在下保管之,倘若有所損壞遺失,豈不失了故人之託!”
“故人?”劉岱冷笑一聲,“卻不知你劉都尉在京城中有何故人?”
“家師伯喈公!”劉澤聲如洪鐘,擲地有聲地道。
“蔡伯喈?”劉岱略略一怔,旋即爆笑起來。“你若是說張溫王允,我倒也有幾分相信,說起蔡邕,哈哈哈,天下誰人不知,蔡伯喈窮得叮噹響,除了一屋子的破書,家裡還能拿得出來幾樣值錢的東西來嗎?劉都尉,拜託你就算是編也編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哈哈哈……”
就連袁術、張邈、張超也不禁面露譏笑之色。
劉澤嘴角掛着一個輕蔑的笑容,吩咐管亥扯掉氈布。
劉岱本來笑得是前仰後合,可就在管亥扯掉氈布的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嘴巴張成了“o”型,因爲他看到了那車上整整齊齊地碼放着的就是一卷卷的竹簡,別無他物。他急切地將目光掃過剩餘的車輛。管亥此是倒是挺配合劉岱的目光,他看到那一輛車,就率先掀掉那一車的氈布。
劉岱的臉色比吞了一隻蒼蠅還難看,心有不甘地暗暗打量了每一輛車,甚至連車廂底得看遍了,可車上除了書卷之外,真得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劉澤帶着一絲嘲諷的笑意道:“劉刺史還會懷疑這些東西不是伯喈公的嗎?”
這當世之中收藏書最多的也只有蔡邕了,若說這些書不是他的,天下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劉岱使勁地嚥了一口唾沫,神色極爲灰敗,訕訕地道:“既然是書,那就是蔡公的無疑了。”
袁術哈哈大笑道:“看來這就是一場誤會了,蔡公乃當世大儒,家有萬卷藏書倒真是不假。本將軍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袁術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轉身徑直離去。
張邈和張超兩兄弟本來以爲能打着秋風,幫了半天腔,結果劉澤整出一堆書來,搞得他們灰頭土臉地,見袁術離去,也覺自討沒趣,虛言了兩句溜了。
劉岱這回可糗大了,顏面盡失,也準備開溜,劉澤卻不依不饒地將他叫住了。“哎,劉刺史別忙着走,你不是想分一杯羹嗎?既然來了必不可空手而歸,怎麼也得挑幾卷書回去纔是。這些書雖然是蔡公的,但家師若知劉刺史也喜好讀書,必甚爲欣喜,定然不怪我這個弟子隨便贈書旁人了。”
劉岱面紅耳赤,擺擺手道:“君子不奪人所愛,蔡公愛書天下盡人皆知,在下豈肯奪蔡公之愛。”
喬瑁在旁出言道:“劉向曾有言‘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既然潤德盛意相贈,公山兄倒不妨挑幾卷讀讀。”喬瑁素來與劉岱不和,此時不免挖苦了幾句,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意直指劉岱愚蠢。
劉岱聞言勃然大怒,目光怨毒地掃了喬瑁一眼,拂袖而去。
喬瑁也向劉澤告辭,劉澤隱隱有些擔憂地道:“劉岱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方纔喬太守出言譏諷,其必遷怒於君,喬太守還是需小心纔是。”劉澤可記得歷史上關東聯軍散夥之時,正是劉岱殺了喬瑁。
“無妨,喬某與劉岱素有嫌隙,這點小恩怨算不得什麼。告辭了。”喬瑁不以爲然地說着,和劉澤拱手而別。
管亥面有得色,道:“主公,看那袁術和劉岱的臉,就跟吃了蒼蠅一樣,真痛快!不過主公咱們拉這麼多竹簡回去幹嘛,燒火用嗎?”
劉澤幾乎有擡腳去踹管亥屁股的衝動,燒火用?這裡面的藏書大多是孤本絕本,要擱到後世,件件都是價值連城。可是在這亂世之中,就連袁術劉岱這些有文化的人都棄之如敝履,更何況象管亥這種大字不識多少的粗人呢。劉澤嘆了一聲,下令將大車全部拉回軍營。
賈詡也看到了,卻有憂慮地道:“主公這一回合交鋒讓對手是抱頭鼠竄,雖是暢快,但卻與袁術劉岱等人結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寧犯君子,不惹小人。”
劉澤倒是呵呵一笑道:“無所謂,反正關東聯軍散夥在即,以後是敵是友,未嘗有定論。”
賈詡眼前一亮,主公以前就曾斷言黃巾必亂,諸侯必起紛爭,今天他這話肯定也是有的放矢。“董卓西逃,卻並未被滅,天子尚在劫難之中,討董大業豈可半途而廢?袁紹其人雖無雄才大略,但國仇家恨也不應該輕棄?”
劉澤搖搖頭,道:“曹操兵敗函谷,幾乎是全軍覆滅,孫堅去留也是未知之數,聯軍之中的主戰力量就此殞落,餘者庸庸碌碌,除了相互傾軋之外再無本領,分崩離析恐怕就在眼前了。”
賈詡默默地點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不知主公下一步如何打算?”
劉澤淡然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靜觀其變。”他回身吩咐道:“傳令諸營,馬不離鞍,人不卸甲,全軍戒備。”
越是到最後關頭,越不可鬆懈,諸侯內鬨的苗頭已經出現了,劉澤不得不防犯於未然。
管亥領命,自然遵令行事。
隨後劉澤命令潘鳳給張機安排住處,以上賓之禮待之,並派專人予以保護。
曹操收攏殘兵,也在伊水邊紮營,劉澤趕過去的時候,也許是人手不足,曹操的營帳還未完全立起來,滿營的傷員病號,士氣萎靡。曹仁和夏侯淵黑着臉指揮未受傷的兵卒紮營安寨,見劉澤過來,很是客氣地施禮。
劉澤問清了曹操所在的方位,自有傳令兵一路小跑地去給曹操報信。
曹操大笑着迎了上來,戰袍上血跡斑斑,還未來得及更換。
“潤德賢弟,還是你的馬快,比我早上兩個時辰回了洛陽。”
劉澤看看了曹操的營寨,道:“不知孟德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曹操倒沒有半點頹廢的情緒,朗笑一聲道:“這次函谷之戰,我帶來的東郡子弟,盡數皆沒。不過敗就敗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聽說丹陽民風彪悍,民多尚武,我計劃去丹陽再募些兵來,想打董卓,沒兵可不成。”
“孟德兄雖敗志不喪,真英雄本色!”劉澤對曹操那是真心佩服,一般人經此一役之後早就一蹶不振了,而曹操卻是坦然面對,發奮圖強,打敗仗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失去了鬥志,三國的第一強者果然有着王者風範。
曹操笑了笑道:“什麼英雄本色,愚兄現在可真如喪家之犬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