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季琉璃和淵蓋蘇文帶着大軍一路趕回國內城,由於士兵們的體力大幅度衰退,大軍在離國內城三裡外停止了前進。此時,淵蓋蘇文和淵季琉璃都對楊侑心生恐懼,爲了避免被隋人偷襲,兩人派出了無數的斥候,在方圓二十里內不斷來回傳遞消息。
正是因爲如此,侯君集的埋伏在密林的伏兵被發現,他只得怏怏撤退,回到了國內城稟告消息。
對於能夠發現隋軍的伏兵,淵蓋蘇文還是十分得意的,不過很快,他得到國內城已經被攻陷的消息之後,淵蓋蘇文的一張臉就垮了下來,隋軍攻破了國內城,不僅意味着他的父親、高句麗的莫離支淵太祚也一定被擒了。
國內城落入隋軍之手,父親生死未卜,可謂國破家亡。淵蓋蘇文得到消息,立刻帶着騎兵趕到了城外,只見國內城城頭的旗幟已經換成了大隋的赤紅‘色’旗幟。
就在淵蓋蘇文趕到國內城外的時候,楊侑也站在了城頭,他已經接到消息,說一羣高句麗人朝着國內城趕來,因此他前來查看。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羣偃旗息鼓的高句麗人,楊侑目光銳利地發現,淵蓋蘇文赫然在其中。
一看見淵蓋蘇文鬼鬼祟祟躲在人羣中,一副猥瑣的樣子,楊侑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揮手,喝道:“來人,將淵太祚的屍首給朕帶過來!”
“喏!”當即有士兵應着,飛奔下了城牆,騎上戰馬,朝着莫離支的府邸狂奔,淵太祚的屍體已經被放置在那裡。親兵翻閱了層層屍海,在一炷香的時間後抵達了莫離支的府邸,又讓人搬上了戰馬,朝着城頭狂奔。
此時,淵蓋蘇文也發現了楊侑,他咬牙切齒,心中腹誹着楊侑,想要將他大卸八塊,剝皮‘抽’筋,可是也僅僅是於此了。淵蓋蘇文觀察了半響之後,發現國內城漸漸平靜了下來,也就是說隋軍已經佔據了這座城池。山風帶來的血腥味讓淵蓋蘇文確定了,楊侑這個屠夫必定在國內城進行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一想到這一點,淵蓋蘇文覺得無比心疼。他沉默了半響,正要離去的時候,城頭上有人動了。
在楊侑的指揮下,一個十字架被豎了起來。淵蓋蘇文很少看見這樣的東西,可是,當他看清楚了之後,兩隻眼睛幾乎要瞪出來了。在十字架上,赫然釘着一具屍體,那具屍體乾瘦,面容蒼老,赫然便是高句麗的莫離支,淵太祚!
父親竟然是死了,而且在死後,他的屍體竟然受到這樣的侮辱,這讓淵蓋蘇文十分憤怒,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在咔咔直響。下一刻,淵蓋蘇文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憤怒,策馬奔了出去。
“楊侑小兒,你竟敢對先父如此!”淵蓋蘇文衝了過去,還沒有到城牆下,就破口大罵。
聲音傳到城頭,楊侑冷笑一聲,道:“來人,給我狠狠的‘抽’!”
“喏!”一名士兵應聲,取出了皮鞭,對着淵太祚的屍體狠狠地‘抽’打了起來,“啪,啪!”屍體被‘抽’動,身上的衣裳被打爛,碎片隨風飄走,其中一塊飄落在淵蓋蘇文身邊,他伸出手,一把將碎片抓在手中,眼中帶着無窮的恨意。
夕陽下,殘陽如血,淵蓋蘇文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正在鞭打着父親屍體的隋人,聽着楊侑的聲音,他將牙齒咬得咔咔直響。
“楊侑,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淵蓋蘇文仰天長嘯,聲音悲慘之極。
楊侑冷笑一聲,道:“淵蓋蘇文,你口口聲聲說要效忠於朕,可是暗地裡,卻偷偷對朕有所不軌。你以爲,你和淵季琉璃想要伏擊朕,朕不知道嗎?”
“高句麗與大隋乃是世仇,我怎可能背叛高句麗,效忠大隋?你這是癡心妄想!”淵蓋蘇文大聲的喊道,父親已死,他手中又有兵力,全無顧忌。
“正如你所說,大隋與高句麗乃是世仇,朕又爲何要饒過淵太祚呢?來人,使勁的‘抽’,不要停!”楊侑說着,一擺手,親兵鞭打淵太祚的屍體更加猛烈。此時淵太祚剛死不久,全身血液尚未凝固。隨着親兵的鞭打,淵太祚皮開‘肉’綻,鮮血飈出,有幾滴隨風飄灑,甚至濺到了淵蓋蘇文的身上。
淵蓋蘇文更是大怒,他猛地‘抽’出了兵刃,揮舞着兵刃就要上前報仇。在一旁的淵季琉璃急忙上前攔住他,道:“大公子,可要忍住啊!楊侑小兒是在‘激’怒你,萬萬不可上當!”
“此等大仇,若是不報,豈不是愧爲人子?”淵蓋蘇文大聲的喊道,又要上前衝。淵季琉璃翻身一躍,與他同乘一匹戰馬,死死的抱着他,“大公子,萬萬不可!”
楊侑冷冷地看着淵蓋蘇文,他忽然冷冷一笑,道:“淵蓋蘇文,你瞪大了眼睛,這可是你的父親,淵太祚,難道你眼睜睜地看着他在這裡被吊着,風吹雨打?你還是一個人嗎?”
淵蓋蘇文聞言氣的哇哇大叫,在戰馬上不停掙扎,淵季琉璃死死的抱着他,不敢讓他衝上去,不然,隋軍的弓弩手可不是看的,一定會將大公子‘射’成馬蜂窩。
淵蓋蘇文掙扎了半響,雙臂漸漸軟了下來。淵季琉璃見他怒氣似乎平息了下來,急忙道:“大公子,這是隋人的詭計,他們想要‘激’怒大公子啊!如今莫離支已經慘遭殺害,需要大公子來領導我等,才能爲高句麗的百姓報仇啊!還望大公子息怒,息怒!”
四周親兵也紛紛進言,道:“大公子,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隋人殘暴無道,還望大公子保重身體,領導我等恢復高句麗的江山!”
淵蓋蘇文手掌一鬆,手中的兵刃“鐺”的一聲落下,淵蓋蘇文眼中帶着淚水,道:“可恨,可恨吶!”
淵季琉璃勒轉馬頭,道:“大公子,先回去再說!”
幾名親兵護送着兩人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楊侑的視線裡。侯君集慢慢走了上來,他冷哼一聲,道:“陛下,淵蓋蘇文此人果然有勇無謀,若不是淵季琉璃,淵蓋蘇文一死,高句麗就大局已定。”
楊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侯君集一番,忽然哈哈一笑,道:“侯愛卿,你雖然讀了不少書,可是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差了一些啊!”楊侑說着,邁步走下了城牆。
侯君集一愣,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杜如晦,道:“杜‘侍’郎,陛下是什麼意思?”
杜如晦停下了腳步,低聲道:“你以爲淵蓋蘇文剛纔的那一番表現,是要爲淵太祚報仇?”
“難道不是?”侯君集一愣。
“如果淵蓋蘇文是這等剛烈之人,當初他就不可能在陛下面前如此的卑躬屈膝。”杜如晦說完,也邁步走下了城頭。
侯君集斜着脖子想了半響,這才一拍大‘腿’,原來是這麼回事。當初淵蓋蘇文像一隻狗一樣爲陛下效命,此刻爲何如此熱血?分明是故意所爲,目的在於團結高句麗將士,將對大隋的仇恨無限擴大。這樣,淵蓋蘇文就能順利地將這一支軍隊掌握在手中,而且能夠保證他們的士氣不受國內城失陷的影響。
一想到這一點,侯君集頓時想起了陛下的一句話,都是演員啊!儘管侯君集不知道演員的意思是什麼。
淵蓋蘇文帶着一羣人撤退,到了大部隊,淵蓋蘇文很是悲傷的宣佈了一個消息,國內城已經被隋軍攻陷了!這個消息讓高句麗人無比震驚,有的人顯得無比失落,而更多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後,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些士兵多是國內城的百姓,他們的家人都居住在國內城。如今國內城被隋軍攻破,他們的家人怎樣了?依隋人前些日子的表現來看,他們殘暴無道,一定會在城中進行屠殺。一想到這點,許多士兵的心中都涼了。
他們不怕死,卻擔心親人的安危。就在他們正要質問的時候,淵蓋蘇文卻用更加悲傷的語氣告訴衆人,他的父親,高句麗受人尊敬的莫離支已經爲國捐軀。而這還不算什麼,他的屍體被隋人高掛在國內城南‘門’,受盡風吹雨打,受隋人的鞭打,他作爲一個兒子,是極其不孝的。
士兵們都震驚了,作爲一個戰士,戰死沙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即使作爲敵人,也需要尊重!隋人竟然鞭打莫離支的身子,這是高句麗極大的侮辱!想到此,高句麗的戰士們都‘激’動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們顯然忘記在遼東城用大隋將士頭顱築成的京觀。
“爲莫離支報仇,爲家人報仇!”不少高句麗士兵喊出了口號,聲音越來越響。
淵蓋蘇文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大聲地喊道:“諸位,隋人奪我江山,殺我家人,這個血海深仇,不可不報!我淵蓋蘇文在這裡發誓,一定要血洗隋人,殺掉千千萬萬的隋人,爲死在隋人刀下的高句麗百姓報仇!”
“對,我等願意接受大公子的帶領,爲高句麗報仇,爲家人報仇!從今以後,大公子就是高句麗的莫離支!”有人高聲喊道。隨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附和。在仇恨下,許多士兵都沒有注意淵蓋蘇文的措辭。
淵蓋蘇文抹着淚水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知道,在民族的危機面前,他已經將這羣無家可歸的高句麗人團結在一起並讓他們保持了足夠的士氣,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可以說,他已經完全掌控了這支兩萬多人的軍隊,只要利用好這一支軍隊,他便可達成他的夙願。如今高句麗王高建武已經落入隋軍之手,可以說他已經不是高句麗人,而是隋人的走狗。只要在適當的時機,他淵蓋蘇文就是高句麗之王,淵家多年來的夢想,或許會在他的手中實現。不過,在掌控了這支軍隊之後,接下來的任務依舊困難,下一步,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