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派遣吳漢,統帥十萬大軍,平復南陽之亂局。
吳漢率軍抵達南陽後,責令身在荊州的岑彭部,進攻於杏聚起兵的許邯。岑彭部的兵馬並不多,只有一萬來人,在吳漢看來,攻破許邯部,應該沒什麼問題。他
自己率領着漢軍主力,向南推進,解堅鐔和萬脩在宛城的被困之危。吳漢軍先取魯陽,再取博望,一路勢如破竹,推進到宛城,與堅鐔和萬脩順利匯合。
之後,吳漢留下堅鐔和萬脩,繼續鎮守宛城,他率兵南下,目標是先取棘陽,再取新野,最後攻打帝鄉蔡陽。當
吳漢率軍向棘陽方向推進的時候,一名斥候快馬加鞭的跑進漢軍,直奔吳漢這邊而來。
到了吳漢近前,斥候在馬上插手施禮,急聲說道:“大……大司馬,前方……前方……”吳
漢皺了皺眉頭,沉聲訓斥道:“有話慢慢說,急什麼?”說着話,他示意身邊的侍衛,給斥候遞過去水囊。
斥候拿起水囊,咕咚咚的灌了好大一口水,而後喘息了兩口氣,說道:“稟報大司馬,前方發現國三老,以及大將軍的兩位公子!”
聽聞斥候的話,吳漢頗感莫名其妙,揚起眉毛,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是誰?”
“呃……是劉良劉公,以及劉縯大將軍的兩位公子,劉章、劉興!”
吳漢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劉玄稱帝之後,封劉良爲國三老,斥候以國三老相稱,倒也沒錯。劉良那可是天子的親叔叔,劉章、劉興則是天子的親侄子,這次能遇到他們三人,可是太巧了。他
正色問道:“他們現在何處?”“
就在前方!”
吳漢說道:“在前引路!”在
斥候的指引下,吳漢帶着一隊侍衛,直奔前方趕去。遠遠的,只見前方行來一隊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概有二、三十人的樣子。看
到好大一羣官兵策馬奔跑過來,這隊男女老少嚇得急忙向路邊閃躲。到了他們衆人近前,吳漢勒停戰馬,環視一圈,問道:“請問,哪位是劉良劉公?”“
這……這位將軍,小老兒姓劉名良,不知將軍是……”
聽聞話音,吳漢向人羣中的那位老者看去。老者的衣服很華麗,錦緞的材質,做工精細,只不過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換洗過了,髒得不成樣子,其他衆人的模樣也都和老者差不多,原本華麗的衣裳,現在都是又髒又破。聽
聞老者的回話,吳漢二話不說,翻身下馬,拱手施禮,說道:“在下吳漢吳子顏,在此拜見劉公!”
他突如其來的施禮,可把劉良嚇得不輕,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急忙拱手還禮,說道:“不敢當、不敢放,小老兒怎敢受將軍之禮?”
聽得出來,劉良根本沒認出自己。吳漢說道:“我乃洛陽大司馬,吳漢吳子顏!”劉
良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過了好半晌,他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阿秀的部下?”
吳漢清了清喉嚨,躬身應道:“正是!”得
到吳漢肯定的回答,劉良禁不住老淚縱橫,在場的衆人,也都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劉
玄死了,更始朝廷覆滅,長安被赤眉軍佔領,打從這起,劉良一家的日子就開始急轉直下。
好在赤眉軍的將領楊音,暗中照拂了劉良一家,才讓劉良一家倖免於難,沒有死在長安。後
來在楊音的幫助下,劉良一家逃出長安,輾轉來到南陽。本以爲回到南陽老家,可以過上安生的日子,可是南陽又被各個割據勢力佔領。感
覺在南陽的日子也不好過,劉良便打算領着劉縯的兒子劉章和劉興,去洛陽投奔劉秀,只是眼下兵荒馬亂,想順利去到洛陽,又談何容易?劉
良這一大家子,算上僕人,原本有百餘號人,現在就只剩下他們這二十來人,僕人大多都跑光了。劉良一家人能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已實屬是運氣。
現在聽說來人是劉秀的部下,一直處於顛沛流離中的衆人,無不是喜極而泣。
吳漢關切地問道:“劉公這是想去哪啊?”
劉良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說道:“我等想去洛陽,投靠阿秀,可是在半路上,遭遇匪盜,錢財被搶走大半,剩下的一點錢財,也被僕人們偷光了……”
說到這裡,劉良再次哽咽起來。吳
漢點點頭,說道:“劉公放心,子顏自會派出軍兵,護送劉公去往洛陽!”
一聽這話,劉良屈膝跪地,帶着哭腔說道:“吳大將軍大恩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
吳漢嚇了一跳,立刻也跟着跪了下來,急聲說道:“劉公這是折煞子顏了!”到
南陽平亂的吳漢,恰巧遇到了劉良、劉章、劉興這一大家子人,這些人都是天子的近親,吳漢不敢怠慢,也不敢大意,派出三千精兵,護送劉良一家,去往洛陽。這
回有了精銳漢軍的護送,劉良一家沒有再發生任何的意外,順利抵達洛陽。劉秀聽聞消息,喜出望外,親自出宮,迎接叔父一家還有兩位侄兒。
與劉秀一起的,除了郭聖通、陰麗華外,還有劉黃,以及劉伯姬、李通一家。見
到叔父劉良,劉秀快步上前,屈膝跪地,眼圈一紅,說道:“侄兒拜見叔父!”不
管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不管在劉縯這件事上,劉秀也多埋怨劉良的不作爲,可劉良終究是一手把他帶大的至親,見到劉良,劉秀忍不住熱淚盈眶。劉
秀現在已是天子,天子下跪,劉良又哪能站着?劉良也跪到地上,叔侄二人相擁而泣。
過了好一會,劉秀才把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而後將郭聖通和陰麗華向劉良介紹一番。
劉良沒見過郭聖通,但和陰麗華早就認識,劉秀主要介紹了一下陰麗華現在貴人的位分。
至於劉黃、劉伯姬,那沒什麼好介紹的,劉伯姬的夫君李通,也和劉良好早以前就相識。在
劉良和劉黃、劉伯姬說話的時候,劉秀目光一轉,看向怯生生站在不遠處的兩位少年。他打量一番,驚喜道:“章兒!興兒!”他
剛喊出二人的乳名,兩名少年一同屈膝跪地,哭泣道:“侄兒拜見叔父!”
看到劉章、劉興這兩個侄兒,劉秀立刻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劉縯,劉秀鼻子發酸,眼淚再次流淌出來。
他快步走到兩個侄兒近前,把他倆從地上拉起,然後一手一個,緊緊摟住了二人。劉
章和劉興都是劉秀看着長大的,以前在舂陵村的時候,叔侄的關係很親近,不過現在有三年多沒見,加上劉秀的身份已貴爲天子,劉章和劉興對他都是既想親近,但又有些膽怯。
現在劉秀把他二人緊緊摟抱住,才讓他二人放下心防,也終於意識到,不管叔父的身份有什麼樣的變化,叔父還是他們的叔父。兄
弟二人也抱住劉秀,嗚嗚地大哭起來。其
實劉玄稱帝,建立更始朝廷後,劉秀的日子雖說夠憋屈的了,但比他更憋屈的,就是他的這兩位侄子。劉玄把劉縯都殺了,能不想到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嗎?劉
章、劉興能活下來,沒被劉玄所害,是劉良這些劉氏宗親們拼着老命保下來的。雖說劉氏宗親們成功保下了劉章、劉興二人的性命,但平日裡也不敢和他兄弟倆太過親近。宗
親們躲他兄弟倆,都像躲避瘟疫似的,即便劉良,平日裡也只是派人送去一些錢財,而不敢和他兄弟倆多接觸,生怕引起劉玄的疑心,給他兄弟二人招來殺身之禍。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劉章、劉興之艱難困苦,可想而知。現在終於見到了自己最爲親近的叔父,倆兄弟把這些年所受的委屈、驚嚇,統統發泄出來,放聲大哭。劉
秀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倆侄兒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但也能想象得到,既覺得痛心,又覺得愧對大哥,兩兄弟抱頭大哭,他也跟着哭。最
後還是李通上前,小聲勸說道:“陛下,我們還是進宮說話吧!”
劉秀終於清醒過來,點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一手拉着劉章,一手拉着劉興,說道:“走!跟叔父入宮說話!”這
次,劉秀在皇宮的設宴,基本上就是劉家人的家庭聚餐。
居中而坐的自然是劉秀,分坐在他兩邊的,一位是皇后郭聖通,一位是貴人陰麗華。至於美人,還不夠資格來參加這樣的宴會。
坐在劉秀下手邊的,頭一號自然是劉良,然後是李通、劉章、劉興。對面則坐着劉黃、劉伯姬等劉家女眷。
酒菜上來,劉秀拿起酒杯,先是向劉良敬了一杯酒,而後又與兩個侄兒幹了一杯。
衆人邊吃邊聊。劉秀問道:“叔父,長安淪陷之後,你們是如何逃出來的?”
提到這件事,劉良唏噓不已,感慨萬千地說道:“我等能成功逃離長安,皆靠楊音將軍從中相助啊!”“
楊音?”劉秀一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楊音可是赤眉軍的主要首領之一,劉盆子稱帝后,楊音也是位列九卿,官居大司農。
他頗感詫異地問道:“是楊音救了叔父?”
“正是!在長安最混亂的時候,是楊音將軍庇護我等,才讓我等倖免於難,後來又是楊音將軍,偷偷送我等出城,九死一生地逃離了長安。”劉良正色說道。
劉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楊音是赤眉軍的核心骨幹,樊崇剛剛起兵造反的時候,楊音便在東海起兵響應,他和樊崇一樣,都是一手創建赤眉軍的人,不存在故意救自己的叔父,來討好自己這方面的因素。
楊音肯這麼做,只能說這個人的德行很不錯,心裡還多少念及一些當初綠林、赤眉聯手反莽的交情,不願意把事情做得太絕。劉
秀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楊音這個人還不錯,他的這份恩情,我記住了,以後我也會找機會償還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