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劉秀正在家裡看書,李通興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興奮地說道:“主公,公孫回來了!”他
說的公孫,自然就是指馮異。聽聞馮異回到舂陵的消息,劉秀喜出望外,從坐塌上一蹦而起,踩上鞋子,快步向外跑去。
到了家門口,舉目一瞧,只見馮異和一名三十多歲、揹着長弓的漢子站在外面。劉秀笑道:“公孫,我可算把你等回來了!”當
初馮異是和劉縯、劉秀一同回的舂陵,只不過後來馮異又回了潁川老家。
馮異看到劉秀,也是滿面的激動之色,他強壓興奮之情,畢恭畢敬地拱手施禮,說道:“屬下拜見主公!”劉
秀伸手攙扶,上下打量馮異一番,感覺他比以前壯實了幾分,也被曬黑了幾分。他說道:“公孫一路辛苦了。”馮
異一笑,側了側身形,把一旁的漢子拉了過來,向劉秀介紹道:“主公,這位是我的好友,名叫傅俊,字子衛,潁川襄城人,在襄城做亭長,驍勇善戰,武藝高強,尤其是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難逢敵手。在益州的事,我都和子衛講過了,子衛也十分敬佩主公的爲人,這次專程隨我從潁川來到舂陵,就是想拜在主公麾下。”說
着話,他又對身邊的漢子說道:“子衛,這位就是我的主公,劉秀劉文叔!”
在馮異介紹傅俊的時候,劉秀也在仔細打量這位漢子。
傅俊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中等身高,身材壯實,向臉上看,樣貌極佳,國字臉,粗粗的劍眉,深邃的眼睛,高鼻樑,大嘴岔。正
所謂相由心生,一看他的樣貌,劉秀便感覺這是一位生性正直的漢子。劉
秀在打量傅俊,傅俊也同樣在打量劉秀。劉秀的年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小一些,看起來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不
過他的身材很高,五官深刻,相貌俊美,難得的是,渾身上下都透出儒雅之氣,看起來根本不像莊稼漢,更像是飽讀詩書的富家子弟。
馮異話音一落,傅俊立刻拱手施禮,說道:“屬下傅俊,拜見主公!”
劉秀忙道:“子衛不必多禮!”
站於劉秀身後的朱祐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公孫說子衛的箭術出神入化,不知怎個出神入化法?”
聽着朱祐略帶揶揄的話,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傅俊身上。馮
異心中很清楚,別看劉秀沒什麼名氣,但劉秀身邊的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如果傅俊想更快的融入其中,就必須得拿出真本事出來,鎮住在場的衆人。
他噗嗤一笑,樂呵呵地向傅俊微微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露一手給大家瞧瞧。
得到馮異的暗示,傅俊二話沒說,肩膀一晃,揹着的長弓已落在他的手裡,他從背後的箭壺中隨手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連瞄都沒瞄,隨手向前射出一箭,箭鋒直取笑嘻嘻的朱祐。
朱祐做夢也沒想到,傅俊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人,竟敢突然給自己一箭。他嚇得笑容一僵,急忙向下低身。不過雙方的距離太近,他的腰身還沒彎下去呢,箭矢已由他的頭頂上方,幾乎是蹭着他的髮髻飛了過去。他
愣了片刻,接着勃然大怒,正要對傅俊發火,突然發現在場的衆人都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地看向院子裡,他心生不解,回頭一瞧,這才發現,原來傅俊射出去的那一箭,已然釘在正房的房樑上,更驚人的是,箭矢還穿透了一隻麻雀的翅膀,把這隻麻雀給死死地釘在房樑上,麻雀還沒死,另只翅膀不停的扇動、掙扎。
這一箭,當真稱得上是出神入化。看得出來,麻雀並非落在房樑上,而是恰巧從房樑前飛過,正好被這一箭刺穿翅膀,給釘到了房樑。這
麼遠的距離,這麼精準的一箭,需要的不僅僅是百步穿楊的箭術,更需要極佳的眼力和預判力,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並不爲過。傅
俊的這一箭,可謂是技驚四座,劉秀率先回過神來,拍着巴掌讚歎道:“好箭法!好箭術!好個傅子衛!”
其他衆人也都回過神來,紛紛向傅俊挑起大拇指,打心眼裡讚歎一聲好!朱
祐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走到傅俊近前,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剛纔還揶揄過人家,勾肩搭背地說道:“子衛,你的這手箭法真不賴,和我說說,你是怎麼練的?能不能也教教我?”朱
祐這個人,從來都沒什麼壞心眼,就是說起話來口無遮攔,他不記仇,也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誰,脾氣來得快,去的更快,要說在劉秀身邊的這些奇人異士當中,性情最單純的,也就是這位朱祐朱仲先了。看
着朱祐厚着臉皮的和自己套近乎,還要自己傳授箭術給他,平日裡一向嚴肅的傅俊都被逗樂了,禁不住問道:“請問兄臺貴姓?”
“哈哈——”朱祐聞言,老臉頓是一紅,劉秀等人則是齊齊大笑。
馮異上前介紹道:“這位是朱祐朱仲先!仲先兄弟的爲人一直都是大咧咧的,子衛,剛纔仲先若有失禮之處,你也別往心裡去!”朱
祐連連點頭,表示馮異說得沒錯。傅
俊笑道:“如果仲先真打心眼裡願意跟我學,我肯定傾囊相授!”
他這話投了朱祐的脾氣,後者一拍巴掌,正色說道:“子衛這兄弟,我朱祐交定了!”
看着明明只是初次見面,但卻一見如故的二人,劉秀忍不住搖頭而笑,感覺只要有朱祐在自己身邊,自己就從來不會缺少歡樂。
劉秀待人向來寬厚,但他對朱祐,絕對稱得上是寬厚中的寬厚,這一點,在以後的相處體現得更加明朗。
把馮異和傅俊二人讓進大廳裡,衆人分賓主落座。劉秀居中,衆人分坐兩旁。馮
異首先開口說道:“主公,我還有些朋友在路上,接下來,他們也會陸續趕到舂陵。”
稍頓,他話鋒一轉,說道:“我到南陽後,路徑許多地方都聽說舂陵這裡有人要造反……”
說到這裡,他頓住,看向劉秀。己方要造反的事,應該是嚴格保密的,怎麼現在在南陽,都變成路人皆知的事了?
劉秀明白馮異的疑問,他苦笑一聲,將李守乃至宛城的事,向馮異講述一遍。而後他說道:“我等起事之事,已然暴露,大哥索性就公開打出了柱天都部的旗號,如此也能吸引來更多的有識之士!現在唯一還沒有搞懂的事是,南陽郡軍的主力竟然被調到了北方,不知意欲何爲。”
馮異眼珠轉了轉,沉吟片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說道:“想必主公還沒有聽說吧,王匡和廉丹統帥的十萬京師軍,在成昌被赤眉軍殺得大敗,王匡的腿被樊崇刺了一槍,落荒而逃,廉丹被董憲生擒,讓董憲砍了腦袋,十萬京師軍,幾乎全軍覆沒!”聽
聞這話,除了傅俊,在場衆人無不大吃一驚。劉秀下意識地追問道:“公孫,此消息準確嗎?”“
當然!成昌距離豫州又不遠,而且赤眉軍的勢力已經擴張到豫州,京師軍大敗,赤眉軍大捷的消息,已經在豫州傳開了。”潁
川就是豫州境內的一個郡,而且潁川是除京城地區外,人口最多則最爲密集的一個郡,因爲人多的關係,消息傳播的也特別快。
“原來是這樣!難怪南陽郡軍的主力要被調到北方,朝廷是怕赤眉軍趁勝追擊,打完洛陽打長安!”
傅俊笑了笑,說道:“也是早晚的事!”
馮異點頭說道:“成昌大捷之後,赤眉軍名聲大噪,人數更是翻了倍的增加,原本只區區幾萬人的赤眉軍,目前已經擴張到十多萬人,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二十萬、三十萬,甚至上百萬都有可能,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赤眉軍先取洛陽,再取長安,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劉秀雙目晶亮地說道:“所以,我們的起事也得加快了!不然,以後的天下豈不變成了赤眉的天下,以後的大新朝廷,豈不要變成赤眉朝廷了?”“
赤眉朝廷!”衆人聞言無不哈哈大笑。他們和劉秀相處的久了,都瞭解他的脾氣,在私底下,劉秀是個很愛開玩笑的人,而且還樂於給人起綽號。
馮異有個被後人廣爲流傳的稱號——大樹將軍,而這個綽號就是劉秀給他起的。
因爲每次打完仗,別的將領都吹噓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勞,只有馮異,從來不參與,也不去爭功,自己跑到大樹底下坐着乘涼,久而久之,劉秀就給他起個大樹將軍這個綽號。劉
秀不喜歡馮異嗎?並非如此!他對馮異的評價是疾風識勁草,大風吹過,只有最堅韌的那根草才能存活下來,屹立不倒,而馮異,就是那根勁草。‘疾風勁草’這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出自於劉秀對馮異的評價。笑
了一會,馮異提醒道:“主公,南陽郡軍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王莽也極爲重視南陽,我們若想在南陽做大,並不容易啊!”劉
秀含笑點頭,說道:“仲華和子陵也說過,我們若想生存下去,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轉移到益州,一條是與綠林軍合併。”馮
異先是吸了口氣,沉吟片刻,說道:“與綠林軍合併,此計可行!”
“可是大哥不同意,而且態度很堅決!”劉秀搖頭說道:“眼下,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我們起事之時,赤眉軍能吸引朝廷的注意力,讓朝廷的矛頭不至於插進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