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同劉備站到了城樓之上,城下的官兵已經列隊佈陣完畢。雖然對古代排兵佈陣一竅不通,但劉澤還是勉強看出些門道來,在戰陣的中央前端,是一個完全由長槍兵構成的方陣,密集如林的長槍槍尖對外,熠熠閃着寒光。步兵對抗騎兵,最有效的戰陣就是用長槍結陣,可以來對付騎兵的衝擊。一杆帥字旗下,便是由重盾兵拱衛的太守趙苞、都尉公孫琙,弓弩兵分佈左右,弓在手箭在弦。而騎兵則佈置在兩翼。
這種步騎混搭的陣型,也是對付敵方騎兵的最有效陣型,長槍結陣進可攻退可守,構築成一道堅實的屏障,爲後面具有遠程攻擊能力而防護能力不足的弓弩兵提供保護,而兩翼的騎兵部隊則可以選擇時機對敵方陣地進行包抄攻擊。
步兵對抗騎兵,本來就是相對處於弱勢,但趙苞等人長期在同鮮卑這些遊牧民族的作戰中,還是尋找到了一些破敵之法,各兵種的相互配合便是其中的關鍵所在,長槍兵防禦在前,弓弩兵攻擊在後,遊擊騎兵的兩翼包夾,環環相扣,互爲依託,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後果可想而知。
對面塵土飛揚,鮮卑人也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清一色的騎兵,隊形似乎沒有漢軍那般齊整,但單兵的彪悍卻不是漢兵可以比擬的。鮮卑的騎兵個個趾高氣揚,就連胯下的駿馬也不安分地嘶鳴着,大有一付衝上來將漢軍陣營踏個粉碎的架式。
在鮮卑人的騎兵隊中,一架高車顯得十分扎眼,車分兩層,上層離地面足有兩丈之高,四匹馬拉着,遠遠望去,除了四名鮮卑士兵之外,似乎有兩名被解押的女子。
公孫琙看出些端倪,道:“趙太守,想必那高車上的定是令堂與尊夫人無疑,這鮮卑人好生卑鄙,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趙苞遙遙地凝視着漸漸駛近的高車,臉色鐵青,一言未發。
兩軍相距不足百丈之遙,鮮卑人停住了前進的步伐,那輛高車,卻被推到了最前方。陣中閃出一騎,馬上之人身形偉岸面目奇異,朗聲向漢軍陣營道:“趙太守別來無恙否?”聲音洪亮,雖然胡人,但一口漢話卻是相當的流利。
趙苞識得他便是鮮卑首領檀石槐,作爲老對手,可是不止一次的打交道了。
“原來是檀首領,趙某失敬了!趙某與檀首領各爲其主,征戰經年,自然敬重檀首領英雄本色,但今日相見,卻令趙某大失所望。”
“噢,趙太守緣何失望?”
“檀首領一統大漠,敗匈奴、逐烏桓、拒丁零、卻夫餘,金戈鐵馬,縱橫萬里,如此豪情盛跡,天下英雄無出其右。不想今日卻囚來婦人來做要挾,如此行徑,豈不有污英雄之名,趙某隻怕從此視首領爲下三濫之流了。”趙苞冷笑道。
檀石槐哈哈大笑道:“趙太守誤會了,令堂及夫人在我這裡可是待之如上賓,錦衣玉食,本王可不敢虧待。今日陣前你們母子夫妻團聚,也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本王敬重趙太守之才,願以上谷以東千里之地封趙太守爲東部大人,不知趙太守意下如何?”
趙苞雙目赤紅,厲聲喝道:“我爲漢臣,豈可來做胡狗?檀石槐,你若以爲拿我母親之性命要挾就可以逼我就範,那你就想錯了!”
“趙太守,就你們那個狗屁皇帝劉宏,昏庸無道,**信奸佞,還值得象趙太守你這樣忠良之士效忠嗎?你真以爲區區這兩萬人馬就能擋得住本王的鐵蹄嗎?夏育不屁滾尿流地逃回高柳了,本王不日將會馬踏幽州,飲馬洛河!趙太守,你若肯降,必將是我鮮卑的開國功臣,裂土封王,有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爲?”
“白日做夢!檀石槐,你想馬踏幽州,那還得先問問趙某答不答應!”
檀石槐仰頭對高車上的趙母道:“老夫人吶,你兒子可是頑冥不靈,你好生勸勸,本王一向敬重人才,不想和令郎刀兵相見,若兩軍廝殺起來,恐難保全老夫人的性命。”
趙母年愈六旬,銀髮蒼蒼,雖被胡騎所擒,卻神色無異,冷冷地瞥了檀石槐一眼,朝着趙苞高聲道:“威豪我兒!爲娘有一言,不知你可聽到否?”
趙苞滾落馬下,向前撲去,陣中的長槍兵自動地給他讓出一條道來,趙苞站在陣前,撲通地跪倒在地,悲憤地號陶道:“母親大人在上,兒子不孝,本欲接母親到遼西來頤養天年,卻讓母親身陷囹圄,兒子的罪孽無可饒恕!今日兒子奉天命守遼西,大義所在,不敢循私而忘公,自毀忠節,唯有拼死一戰方能贖清我的罪惡。母親的養育之恩,也唯有來世再報了!”
字字泣血,漢軍衆軍士聞之,無不悲慟。
趙母欣然道:“我兒,生死各有天命,豈可因爲娘而廢忠義,我兒乃是朝庭命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古忠孝難兩全,爲國盡忠理所應當,爲娘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
趙苞泣不成聲。“娘,兒子知道該如何做了!”
檀石槐臉上的表情陰睛不定,冷聲低喝道:“趙威豪,本王就不相信你是鐵石心腸的人!來人,將那幾個下人押上來。”
幾名僕人打扮的男女被帶了上來,檀石槐冷酷地揮揮手,幾聲淒厲地慘叫之後,幾顆人頭滾落在地。檀石槐冷笑道:“趙太守,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想你母親的人頭如這般地落地,你最好考慮清楚。”
趙苞悲憤欲絕,氣涌在胸,不能言語。公孫琙縱馬橫槍而出,厲聲喝道:“檀石槐,你太卑鄙了,有膽敢和本都尉一戰!”
檀石槐哈哈一笑道:“公孫都尉,趙太守可是個大孝子,想讓他變成不孝之人,你只管衝上來便是!”
“無恥!”公孫琙氣得抓狂,但也無可奈何。
趙母神色略變,衝着趙苞大喊道:“威豪我兒!爲國盡忠,義所不辭!不必顧及爲孃的生死,該做你份內之事吧!”說完,趙母迎着鮮卑兵的刀尖便撲了上去,那個鮮卑兵萬萬沒想到趙母會自尋死路,撤刀不及,那把刀已是穿腹而過。
同在車上的趙妻淚如雨下,遙遙地向趙苞這邊望了一眼,低低地喊道:“夫君,妾身去了,汝自珍重!”說完,縱身從高車上跳了下去,頭朝下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七竅流血當場喪命。
事起倉促,眨眼之間,母親和妻子雙雙殞命,趙苞心如刀絞,淚如泉涌,悲痛萬分。公孫琙將他攙扶了起來,急急地道:“趙太守,快下令吧!兄弟們都等着給老夫人報仇呢。”
趙苞雙目赤紅,牙齒幾乎要被咬碎了。
“殺!”
“殺!殺!殺!”整個漢軍陣營之中羣情激昂,所有士卒的憤怒都達到了頂點,每個人的血液都在沸騰,目光中閃爍着赤紅的顏色,就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接過了進攻的命令之後,喊殺聲頓時響徹雲霄,漢軍士兵如潮水般涌向了鮮卑人的陣地。
在左翼候命的公孫瓚此時一馬當先,持槊直衝向鮮卑陣前,他將滿腔的怒火化作聲長吼,直取檀石槐。
原本檀石槐拿趙母來要挾趙苞,不管成功與否,足可以打壓漢軍氣勢,但萬萬沒想到的是趙母寧可自盡也不願趙苞受制,而趙母的自盡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漢軍的怒氣瞬間爆棚,形勢急轉直下,漢軍的氣勢壓過了鮮卑軍,檀石槐不禁暗暗叫苦。
而此時,公孫瓚快馬已殺到,持槊直刺檀石槐的咽喉。檀石槐驚慌失措,他方纔出陣根本就沒帶兵器,而公孫瓚來勢極快,他想撥馬回逃已是不及,驚呼一聲:“我命休矣!”
就在此時,鮮卑人陣中斜刺裡衝出兩將,大喝道:“休傷我主!”揮刀截住了公孫瓚。公孫瓚膂力驚人,一槊一個,轉瞬之間便將兩員鮮卑大將挑翻在地。但檀石槐就是捉住這點時間逃入了鮮卑陣中,公孫瓚再想擒殺檀石槐已沒了機會。
此時,漢軍的長槍方陣已衝了上來,密密如林的長槍一排排地刺向了鮮卑騎兵和戰馬,一時間血肉橫飛,慘叫不斷。飛蝗似的箭矢從長槍兵的頭頂上激射而過,如雨點般地落向了鮮卑陣營。而兩翼的漢軍騎兵,則以迅猛地速度衝向了鮮卑人的兩翼,如兩柄尖刀一般地撕裂了鮮卑人的防線。
在戰場上,騎兵的優勢來源於速度,依靠慣性衝擊力可以對步兵陣地形成強大的衝擊。而現在漢軍步兵反客爲主,率先發起進攻,鮮卑騎兵的優勢一旦喪失,停滯不前的騎兵便成爲任人宰割的魚腩,就算想逃,上萬的鮮卑騎兵擁擠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雙方進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戰之中,人數上佔優氣勢上佔優的漢軍完全佔據了主動,對鮮卑人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猛烈地攻擊,往日裡飛揚跋扈的鮮卑騎兵此時全無還手之力,稱雄草原的鮮卑騎陣被打成了篩子。
檀石槐見勢不妙,急令鮮卑軍撤退。在遺下了數千具屍體之後,鮮卑人狼狽地撤出了戰鬥,向西逃竄而去。
公孫琙率軍追擊了幾十裡,繳獲馬匹輜重無數,得勝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