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含笑說道:“我們的這位長輩,性情古怪,不太歡迎陌生人。”
李軼聞言,五官都快皺到一起,不等他繼續說話,劉秀說道:“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一整天,早點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們還得繼續趕路。”
在他們當中,屬張平的軍階最高,是屯長,不過張平是個大悶葫蘆,一天下來,也講不上幾句話,現在劉秀倒成了他們當中首領。
衆人紛紛拱手施禮,然後相繼離去。
等衆人離開,劉秀、龍淵、張平三人簡單收拾一番,然後離開驛站。當他們出門的時候,有一人偷偷跟了出來,李通。
看到李通跟出來,劉秀三人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次元,你不在房中休息,跟着我們作甚?”
李通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嘴巴嚴得很,一定不會泄露出去!”
劉秀忍不住樂了,隨口問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麼?”
“應該是和蠻兵的錢財有關!”
聽聞這話,劉秀和龍淵心頭一驚。張平則是眯縫起眼睛,雙手也隨之背向身後。
劉秀拉了一下殺氣已然外泄的張平,對李通和顏悅色地問道:“次元,你爲什麼這麼說?”
李通正色說道:“藏在白山的這些蠻兵,一路從益州郡流竄到漢中郡,期間劫持了那麼多的女人,想必搶奪的錢財也一定不少,可是在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有搜到,錢財一定是被蠻兵偷偷藏了起來。如果劉大人當時帶着我們去找這筆錢財,大家一均分,最後分到每人手裡的也沒多少了,所以,這件事最好是秘而不宣,由劉大人找最能信得過的人偷偷去辦。”
對於劉縯而言,還有誰能比劉秀與他的關係更親近?
平日裡,劉縯看劉秀看得那麼緊,恨不得找根繩子把他拴在自己腰上,現在卻讓他離開自己身邊,來執行這麼一件不太重要的任務,這未免也太反常了。
李通可不是尋常的富家子弟,他頭腦聰慧,又見多識廣,細細一琢磨整件事,他便已然猜出了八九不離十。
聽到這裡,張平眼中的殺機更盛,渾身的肌肉都開始處於緊繃狀態,隨時準備出手。
李通繼續說道:“文叔不是個貪玩的人,現在到了鍚縣,就算去拜訪老友,也不至於徹夜不歸,我猜測,你們應該是去找被蠻兵偷藏起來的錢財!”
如果不是在外面,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劉秀真想爲李通拍拍巴掌,大讚一聲好!
他的分析,有條有理,絲絲入扣,而且與事實基本一致。他再次拉下張平,暗示他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
劉秀走到李通近前,笑問道:“次元,如果我說,你分析的都對,你又待如何?”
李通面色一正,向劉秀拱手施禮,說道:“文叔不僅對我照顧有加,而且還數次救過我的命,只要文叔信我,次元此生定不負文叔!”
不管劉縯是不是讖語中的那個真命天子,總之李通現在是已經認準了劉秀。
劉秀性仁善,通大義,有城府又有心計,無論是爲人還是處世,都很令李通折服,在李通看來,能追隨和輔佐劉秀這樣的人,乃人生一大幸事。
看着保持着拱手施禮姿態的李通,劉秀沉默了那麼幾秒鐘,伸手托住他的胳膊,笑道:“次元,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稍頓,他又叮囑道:“對於此事,我希望知曉的只限於我們四人,不要再有第五個人。”
劉秀能同意讓李通跟隨,就等於是徹底把李通當成了自己人。
李通神情激動,再次一躬到地,正色說道:“次元一定嚴守秘密,絕不外傳。”
張平緊鎖的眉頭並未舒展,忍不住低聲警告道:“阿秀!”
劉秀向張平含笑點點頭,說道:“平哥,我相信次元。”
張平聽後,再不多言,背於身後的手也隨之垂落下來,揚頭說道:“我們快走吧!”
他們是從白山裡出來的,現在又重新返回白山。
按照張平繪製的地圖,他們在白山的一處山腳下,找到一個小山洞。
這個小山洞的口很小,看上去就狗洞那麼大,洞口外還長滿了草藤,遮擋的很嚴實,如果不是刻意尋找,很難發現這個小洞口。
此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洞口內更是黑咕隆咚的,看起來很嚇人。劉秀掏出火摺子,說道:“我先進去看看!”
張平拉住他,說道:“讓我先來!”說着話,他拿出自己的火摺子,吹着,然後順着洞口,一點點的鑽了進去。
劉秀、龍淵、李通三人緊隨其後,也鑽入洞內。
洞口狹小,裡面的空間倒是很大,至少能讓人直起腰來。
幾人各舉着火摺子,向四周查看,在山洞的裡端,地面上,堆放着好幾個包裹。衆人走上前去,把包裹一一打開,用火摺子一招,衆人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包裹裡面,基本全是金銀首飾和錢幣,即便平日裡老氣橫秋的張平,現在他的臉上也難得的露出激動之色。
四人蹲下身子,仔細清點了一下,光是金銀首飾,估計就得有二三十斤重,另外還有大量的銅錢以及白金三品。
張平拿出一枚龍幣,先是仔細看了看,而後遞給劉秀,問道:“阿秀,你看這個能是真的嗎?”
劉秀接過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轉手交給李通。後者看罷,點頭說道:“沒錯!是真的!”
張平低頭環視了一圈,喃喃說道:“這些得值多少錢啊?”
對於錢財,李通是最精通的,他先是看看錢幣的數量,再掂了掂金銀首飾,說道:“保守估計,有百萬錢。”
“百萬錢!”張平聞言,眼睛瞪得好大,劉秀和龍淵也是露出詫異之色。
過了半晌,劉秀回過神來,正色說道:“好了,我們得立刻把這些財物轉移到別的地方。”
張平點了下頭,衆人把打開的包裹重新系好,然後每人提着一包,順着洞口爬出來,張平留在最後,把山洞裡的其它包裹一個接着一個的遞出來。
將包裹全部搬出,他們也沒有走太遠,於附近的兩顆老樹中間挖坑,將包裹一一放進去,然後再填土埋掉。
幾人在坑上使勁蹦了蹦,將土踩實了,又拔了些草藤覆蓋在上面。
全部處理好,四人又打量一番,看不出異樣,這才紛紛坐在地上歇息。
張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感嘆道:“有這百萬錢,可助伯升成就一番大業!”
劉秀好奇地問道:“平哥是怎麼認識我大哥的?”
張平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久到劉秀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張平緩聲說道:“我曾在家鄉殺了一狗官,逃亡到蔡陽,伯升不嫌我有命案在身,將我收留,從那時起,我的這條命,就是伯升的了。”
劉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來如此!有時候他也挺佩服大哥的。
大哥一直很羨慕那些顯赫士族能養許多的門客,但大哥沒有錢財養門客,卻也能另闢蹊徑,收攏了許多犯案在身的人,而這些人又遠比那些花錢聘請來的門客更加忠誠,更加的死心塌地。
張平和朱雲都是很好的例子。
歇息的差不多了,劉秀等人站起身形,回往鍚縣。
路上,張平問道:“阿秀,該不會我們到了郡城之後,郡府也和縣府一樣,都不管那些女人,最後又把她們推給我們了吧?”
劉秀苦笑,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他聳聳肩,說道:“等到了郡城看看情況再說,最後拿主意的還得是大哥。”
張平先是點點頭,最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們正往山外走着,突然間,龍淵停下腳步,順手拉住了劉秀。張平和李通也停了下來,不解地看着龍淵。
龍淵側着耳朵聆聽,幽幽說道:“好像有人在哭喊。”
聞言,劉秀三人下意識地向四周望了望。他們的周圍都是樹林,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仔細聆聽,除了嗡嗡的蟲叫聲,也聽不到還有別的什麼聲音。
李通打了個冷顫,兩隻手下意識地在胳膊上搓了搓,說道:“忠伯兄,你可別嚇我,這荒山野嶺、黑燈瞎火的,哪來的哭聲啊?”
龍淵又聽了片刻,語氣篤定地說道:“確有哭聲,在這邊!”說着話,他擡手指了一下右手邊的方向。
衆人相互看看,最後目光都落在劉秀身上。
劉秀甩頭說道:“走,我們去看看!”
他不太相信鬼神一說,不過他很相信龍淵六識過人,既然龍淵聽到了哭聲,想來應該錯不了。
龍淵走在前面,劉秀三人跟在後面,在樹林中高一腳低一腳的向前穿行。
走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劉秀等人都看到前方隱約有火光從樹林的縫隙中透出。四人不約而同的慢放腳步,悄然無息地接近過去。
火光來自於前方樹林的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央生着一堆篝火,篝火的四周,坐着幾名披着獸皮的蠻子,在他們附近,還有兩個女人被捆綁在地上,龍淵所聽到的哭聲就是她二人發出來的。
這些倒沒什麼,最恐怖的是,篝火上烤的根本不是山中的野味,而是一個人,一個被切掉了頭顱的女人。
在篝火旁還豎立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頂端,觸目驚心地插着一顆女人的頭顱。
篝火上的那個女人已經被烤成了焦黃色,從胸口到下腹,完全被豁開,肚腹當中內臟已全被掏空,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詭異的烤肉的香氣。
圍坐在篝火旁的蠻子時不時的起身,用彎刀割下一塊肉,放入嘴裡,大口的咀嚼。
此情此景,讓人既不寒而慄,又讓人一陣陣的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