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陳康帶着劉秀,來到雲兮閣。跟隨劉秀一同前來的,除了朱祐,便只有龍淵、龍準、龍孛三人。
雲兮閣位於鄴城的東部,分爲上下兩層,門臉又大又氣派,進入其中,裡面裝飾得也十分奢華。這
裡沒有公共用餐區,全部都是隔間。一樓的隔間稍小,二樓都是較大的隔間。雲
兮閣的掌櫃,自然認識陳康,見到這位太守大人來了,掌櫃的急忙迎上前來,笑容滿面地說道:“陳太守,稀客稀客,樓上請!”
陳康派頭十足地向掌櫃的點點頭。
劉秀打量這位周掌櫃,他年紀不大,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樣子,白臉短鬚,國字臉,五官周正,個頭不高,臉上一直掛着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喜慶。“
周掌管,這位是蕭王!還不快向蕭王施禮?”陳康慢條斯理地提醒道。周
掌管聞言,急忙向劉秀拱手施禮,賠笑道:“草民周桐,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蕭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蕭王恕罪。”劉
秀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周掌櫃言重了。”
“蕭王、陳太守,樓上請!”
“蕭王請!”劉
秀一行人上到二樓,周掌管把他們領到最大的一間包廂。
別看這間包廂在二樓,但包廂的一角有座小水池,其中有紅白相間的錦鯉,另一角放置着一座小假山,四周的一圈,插着竹子,身在其中,彷彿在世外田園一般。
酒館的包廂還能這麼佈置,讓朱祐都禁不住驚奇地睜大眼睛,向四周打量個不停,心中嘖嘖稱奇。
落座之後,陳康老神在在地吩咐道:“周掌櫃,今天把你們雲兮閣最好吃的酒菜,統統都要上一遍!”“
一定、一定!”周掌管點頭哈腰地應道。
把周掌管打發走,陳康含笑問道:“蕭王以爲這裡如何?”
劉秀點了點頭,說道:“既奢華,又不失雅緻,讓人有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之感!”在
二樓的包廂裡,竟然還能設計出一座小假湖,小假山,這不僅需要大膽的想法,更需要有大把的真金白銀做支持。
陳康哈哈笑道:“只要蕭王喜歡就好。”說
話之間,有婢女將一盤盤的菜餚端送上來。正如陳康所言,在雲兮閣裡,只要能叫得上名的山珍海味,應有盡有,而且雲兮閣的廚藝也堪稱一絕。
盤中的菜餚,無不是色香味俱全,還未入口,只是聞其香味,便已讓人脣齒生津。劉
秀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口中。頃刻間,鮮美的味道於口中迅速蔓延開來,回味無窮。而
後,他又夾了一塊熊掌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其
實熊掌大多都是脂肪,有很重的腥臊味,廚藝精湛又經驗豐富的廚師,能用各種佐料以及老湯,將腥臊味掩蓋掉,吃起來確實比豬蹄子、牛蹄子更美味,但大多數的廚師可沒有這樣的手藝。劉
秀現在吃的熊掌,完全品嚐不出來一丁點的腥臊味,又嫩又滑,略帶着彈性,吃入口中,讓人當真有飄飄欲仙之感。劉秀禁不住感嘆道:“天下美味,恐怕也莫過於此了吧。”陳
康連忙笑道:“蕭王,雲兮閣的熊掌可是堪稱一絕啊!”稍頓,他又拿起一籠蒸屜,打開上面的蓋子,滿臉堆笑地說道:“蕭王嚐嚐這個!”朱
祐把自己面前的籠屜打開,向裡面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籠屜裡有一層白白細長條的東西,頭上還有黑眼睛,看起來有點像大號的蛆蟲。他
下意識地驚問道:“這是什麼鬼東西?”陳
康被朱祐的反應逗笑了,也可以看得出來,蕭王以前應該沒有吃過。他含笑道:“蕭王、朱將軍,這可不是鬼東西,可是大名鼎鼎的震澤銀魚!”
“震澤銀魚?”朱祐一臉的驚訝,他低下頭,定睛細看籠屜,仔細觀瞧,這纔看出這一根根白白細長的‘蟲子’,原來都是白色半透明的小魚。震
澤,也就是太湖,震澤銀魚,也就是太湖銀魚,在當時已經很有名氣了,只不過以前劉秀和朱祐只是聽說過,但從沒見過。要
知道太湖可是在江南,而冀州這裡是在河北,相隔好幾千裡呢,在河北的魏郡,能看到江南的震澤銀魚,實在是讓人驚奇。
陳康看眼劉秀,含笑解釋道:“這就是雲兮閣厲害的地方啊!他們總能有辦法,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把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都弄到鄴城來。”朱
祐驚歎道:“這麼一屜蒸魚,得多少錢啊?”陳
康仰面大笑,說道:“朱將軍不用管多少錢,今日,下官宴請蕭王和朱將軍,也算是一進地主之誼!”人
家都已經這麼說了,朱祐哪還會客氣,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銀魚,剛要放入口中,他又馬上將銀魚放在碗裡,嘿嘿笑道:“大王先請!”
劉秀夾起一根,吃了起來。銀魚很特別,無鱗無刺,無骨無腸,也完全沒有魚腥味,吃起來那叫一個香。
即便是口腹之慾不重的劉秀,都忍不住連吃了好幾條。見狀,朱祐也甩開腮幫子,一筷子夾起好幾條,向口中猛塞。
劉秀等人正品嚐着雲兮閣的美味,這時候,突然有琴音傳來。劉秀聽了片刻,放下筷子,靜心欣賞起來。這
首琴曲他並不陌生,名叫《雉朝飛》,是牧犢子所創。雖
說《雉朝飛》的曲調很動聽,也很悽美,但劉秀並不喜歡,更確切的說,他是不喜歡《雉朝飛》的作者牧犢子。牧
犢子和屈原有相似之處,身上都帶有憤世嫉俗的勁頭。
但屈原的憤世嫉俗,是來自於‘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那種憤怒、無奈,又無力去改變的悲壯,而牧犢子的憤世嫉俗則完全是來自於個人的哀怨。‘
大聖在天,恩及草木鳥獸,而我獨不獲。’只
需聽聽牧犢子的感嘆,就能感受到孤芳自賞,鬱郁不得志的那種哀嘆。出於這方面的原因,劉秀不欣賞牧犢子,也不喜歡他創作的琴曲。
但他不得不承認,現在彈奏《雉朝飛》的人,琴技很高,其造詣,估計已達到進入樂府的程度了。
看到劉秀聽琴曲聽得聚精會神,陳康欠了欠身,然後站起身形,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問守在門外的侍者道:“是何人彈奏?”“
呃……”還沒等侍者回話,周掌櫃走了過來,賠着笑,小聲說道:“是花小姐再彈奏。”陳
康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回到包廂裡。周
掌櫃只是雲兮閣的管理者,而非老闆。雲兮閣的老闆,正是這位花小姐,同時她也是江湖門派雲兮閣的閣主。對
於這位花小姐,陳康也只見過一面,更確切的說,他是隻看到了人,卻沒看清楚人傢俱體長什麼樣。
當時花小姐帶着面紗,只能看到一對猶如一翦秋水,清澈但又深不見底的眼眸。原
本他對這位花小姐還感興趣的,一直想看看她的真面容,倘若是個美人,他便想辦法把她弄進自己的府裡。他
正打着花小姐的主意,某天早上他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枕邊竟放着一朵花。
打那之後,他對這位花小姐便再無非分之想,反倒是敬而遠之,能避就避。人
家能在他睡覺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朵花放到他的枕邊,也同樣有辦法能在他睡覺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的腦袋取走。而
且他對花小姐還沒有做出什麼舉動呢,只是在心裡打着主意,便被人家所察覺,光是想一想,都讓他覺得不寒而慄。
見陳康回來之後,坐在座位上,似乎有點心神不寧,劉秀笑問道:“陳太守可有問到是何人在彈奏?”
陳康乾笑一聲,說道:“回稟蕭王,是雲兮閣的閣主花小姐在彈奏。”
“花小姐?”“
啊,花小姐名叫花非煙。”陳康神色不太自然地說道。
劉秀樂了,看得出來,陳康對這位花非煙似乎頗有幾分忌憚。作爲魏郡太守,鄴城的土皇帝,在鄴城還能有讓他忌憚的人,這倒是很有意思。“
一個女子,能在鄴城開起一家這麼大的酒館,很不簡單。”
“蕭王太過獎了。”這話不是陳康說的,而是來自於房門外。跪
坐於劉秀身後的龍準、龍孛二人臉色同是一沉,雙雙站起身形,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拉開房門,同時手也握住肋下的佩劍。房
門外,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衣裙、面戴白紗的姑娘。古代的女子,有沒有出嫁,是姑娘還是夫人,不能通過年紀判斷,而要看髮髻。雖
說對方蒙着面,但看髮髻,的確是未出閣的姑娘。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在門外偷聽,這犯了龍準、龍孛的大忌。
還沒等他二人出言訓斥,白衣姑娘向包廂裡的劉秀和陳康福身一禮,說道:“民女花非煙,拜見蕭王,拜見陳太守!民女並非有意在門外偷聽,而是得知蕭王和陳太守前來用膳,故專程來做拜禮。”
劉秀一笑,向龍準、龍孛二人揮了下手,等他倆退回來後,劉秀對花非煙一笑,說道:“花小姐客氣了,請進。”
“謝蕭王!”花非煙脫下鞋子,從外面款款走進包廂。姑娘的個頭並沒有很高,但體型勻稱,顯得身材修長。她
穿着白色繡花的襦裙,勾勒出腰身纖細,不盈一握,裙襬曳地,遮住雙足。向臉上看,由於帶着面紗,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這一對大眼睛,既黝黑,又明亮,既神秘,又潔淨。只
看她的眼睛,劉秀便對花非煙留下極佳的印象。等花非煙跪坐下來,劉秀含笑問道:“剛纔那曲《雉朝飛》,是花小姐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