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祐五年的冬季,比起往年,寒潮活躍異常,雪也下得早了些,雨雪紛飛,飄落於開封內外,給東京城披上一件絢白的紗衣。因雨雪之故,東西兩城,城建大工,已然停置,徵召的民夫,基本都被放歸,還與休養過冬。
城中,大部分的時間,寧靜是氣氛主調,臣民們享受着一年中難得的安寧。國公府內,黑臉皇叔慕容彥超,一邊聽着城建僚屬的彙報。
“這老天不長眼,陰冷也就罷了,還雨雪不停,壞我大事!”一雙大手,在炭火的烘烤下,映得通紅,慕容彥超罵罵咧咧的:“若沒有此炭取暖,冬季難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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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那何福殷送來的炭。”侍候的管事,似乎收了好處,趁機說道。
“呵!這姓何的,倒是會做人!聽聞此人,每逢寒冬,都自京外,採買優質炭石,送往諸高官勳貴?”慕容彥超問道。
管事答道:“正是!府上是第一次!”
慕容彥超笑了笑:“這廝是欲賄我啊!此番捐資頗多,辦事也盡心,不過傳到天子耳中,老夫少不了又受責備!”
“小的,將炭石退了?”管事臉色微變,請示道。
“用都用了,再行退還,豈不更引人注意!罷了,就這樣吧!”慕容彥超吩咐着:“不過告訴那何福殷,此番城建,他參與的事物,給老夫謹慎些,若是出了紕漏,我饒不了他!”
“是!”
吩咐完,慕容彥超搓了搓手看向那奏事吏,說道:“方纔說到哪兒了?你繼續!”
“是!”下屬一禮,拜稟道:“如欲再啓工程,當待開春之後,天氣回暖!”
“不,熬過三九,開春之前,就得給我動起來!如此,我已是體恤民情了!”慕容彥超強勢道。
“私昧錢款,盜賣官材的職吏,皆已拿下,由開封府審鞠斷罪!”屬吏又道。
聞此,慕容彥超立刻說:“對於這等蛀蟲,敗類,簡直罪不可恕,讓判官給我嚴判重罰,讓上下職掌工吏,都給我警醒些。”
“還有,工程雖停,城外所備之料物,所積之錢糧,都要給我好生看管,我是要時時查看書簿的!再有此等事情發生,莫怪我心狠!陛下將城建之事交給我,就得給我將城修好,誰壞我的事,我必讓其悔不當初,追悔莫及!”
說着,慕容彥超不由嘀咕了聲:“我何時這般清廉過!這些賊吏,安敢如此,簡直找死!”
“城外的安置舍,都造好了吧!”慕容彥超問。
“稟府君,前後共建院舍五百所,足可安置兩千戶!第二批,已選址,在開封城南二十里,待建!”屬吏稟道。
“嗯!”微微頷首,慕容彥超問:“城中需要拆房遷居諸民戶,都通知到了嗎?”
“府衙已發告文,不過......”
“不過什麼?”
“臨街不少坊戶,似乎不願遷移!”
“哼!”慕容彥超頓時冷哼一聲:“城池大修,街市改建,是朝廷政策,豈容那等小民背逆?官府已於城外建院舍,臨時安置,後續還有補償,已是仁義,還待如何?我看吶,是這些賤民私慾太盛,不識王法!”
“府君且息怒!”屬吏說道:“小民或念其家,難識大體,然官府有兵丁差役,事到臨頭,也不得不遷。只是,涉及到不少官宦......”
聞其言,慕容彥超反倒輕鬆了,帶着點匪氣道:“天子貴民,對於城中小民,若是處置不好,搞出民亂,倒稍有麻煩。至於那些官宦,則好辦,彼等食君祿,還敢阻繕城大計?我倒要看看,有誰不想要他的官位了!”
聽慕容彥超這麼說,屬吏也不得不承認,有些道理。同時,心裡也不禁感慨,在這種地位高、腰桿硬的權貴手下辦事,麻煩確是會少許多,也有底氣。慕容彥超雖然粗鄙,很多時候,用處還是蠻大的。
“對了!”想到了什麼,慕容彥超黑臉上怒意涌現:“那幾名背約的商賈呢,緝捕情況如何?”
“徐州府那邊有消息,其一逃歸鄉里,掩其家財,率家眷移居躲避山林,官府察之。今已被徐州差役拿下,拘往東京問罪!”
“呵呵!這些商賈,貪財好利,積攢那麼多錢糧財富,竟不肯稍撥,以供朝廷,竟敢背約而逃!逃得了嗎?這些人,都該抄家,籍沒其產業!”慕容彥超嘴裡,滿帶着恨意。
這世間,從來少不了鼠目寸光,利慾薰心之輩。前番,開封府募集修城錢糧,諸商應邀認捐,事後大部分人都盡力籌集,按簿捐獻。即便稍有不足,也主動上稟,延緩時日,慕容彥超也允之。
但是,有三名商賈,不知是否約好了,去產業,假籌措之名,逃出東京,攜財隱匿。如此矜利不智之舉,自然引得慕容彥超大怒,這可是掃他慕容皇叔的面子,簡直罪不容誅。
其後,慕容彥超便發府令批捕,並協傳地方。但是這些人,當然有所準備,動作很快。
“河北那二人呢?”慕容彥超又問。
搖搖頭,應道:“尚無消息?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彼扶老攜幼,多帶家財,豈能長隱!其鄉里州縣,皆有緝捕佈告,高設賞金,假以時日,會有結果的!”
雖然對此結果,有些不樂,但慕容彥超,強抑着怒氣,哼唧唧地說道:“這幾人,不識時務。原本只稍進錢糧,朝廷官府也不會虧待他們。而今,自取其禍,苟匿於民間,丟的可就全部家業了,正好,修城還需錢糧!
讓人對河北二商鄉里宗族,多加監視調查,再拔高官賞,想來會有些收穫!”
“是!”
“這些奸商,簡直壞我心情......”顯然,一提起來,慕容彥超就忍不住氣憤。
“將這些事務,都整理成文,待我進宮,還當向皇帝奏稟!”慕容彥超打了個呵欠,又靠上香爐,同時吩咐着:“若沒有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拱手行了個禮,屬吏臉上顯露出一抹遲疑,沉聲道:“府君,還有一事,下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當講不當講!”慕容彥超一臉隨意:“你都開口了,有什麼不好說的!”
屬吏說:“下官也是偶有所聞,工部侍郎常公,利用職權之便,收受好處,在城建事務上與人方便。”
聞報,慕容彥超眉頭皺了一下,不由罵道:“常思這個老貪,獻了十萬緡,心裡不樂意啊!這是想着法子,要彌補損失啊!”
“不過,此事尚屬流言,未待確實!”屬吏又補充道。
“什麼流言,我看此事做不得假,常思那老兒,我還不知道?又貪財,又吝嗇。爲什麼被調回東京,奪取潞州節度,一大把年紀了,仍不知自重!”慕容彥超不屑道。
“府君英明!”舔了一句,問道:“敢問府君,此事當如何應對?”
略作考慮,慕容彥超吩咐道:“派人先盯着此事,將情況調查清楚,保有證據,具體如何處置,我還要再想想!”
“是!”
若依照慕容彥超的性子,常思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中飽私囊,以公謀私,尤其在他慕容府君難得清白的情況之下,他得打上門去,拎着常思那老兒的衣襟質問他。
不過,如今的慕容彥超,性格確實收斂了許多,遇事也多思考幾分。對於河東舊將老臣,多了一層考慮,但是,也絕不會允許其壞他大事,敗他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