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陽城內的縣兵數量,比劉秀、李軼預想中要多得多,在四千人往上。
光是駐守南城的縣兵,就多達三千,在東城那邊也有一千多人,如果沒有劉秀的奇襲戰術,只靠李軼一部和鄧禹一部的強攻,根本打不下湖陽。廉
豐和郭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招收上來如此衆多的兵力,可見他二人的能力並不弱。
可有四千多兵力、裝備齊全的湖陽縣兵,竟被兩千來人、而且還是由流民假扮的舂陵軍堵在城內,一直閉門不出,也是挺有意思的事。之
所以會這樣,因爲廉豐只是個文人,他不會打仗,也不會主動要求出城去打仗,而會打仗的郭登又太在乎自己的官位,不敢也不願意去承擔出城一戰的風險。湖
陽之戰,進攻方的舂陵軍損失不小,傷亡了一千多人,而守城的湖陽縣兵,傷亡並不大,死傷不到千人,繳械投降者有三千餘衆。舂
陵軍自起事以來,還從未抓過這麼多的俘虜。湖陽縣衙內,李軼看了下統計的俘虜名冊,其中有軍候六人,屯長三十餘人,率隊近百人,兵卒三千三百餘衆。看
罷這份統計,李軼走到劉秀近前,眉頭緊鎖地說道:“劉將軍,現在我軍的俘虜有三千多人,要怎麼處理他們?”
此時劉秀正在翻看湖陽的賬冊,其中有金庫賬冊、糧倉賬冊,還有物資賬冊。劉秀擡起頭來,看了李軼一眼,隨口問道:“季文,你的意思呢?”李
軼正色說道:“我們現在可養不起這麼多的俘虜,依我之見,這些降兵,留下來也是個麻煩和隱患,不如全部……”說着話,他做了個殺的手勢。
見狀,鄧禹皺了皺眉,正要上前說話,劉秀擺擺手,說道:“湖陽縣兵,大多都是從湖陽城內的百姓中徵集的,如果全部處死,湖陽的百姓得多恨我們啊!”李
軼問道:“那將軍的意思是?”劉
秀想了想,說道:“先關兩天,等城內的局勢穩定了,就都遣散了吧!當然了,如果有願意留在我軍的,我們歡迎,不想留在我軍想回家的,給他們發些錢糧,讓他們走吧!”
在李軼看來,將縣兵全部處死,這是最省事的辦法,遣散縣兵,倒也可以,不過遣散時還要給他們發錢糧,李軼接受不了。
他說道:“縣兵作惡,讓我軍傷亡了一千多弟兄,這個仇我們不報也就算了,還要分給他們錢糧?”劉
秀笑了笑,說道:“季文,我們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如
果你的眼睛看到的是整個天下,就不會去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如果你的眼睛看到的是天下蒼生,就不會去計較一兵一卒的傷亡。現
在這些被俘的縣兵,未必願意歸順己方,但遣散他們,並分發錢糧,會讓他們對己方感恩戴德,將來,這些被遣散的縣兵,都有可能成爲己方潛在的兵源。另
外這樣的做法,也會大大消除湖陽百姓對己方的敵意和戒心,是收攏民心的不錯手段。李
軼撓了撓頭,提醒道:“將軍,我們現在的錢糧可不多啊,獎勵有功的將士都不夠用,還拿出來分給降兵?”反正李軼理解不了劉秀的做法。
劉秀含笑說道:“湖陽的金庫、糧倉賬冊都在這裡,囤積的錢糧雖不算多,但也不少,獎勵我方將士,遣散被俘之縣兵,足夠用了。”
“可如此一來,我們也就沒有多餘的錢糧運送回蔡陽了。”這纔是李軼要說的重點。好不容易打下湖陽,若是拿不出戰利品運送回後方,得勝之功將會大打折扣。劉
秀說道:“蔡陽局勢穩定,並不需要從我們這邊運送錢糧過去。”見
李軼還要爭論,劉秀向他擺擺手,轉頭對鄧禹說道:“仲華,被俘的縣兵一事,你去處理。對了,安民的告示也由你來起草,儘快張貼出去!”
“是!主公!”鄧禹對劉秀的決定百分百贊成,聽聞劉秀的命令,他二話不說,躬身領命。
李軼看了一眼離去的鄧禹,他話鋒一轉,問道:“將軍,城內有不少的大戶,據說他們給廉豐、郭登又是捐錢,又是捐糧,而且還捐了不少的家丁、護院,對這些人當如何處理?”劉
秀揉了揉額頭。李軼繼續說道:“我看,就該把他們全部查抄!”“
有些人,也未必是自願捐出錢糧,此事還需好好去調查一番。”說着話,劉秀對馮異和九兒說道:“公孫、九兒,此事,你二人配合季文,一同去查辦。”
“是!主公!”馮異和九兒拱手施禮。李軼暗暗皺眉,就這麼點小事,劉秀還信不過自己,還要馮異和九兒配合自己,說是配合,實則是監督吧!
劉秀是信不過李軼,主要是覺得他這個人太急功近利,他擔心讓李軼單獨去辦這件事,他會來個快刀斬亂麻,將城內的大戶全部查抄,將繳獲來的大筆錢財都拿到大哥那裡去請功。
己方現在纔剛剛起步,正是打根基的時候,打下一地,就得先穩固一地,胡亂查抄,引起地方士族的反彈,於己方十分不利。這
些事情,別人可以不考慮,但劉秀不能不考慮。好
在舂陵軍攻佔湖陽後做主的是劉秀,不是李軼,舂陵軍在湖陽城內也沒做出太過格的事,湖陽的局面也相對穩定。在
官府的宣傳下,舂陵軍將士被描述成殺人不眨眼的瘋子,舂陵軍攻佔湖陽後,百姓們根本不敢走出家門,都躲藏在家中,如同大難臨頭一般。
不過外面的風平浪靜讓百姓們漸漸卸下心防。下
午的時候,湖陽的街道上已偶爾能見到走出家門、東張西望的百姓。剛開始,人們見到有巡邏的舂陵軍走過來,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第一時間跑回自家。
但反覆幾次之後,百姓們見舂陵軍也不像官府描述的那樣,見人就殺,人們的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看到巡邏的舂陵軍也不再躲避。
等到天近傍晚的時候,有些小攤小販已經回到街頭,開始繼續做起生意,街上的行人也是越來越多,像茶館、酒樓等地,更是聚滿了人,互相交談舂陵軍攻佔湖陽後城內的局勢。
翌日早上,舂陵軍的安民告示張貼出來,懸掛在湖陽城內幾處醒目的地方。這
份由鄧禹親自起草的安民告示,先是細數了新莽朝廷的昏庸無道,然後詳細講述了柱天都部起兵造反的目的,是爲了光復大漢江山,救全國百姓於水火等等。鄧
禹可是遠近聞名的才子,能說會道,寫出的告示,也是文采橫溢,在極力貶低當今朝廷的同時,也把柱天都部豎立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王
莽的皇位本就得來不正,是亂臣賊子的篡位,篡奪了大漢江山,現在你做不好皇帝,導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柱天都部代表民衆,要你退位,光復大漢江山,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安民告示張貼出來後,進一步打消了城內百姓的顧慮,舂陵軍攻佔湖陽城的第二天,城內的百姓基本就恢復了正常,沒有出現大規模恐慌和逃難的場景。當
天下午,縣衙再次張貼出告示,一是宣佈對郭登的懲處結果,於兩日後當衆問斬,二是對被俘縣兵的處理結果,有願意留在柱天都部的,柱天都部全部接收,不願意留下的,全部遣散,並會配發一筆錢糧。
舂陵軍的這個政策,極大贏得了湖陽百姓的好感。湖陽城內的百姓,就那麼三四萬人,三千多縣兵,幾乎是湖陽十分之一的人口,差不多每家每戶都有親朋好友在縣兵當中,現在聽說他們可以平安無事的回家,人們當然打心眼裡高興,對舂陵軍也是感恩戴德。
在劉秀的主導下,湖陽的局勢穩定得很快,起碼錶面上是這樣。
下午,劉秀正在縣衙裡辦公,一名兵卒從外面跑了進來,插手施禮,說道:“將軍,寥府的先生廖恆求見!”
寥府?廖恆?劉秀一臉的茫然,他轉頭看向身邊的九兒。雖說劉秀給九兒分配了任務,要她隨馮異、李軼一同去調查城內的那些大戶,但九兒大多時候還是留在劉秀身邊。九
兒上前兩步,來到劉秀身邊,小聲說道:“這個廖恆和郭登的關係不一般,他二人可能都是出自於柏鬆門!”
劉秀揚起眉毛,問道:“郭登是江湖中人?”九
兒點頭說道:“是的,據說他離開柏鬆門後就到了湖陽,做了一名伍長,然後是從伍長一點點地做到了縣尉!”能
從最底層的小兵,一步步成爲縣尉,這可是很不簡單的事,雖說縣尉也只是個綠豆大的小官。要
知道在當時還不具備科舉制度,爲官者大多是通過舉薦,無人舉薦,光憑自己的能力做到縣尉,郭登還是很有些本事的。
劉秀沉吟片刻,問道:“廖恆也是出自於柏鬆門?”
“我打探的消息是這樣!”
劉秀哦了一聲,說道:“這麼看來,他今日來找我,其目的是爲了給郭登求情。”九
兒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小嘴,說道:“主公可以不必見他。”
劉秀看了一眼九兒,沒有立刻說話。正當他暗暗琢磨的時候,又有一名兵卒急匆匆跑了進來,插手說道:“將軍,劉承軍候在城內遇襲,現身負重傷!”
劉承是舂陵人,爲劉氏宗親之一,由於並無過人的本事,在舂陵軍中亦只是擔任軍候之職。
聽說劉承遇襲,劉秀下意識站起身形,問道:“他傷得如何?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