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漢楚雙方,鏖戰愈酣,雙方水陸大軍,圍繞着君山、巴陵、城陵一線,展開了長達十日的激戰。
君山隔洞庭與巴陵城相望,向北可控長江水道,韓通率軍南下後,察其地勢,爲防楚軍自君山北上,斷大軍後路,聽取指揮使張勳的建議,派軍登陸,猛攻君山的楚寨,一舉奪之,其後便據守。
周行逢也是知兵之人,洞悉漢軍目的,即遣衆,猛攻君山,初時,憑藉着水師的優勢,尚能勉強佔據上風,但自荊南水軍南來之後,復奪君山,也成了妄想。
不過,鏖戰至今,君山仍舊是對戰最激烈的地方,漢軍主力已屯江口,周行逢一心想要突破漢軍在君山的防線,爾後扼斷漢軍退路,截其糧道。爲此,雙方拉鋸僵持,死傷甚衆,楚軍的直接戰亡,就超過了兩千卒,其中大半都是周行逢麾下的老卒。
漢軍原本是屯於徑流之右的野灘,原本也是處守勢,不過跨水而戰,代價太大,得不償失,攻擊了兩次,也就放棄了,轉而將重心放到君山方向。
有鑑於此,韓通與排陣使杜漢徽商議後,果斷轉守爲攻,渡過三江口,反攻城陵關。雖然此前有收到慕容都帥的軍令,總體作戰方針在拖與耗,且楚軍的急躁也是肉眼可見,說明了如此戰術的效果。
但是,一有澧陽之捷在前,二有慕容延釗親自率軍南下,韓通等將也知道及時變化,再者也按捺不住建功之心。
當然,給韓通渡江作戰底氣的,還得屬荊南水師的作用。魏璘率軍南下後,與楚軍水師作戰,雙方水上激戰十餘陣,硬是將楚軍水師給徹底趕出長江,逼入洞庭湖。
如此,三江口基本落入漢軍的掌控,在周行逢的催逼下,楚軍水師發起過幾次反擊,都不奏效。有一說一,荊南的水師成軍多年,訓練多年,軍械良好,戰船也還算犀利,雖然同樣久未經戰,但底子要比楚軍好得多,兵力還佔優勢。相較之下,周行逢的水軍,只有在血氣與野性上勝過,但在魏璘等降將發狠的情況下,也討不了便宜。
以魏璘爲首的水軍,此番打起仗來是真的賣力,前後傷亡七百餘卒,仍未言苦。主將魏璘,更是爲流矢所中,亦慨然向戰。
城陵關正對着長江口,去嶽州州城巴陵不過十五里,此關一下,漢軍即可趁勢南進巴陵。關城不大,甚至有些破落,周行逢甚三座營壁以駐防,屯兵九千。
雙方攻防易勢,仍舊維持着脆弱的平衡,漢軍在北主攻城陵,楚軍在南猛攻君山,水師則相持於江口。
但是,勝利的天平,從一開始,就是偏向漢軍的,這本就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欲求突破而不得,十餘日間,也將楚軍的希望打掉了。
十分明顯的,楚軍的士氣、戰力都在持續下降中,進攻也越發乏力。是真乏力,從三日前,周行逢已然開始控制軍糧的消耗了。
在巴陵,周行逢不惜血本,準備了上萬石糧,原本的計劃是支持三萬大軍一月軍用,然而戰事開啓後,其間的消耗遠超想象。
金烏西垂,殘陽如血,彩霞佈滿天空,豔麗的光芒鋪在洞庭碧波之上,岸邊丘陵起伏,綠樹成蔭,湖中島洞甚多,整個構成一副美妙的畫卷。
然而,殘酷的戰爭,爲這副畫卷增添了一抹血腥。隨着鳴金聲起,攻寨的漢軍士卒,有序地自城陵北寨,沒有歡呼,沒有釋然,各個表情嚴重,背後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楚軍寨砦各處破損嚴重,顯得搖搖欲墜,看起來,若非天色漸暗,能直接被突破了。至守寨的楚軍士卒,則是一種麻木。
漢營臨江而設,距離城陵關並不遠,作爲東路統軍的韓通,就站在塔樓觀戰。見着攻寨士卒,陸續歸來,即安排人接應。
“周行逢快頂不住了!”韓通臉上露出了點滿意的笑容,朗聲道。
“都監,明日換我護聖軍進攻吧!”在其側,一名身形孔壯的中年將領,語氣堅決地說道。
“杜將軍按捺不住了?”韓通偏頭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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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挺拔的將軍名爲杜漢徽,軍職侍衛護聖軍都指揮使,南面行營排陣使。杜漢徽原爲晉將,劉知遠入主中原後投效,自漢以來,他生涯得意之作,要數開國初年從徵鄴都,平杜重威之亂。
元城之下,身先士卒,被創而戰,表現得異常英勇,自那之後,深受兩代漢主賞識,即便在劉承祐後來對禁軍的整頓之中,也始終在高級將領之列。
然而,在劉承祐繼位之後的幾次內外戰爭中,沒能再有所表現的機會。是故,此番南征,也是直接找到劉承祐,跪求從徵,觀其意願堅決,立功心切,也就同意了。
此番是故,此番南征諸將中,老將着實不少,從韓通、杜漢徽再到李筠,一個個都憋着一股氣,表現也十分盡力。
“這些荊軍,戰力堪憂啊!”杜漢徽指着還營的攻寨士卒,說道。
“看得出來,樑廷嗣沒有留力,荊軍疏於訓練,能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韓通扶着木欄,應道。
回營之後,率麾下攻寨的樑廷嗣直接找到韓通,大汗淋漓,臉上帶着點情緒,問落地的韓通:“都監,何故收兵,再給我半個時辰時間,我便可以攻破北寨了!”
見狀,韓通微微一笑,應道:“樑將軍不必心急,天色已暗,不利作戰,城陵內尚有賊軍,可供支援。將士攻伐已久,也疲憊了,還是先行還營休整。將軍也辛苦了,走,我們回帳,先吃點東西!”
“是!”見韓通態度這麼好,樑廷嗣只能就坡下驢,收起心頭的鬱悶。
軍帳內,韓通及諸軍指揮齊齊在座,已經燒好的魚肉奉上,香噴噴的,勾人食慾。未己,魏璘也走了進來,滿臉開懷,向韓通匯報今日的戰果:“都監,末將今日,俘殺兩百餘敵,繳獲戰船五艘,賊軍水軍已完全不是我軍對手,洞庭口他們守不住了!”
“好!積小勝爲大勝,魏將軍辛苦了,還請入座用食!”韓通伸手道。
“謝都監!”魏璘抱拳,一擺徵袍落座。
夾起一塊魚肉,挑着刺,韓通對諸將說道:“我軍進屯三江口,已半月有餘,鏖兵至此,對敵虛實盡知。
西面進展順利,都帥已然南下,我們這邊也要抓緊時間了。君山那邊,賊軍攻勢雖緩,但周行逢仍舊死不罷休,他們的水軍既然頂不住了,也該主動進攻,發起反擊了!”
“魏將軍,明日你率水軍,全力進攻,突破洞庭口,向君山方向,威脅賊軍側背後!”韓通朝魏璘吩咐着。
又看向樑廷嗣:“樑將軍,你率麾下,隨着魏將軍一道,前往支援,擊破進攻君山的賊軍!”
“是!”魏璘應道。
樑廷嗣則有所顧慮,忍不住問道:“都監,城陵寨這邊?”
“這邊尚有我護聖、奉國兩軍!”杜漢徽解其疑惑,淡定地說道。
目光在韓通、杜漢徽身上掃過,樑廷嗣明顯有所不甘,但是終究捏着鼻子應命。
離開軍帳後,樑廷嗣再難掩飾其心中鬱憤,對同行的魏璘說:“城陵北寨,我打了這麼久,死了那麼多將士,眼見要破寨了,卻換護聖軍進攻,這不是搶功嗎?”
聞言,魏璘趕忙勸解道:“慎言啊!我們畢竟是降將,此番南下討逆,有所建樹已是幸運,縱是搶功,也只能認了。難道,我們還能與禁軍相爭嗎?”
樑廷嗣嘆了口氣:“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不甘心啊!”
這段時間對城陵的進攻,樑廷嗣也確實起了不少作用,參與過攻的士卒,有半數都是他麾下。
看着魏璘,樑廷嗣不乏豔羨:“還是你們水軍好運,不得不倚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