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隋軍兵分兩路,裴行儼率領三千勁旅,趁夜攻打水南關,而侯君集則率南越五千善於翻山越嶺的步卒,支援阮君明。
裴行儼率領三千勁旅,趁夜行動。由於水南關離河內城不過數裡,很容易被李元吉發現。因此,裴行儼先是向東行動,渡過沁水之後,星夜直奔水南關。一路上,倒也順利,不到寅時便抵達了水南關,此時天色尚黑,正是人最困的時候。裴行儼發現水南關的防備並不嚴密,當即做出了決定。
裴行儼先下令士兵休息,恢復體力。半個時辰後,裴行儼親帥隋軍,對水南關發動了進攻。
水南關的守軍有五百多人,沒有想到隋軍突然來攻,頓時措手不及。等到發現隋軍蹤跡,隋軍已經攀上了城牆。裴行儼一馬當先,第一個爬上城頭,幾名唐兵看見他,大喝一聲,合力來截,卻被裴行儼奮起神威,刷刷兩刀砍死。唐兵見裴行儼異常驍勇,頓時一鬨而散。隋軍逐漸登上城頭,隨着大批的隋軍登上城頭,水南關落入隋軍之手,餘下的唐軍打開城門,瘋狂逃竄,只求能活一命。
裴行儼奪下水南關之後,立刻派人通知陛下,他已經拿下了水南關。
楊侑得到消息,立刻整頓三軍,再度出城攻打河內郡,投石器一路擺開,巨石轟隆隆而下。魏徵依舊採取褥子、稻草上鋪蓋水牛皮的辦法,讓隋軍的轟擊化爲泡影。雖然隋軍的轟擊沒有奏效,但卻成功地牽制了李元吉,讓裴行儼得以從容部署,守衛水南關。
夕陽西下,隋軍撤退,李元吉冷冷地看着隋軍撤退的背影,以手加額,冷笑道:“這個楊侑,還真是不死心啊。”
魏徵卻捋着鬍鬚,並不說話,眸子裡閃動着光芒,正在思考着什麼。魏徵覺得奇怪,因爲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楊侑是一個做事謹慎之人,有了很大的把握,他纔會去做。可是從今日的情況來看,隋軍轟擊一日無果,楊侑似乎拿不出什麼好辦法,難道說,楊侑的目的只是要牽制河內郡的唐軍嗎?
李元吉看見魏徵沉默不語,不覺有些奇怪,問道:“楊侑今日又空手而歸,魏先生爲何悶悶不樂?”
魏徵聞言,從沉思中醒來,他咳嗽一聲,道:“殿下,卑下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李元吉倒也認真,如今在魏徵的建議下,楊侑一再受挫,因此他對魏徵的話,倒也深信不疑。
“殿下,楊侑明明知道魏軍已經有了防備投石車的辦法,偏偏還要連連攻打,若不是有所依仗,便是有其他企圖。從今日的情況來看,楊侑對卑下的辦法,毫無應對之策。如今看來,恐怕他另有詭計。”魏徵說道。
李元吉一愣,道:“河內城是河內郡的郡治,城池堅固,糧食足夠食用一年,無論他有什麼詭計,孤也不用害怕。”
魏徵搖搖頭,慢慢踱步到一邊,從窗戶看着逐漸撤退的隋軍,忽然將目光落在了屋子裡的地圖上。忽然,魏徵身子不由一震,道:“難道……”
李元吉見魏徵臉色大變,不由快步走了過來,道:“難道什麼?”
魏徵手指顫抖,指着河內城東北方向,離沁水有數裡的地方,道:“殿下,此處便是水南關,是通往長平郡的要道,卑下懷疑,楊侑很有可能將目光放在此地。”
李元吉咬着嘴脣,他是從幷州南下而下,一路上經過上黨、長平兩郡,最後抵達河內郡,所以,對沿途重要的據點關隘,他十分熟悉。從河內城北上長平郡,必定會經過水南關,可以說,水南關是河內城的咽喉。
聽見魏徵的話,李元吉遲疑了片刻,道:“水南關雖然不比壺關,又或者是天井關,但也算一處險要的關隘,孤留了五百精銳唐兵在此地駐守,以水南關的險要,不是一時半會能攻破的。”
魏徵點點頭,他也知道李元吉說的有理,但他不能講希望寄託於隋軍攻不下水南關。略作沉吟,魏徵道:“殿下,卑下建議,不妨派人通知水南關守將,讓他嚴加防守,密切注意四周動向。若沒有殿下的命令,水南關只需出不許進。”
李元吉頷首,魏徵的話深合他意,小心謹慎,總歸是好的。李元吉正要說話,這時,薛萬鈞一瘸一拐走了進來,神色有些難看:“殿下,有緊急軍情。”
“什麼軍情?”李元吉沒有擡頭,依舊注視着地圖。
薛萬鈞稟告,道:“卑職剛剛得到消息,隋軍將領裴行儼,星夜偷襲水南關,如今水南關已經被逆隋奪了。”
魏徵聞言,猛地擡起頭,一臉不可思議,他快步靠近薛萬鈞,道:“薛將軍,你,你說什麼?”
薛萬鈞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水南關,已經被隋軍奪了!”
魏徵後退兩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猜想,果然是對的。可是即使他猜對了,也慢了半拍。隋軍已經攻下水南關,意味着河內郡與長平郡的聯繫被截斷了,同時也意味着,唐軍的補給,只能依靠機關陘。不然,糧道就會暴露在隋軍兵鋒之下,非常的危險。
李元吉臉色大變,他自然明白水南關的失陷,對於他來說,有多麼大的影響。可是,水南關有五百對精銳,以水南關的險要,怎麼悄聲無息被隋軍奪走?李元吉嘴脣蠕動了幾下,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萬鈞嘆息一聲,道:“卑下也只是得到消息,具體的情況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裴行儼星夜兼程,趁夜攻打水南關。水南關一時毫無防備,被裴行儼殺了數人之後,立刻崩潰。”
魏徵楞了半響,這才苦笑着,道:“想不到楊侑的反應如此之快。這水南關被隋軍奪下,形勢便兇險了數分。”
李元吉忽然道:“魏先生,楊侑既然能想到攻打水南關,恐怕濟源那邊,也不容樂觀。”
魏徵負手踱步,走了半響,嘆息道:“這麼看來,恐怕濟源也是凶多吉少,如今只希望軹關無恙。就算濟源被奪走,還有反撲之力。”
李元吉想了想,道:“水南關於大唐,非常重要。魏先生,是否出兵收復水南關?”
魏徵再度陷入了沉默,半響,這才道:“河內糧食充足,並不急在一時。楊侑攻打水南關,是想要截斷我軍後路,讓殿下心慌,一旦出兵,恐怕就中了楊侑的詭計。”
“可是,水南關地理位置異常重要,若是放任隋軍佔領,對孤不利呀。”李元吉有些憂心,儘管河內糧食充足。
魏徵擺擺手,道:“殿下放心,隋軍雖然攻佔了水南關,但暫時對河內沒有威脅。殿下可修書一封,令長平郡太守出兵,南下收復水南關,同時對和內城,也有着支援的作用。”頓了一頓,魏徵又道:“殿下,卑下建議,立刻修書一封給秦王,請他出兵。”
李元吉一愣,有些不解,問道:“前些日子,孤上書給父皇,想必父皇已經得到了消息,秦王若是接到消息,應該……”
魏徵搖搖頭,道:“殿下,如今隋軍四處騷擾,恐怕是要將河內變成孤城一座。如今還有機會搬去救兵,若是遲了,恐怕河內四周,密佈隋軍斥候,那個時候,殿下想要搬取救兵,就難了。”
李元吉仔細沉思,頓時明白了魏徵的深意,當即點頭,道:“孤明白了。這就立刻修書一封,星夜讓人送去函谷關。”
城外,隋軍大營,士兵已經回營,正在忙碌着造飯。
主帳內,楊侑摸着下巴的短鬚,笑道:“想不到這水南關竟然如此輕鬆,就破了。”
杜如晦捋着鬍鬚,笑道:“這是陛下洪福。”
“裴愛卿已經奪下水南關,正朝常平鎮趕去。拿下常平鎮,可以說沒有難度,但能否奪下天井關,卻是未知之數。”楊侑說道。畢竟天井關位於太行山腹地,地勢更加險要,而且,隨着水南關敗兵的北逃,唐軍便會得到消息,加強防守,裴行儼雖然英勇,但畢竟兵力不足,想要拿下天井關,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微臣倒是以爲,裴將軍倒有很大的機會拿下天井關。”杜如晦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哦?杜愛卿有什麼看法?”楊侑問道。
“陛下,水南關雖然被奪下,但我軍的重心仍然在河內,水南關離河內城也不過數裡的路程,水南關的唐軍逃走,應該不會遠去數百里外的長平郡。”杜如晦說道。
楊侑頷首,杜如晦的話也有道理,水南關離河內比較近,驚恐之下,唐軍第一時間,想到的應該是距離最近的河內城,而不是捨近求遠,千里迢迢去長平郡。想到此,楊侑眼睛一亮,道:“這麼說來,裴愛卿奪下天井關,倒有很大可能?”
“陛下不妨靜待消息。”杜如晦捋着鬍鬚,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楊侑哈哈一笑,拍案而起,道:“若是如此,朕必定重賞裴行儼。”
杜如晦一副惋惜神色,道:“可惜微臣一直想要的陛下的‘飲馬長城窟行’,可惜呀,可惜。”
這《飲馬長城窟行》是先帝西遊時所作,杜如晦算是不露聲色,拍了楊侑馬屁。楊侑笑了笑,道:“拿下洛陽之後,朕就寫一份送你。”
“多謝陛下!”杜如晦大喜。
一君一臣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