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武師聞言不由哈哈一笑,湊近了虯髯大漢,指着自己的臉,道:“你看我這樣,像密探嗎?”
見獨孤武師十分認真的樣子,仔細地看着獨孤武師,見他打扮普通,似乎不像。 [就上]但獨孤武師的一雙眸子,卻顯得十分有精神,沉默片刻,終於緩緩開口,道:“不像。”
這時,夥計送上了酒菜,獨孤武師爲添滿了酒,道:“請!”
眼珠一轉,心一橫,端起酒就喝。剛纔那些話,這個人肯定都聽見了,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兩人喝了幾口酒,獨孤武師笑道:“你說這洛陽撐不了多久,有什麼原因嗎?”
喝了幾口酒,膽子也大了,臉色也紅了,他低聲道:“這王世充本來就是隋臣,洛陽更是大隋東都,百姓的一顆心,都是隋心。如今大隋天子統兵收復中原,正是人心所向。這王世充撐不了多久。”
獨孤武師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撐不了多久,是多久?”
“這個嘛!”咂咂嘴,想了想,道:“畢竟王世充尚有數萬兵馬,糧食雖然不多,但也足夠吃半年。等到糧盡,便是洛陽城破之時了。”
獨孤武師嘿嘿一笑,低聲道:“哪裡用的了糧盡。據我所知,那單雄信屯兵上清宮,已經暗中投靠大隋。一旦上清宮失陷,隋軍便可毫無顧忌攻打洛陽。隨着單雄信的投降,恐怕這洛陽城,必定會人心惶惶。”
吃了一驚,臉色頓時變了,道:“單雄信叛變了?我怎地不知。”
“咳,我也是剛剛得知。你想,那單雄信先後爲數人效力,根本毫無忠心可言。如今洛陽即將被圍困,爲了自家利益,投靠實力強大的大隋,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獨孤武師說着,猛然反應過來,捂着自己的嘴。很快,他十分驚慌地站起身來,匆匆走出了酒肆。
酒肆裡,包括在內的幾名食客都無比震驚,這單雄信是大鄭赫赫有名的飛將,連他都投靠了大隋,這洛陽還能守住嗎?一想到往日洛陽被圍困的艱難情形,食客們都沒有了興致,轉眼就走了個精光。
眯起了眼睛,慢慢站起身來,朝着另一家酒肆走去。果然,另一家酒肆裡,同樣流傳着單雄信已經投靠大隋的消息。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有了注意。
洛陽城中,幾個酒肆都有單雄信叛變的消息傳出,正所謂三人成虎,不過片刻時間,整個洛陽城都傳遍了這個消息。本來洛陽城就人心惶恐,如今又有人叛變,而且還是朝廷重臣,整個洛陽城幾乎要翻了天。一些有先見之明的百姓,已經開始搶購糧食,然後埋在地下,以備日後食用。
城中不利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王世充的耳中,王世充顯得猶豫不決,他仍然不相信單雄信會背叛他,但城中流傳的消息又不得不讓他十分重視。想了想,王世充立刻修書一封,只說要有大事相商,因此特意召回單雄信。同時,王世充不得不出面闢謠,拿出部分糧食,穩定民心,在他的努力下,洛陽城的騷亂暫時平息了下來。
上清宮,單雄信接到書信,苦笑一聲,只得將兵權交給了王行本,帶着百餘親兵匆匆回到了洛陽。
隋軍大營,楊侑得到了消息,立刻整頓兵馬,出兵攻打上清宮。
侯君集、丘行恭、沈光等人,領一支軍隊,在上清宮與洛陽之間,修建防禦工事,阻斷兩地的聯繫,而他親帥大軍,殺奔上清宮。
隋軍出動,王行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帶人登上城牆,凝視着城外如烏雲一般撲來的隋軍。只見隋軍軍容嚴整,緩緩而行。位於中軍的一輛馬車上,插着一杆最大的赤紅色旗幟,正是楊侑的軍旗。
王行本立刻明白,這是楊侑親征。一想到楊侑,王行本就恨不得將他給殺了。偃師城的種種痛苦經歷,又在腦海裡浮現。他曾經發誓,所吃得苦,一定要還給楊侑。
隋軍在上清宮數百步外停下,迅速搭建了一所指揮台,楊侑登上指揮台,凝視着前方的上清宮,不由輕輕嘆息了一聲。他需要仰視,才能看清楚上清宮,而且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個點,足以證明這上清宮有多麼高。
杜如晦在一旁,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這上清宮的地勢,果然險要,若是能奪下此地,便能居高臨下,虎視洛陽,同時更能進兵孟津渡,攻打洛陽以西各縣。”
楊侑頷首,道:“不錯,朕便是先要拿下上清宮,繼而掃平洛陽四周。阻擊僞唐的來援之兵,才能從容拿下洛陽。”
兩人說話間,隋軍在各位將領的帶領下,已經結成了戰陣。軍旗飛舞,刀槍泛寒,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的隋軍,讓王行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他知道上清宮的地理得天獨厚,易守難攻,但也忍不住心中戰慄。
但旋即,王行本又變得篤定起來,以邙山的兇險,只要以大量的弓箭手鎮守,隋人若來,只管以弓箭射之,隋人就算是蛟龍,也翻不起浪花。
楊侑手中拿着望遠鏡,看着王行本那變幻的臉色,不由就是一笑,他大手一揮,道:“來人呀,將王仁則帶上來。”
“喏!”獨孤千山應着,很快,就將王仁則帶上指揮台。
“陛下,饒命,饒命呀!”王仁則一上來,就“噗通”一聲,跪在楊侑面前,連連求饒。自從被楊侑擒獲之後,雖然不曾受到虐待,但仍然讓他膽戰心驚,惶恐過日,生恐那一天就被楊侑砍頭。
楊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王仁則,你想活命,朕就給你一個機會。”
“啊!”王仁則心中一喜,想不到大隋天子真的給了他活命機會。他忙爬上幾步,道:“陛下大恩,王仁則沒齒難忘。”
“不用這麼快謝朕,朕說饒你,卻是有條件的。”楊侑擡起手,馬鞭一指前方,道:“此地你可認識?”
王仁則擡起頭,仔細看了看,道:“這裡是上清宮。”
“不錯,這裡正是上清宮,如今王行本屯兵上清宮,頑抗到底。王仁則,朕要你去勸降於他。”楊侑淡淡的道。
王仁則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喜,但他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做出爲難神色,道:“陛下,我已經決意爲大隋效力,若是去了上清宮,恐怕性命不保。”
楊侑掃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不滿地道:“王仁則,你若不去勸降王行本,朕就立刻閹了你,送你進宮做宦官。”
王仁則略略躊躇一番,咬咬牙,道:“既然陛下看重微臣,微臣縱然是粉身碎骨,也要爲陛下將王行本勸降了。”說着,王仁則站起身來,大步走下了高臺,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氣勢。
楊侑輕輕搖頭,全副武裝的裴行儼,羅士信帶着盾兵,緊緊跟上,將王仁則夾在了中央。
王仁則苦笑一聲,這才明白,楊侑讓他勸降,並不是讓他一個人去。當下心中盤算着,總要想個辦法,逃進上清宮。
一行人在盾兵的保護下,朝着上清宮走去。王行本舉起了手臂,下令弓箭手準備隨時射擊,給這羣不長眼的隋軍一個教訓。鄭軍弓箭手接到命令,紛紛張弓搭箭,忽然,站在王行本身邊的王德仁忽然張大了嘴巴,指着前方,結結巴巴地說了起來。
“荊王,那,那不是唐王嗎?”
王行本一愣,仔細看去,這才發現,在隋軍人羣中,有一人的臉龐非常熟悉。隨着距離漸漸近了,王行本越加肯定了,那人正是唐王王仁則。唐王來這裡,是要幹什麼?忽然,王行本身子一震,想到了什麼。
王行本特意去了解過楊侑的經歷,知道他曾經利用李智雲對付李淵,讓李淵一度進退兩難。如今,楊侑這是在故技重施啊。
果不其然,很快,王仁則就在離五十步外停了下來。王仁則瞧了一眼前方,他也看見了王行本。王仁則用餘光看了一眼四周,只見裴行儼和羅士信一左一右,在他身邊虎視眈眈,只得嘆息了一聲,這種情形下,要從兩員虎將身邊逃出,恐怕就算是項羽也不能了。
羅士信眯起眼睛,打量着王仁則,道:“王仁則,你若敢耍花招,我立刻讓你身首異處。”
裴行儼卻笑了笑,道:“士信,唐王膽子小,你可別嚇壞了他。若是嚇壞了,話都不會說了,這可如何是好?”
左右數十名隋軍聽見兩位將軍的調侃,均是哈哈笑了起來。
王仁則臉色通紅,爲了活命,他已經顧不得尊嚴了。衆人笑罷,羅士信一推王仁則,道:“唐王,快去勸降吧!”
衆人又是一陣嗤笑,王仁則緩緩走了出去,高聲喝道:“我是唐王,是自己人,你們先放下弓箭,有話好好說!”
王行本看着自家兄弟的笨拙表演,心中無奈而又尷尬。不管怎樣,王仁則是王氏族人,若要殺了他,心中這道坎過不去,而且,一旦殺了他,大鄭軍心必定受到動搖,連自家兄弟都敢殺,這樣的將軍,這樣的君主,值得效力嗎?
本來這場戰役,鄭軍連連敗退,丟了不少土地,士氣已經低迷,若是王仁則說出勸降的話,士氣會更加低迷,情況會更加危險。
想到此,王行本咬咬牙,道:“胡說,他是假冒的唐王!是楊侑小兒的詭計,意圖來擾亂軍心,來人,速速將此人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