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漢淮南行營這邊,對陳、許援應大軍連戰連捷的同時,在淮東,受劉承祐命,淮東經略使郭榮這邊,也同樣開啓了針對南唐援軍的作戰計劃。
事實上,郭榮這邊,壓力還是比較大的,尤其是兵力上的壓力。屬於郭榮調配的淮東經略漢軍,只有隨他南下的徐、沂之軍六千、宿州團練三千,以及劉承祐在渦口撥與的一千鐵騎及一廂龍棲軍,兵馬總計約以一萬五千卒,再加上萬餘自淮北征召的役夫。
看起來,兵力已然不少了,但是這些軍隊所要承擔的駐防以及作戰任務,是很艱鉅的。濠州、楚州要駐守,尤其是當運河要衝的楚州,因爲面對屯於高郵時時有北上之意的姚鳳軍,投入駐守的力量也不能少。
再加上於泗州駐守的唐軍,更需防備。雖然因私念,馮延巳將自己胞弟馮延魯,從泗州調離,反由郭廷渭一人獨掌軍州事,駐守淮陽重鎮盱眙。
這番操作下,反而使得泗州更難打。前番已然提過,郭廷渭是有不俗將才的,練兵能力很強,且不懼漢軍。自漢軍南征以來,幾番作戰,泗州的兵馬並未有多少損傷,再加唐廷後續的增派、徵召勇士以及收攏敗兵,郭廷渭猶得上萬軍丁以固守,尤其還有一支水軍,雖然規模不大,但令郭榮在困敵之時,始終投鼠忌器。
而郭廷渭,也不是被動挨打的人,時不時地出擊,小規模作戰,戰果雖不大,但使郭榮很難受。後以冬至,天氣愈寒,郭榮不得不退防,保守地遏制郭廷渭軍。
趙匡胤領一軍屯盱眙西南的招信,徐州副使成德欽屯北邊的臨淮,郭榮則率軍駐紮與盱眙隔淮相望的都梁山,成三角控房盱眙。至於楚州,則由原沂州團練使陳思讓駐守,那是名經驗老道的將領。
但開春以來,皇甫暉、姚鳳兩路北進之後,郭榮頭疼了,劉承祐的詔令,則更讓他感覺重任在肩。所幸,唐軍那邊動作比較慢,尤其是皇甫暉,不知在考慮什麼,陳覺、姚鳳兩路軍隊都進發了,他這中路軍,還守在清流關。
等徐州節度使武行德都自彭城領軍至臨淮了,郭榮方得報,皇甫暉出兵了。而此時,姚鳳軍水陸近四萬軍,已向山陽發起進攻。陳思讓那邊,兵力薄弱,僅有三千餘卒,面對十倍之敵,即便唐師不善攻城,仍舊守得很辛苦。求援信紛至沓來,陳思讓用辭則更加沉重,援軍不至,山陽將失去,他必戰亡。
說起來,皇甫暉是南唐淮南援應使,是抵禦漢軍的主帥,但左右陳覺、姚鳳兩路人馬所率之軍,都比他軍力強大。至其兵出清流關,算上征夫,所領之軍也不足三萬。
面對有些危急的形勢,郭榮召來趙匡胤等將,共議軍情,經過商量,一致決定,要主動出擊,若是被動防守,讓皇甫暉扎至淮水,配合起郭廷渭來,那漢軍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郭榮的決斷能力,向來是很強的。直接下令,由趙匡胤率五千軍東去援助陳思讓,再圍繞着山陽同唐軍做一場纏鬥。郭榮自己,則率一千鐵騎及三千龍棲軍,南下以迎戰皇甫暉。
至於泗州這邊,留兩千兵並一部分民夫駐都梁山,又請求助戰武行德率徐州兵南下,對盱眙的郭廷渭作牽制。郭榮的這番安排,很冒險,三路相迎,三路以寡敵衆,稍有不測,則後果嚴重。當然,這番佈置,也同樣也符合他的性情。
隨同郭榮作戰的,都是些年輕將校,似趙匡胤、党進、趙延進、安守忠等,也都沒帶拍的。而要說有什麼作戰計劃,那便是各打各的,自由發揮。
郭榮領四千步騎,自都梁山南下,盯着皇甫暉軍奔襲而去。在漢軍有意的遭遇下,雙方接戰於滁州來安水上游。因爲斥候撒得夠遠,對於漢軍的動向,皇甫暉是有所察覺的,提早進行調整佈陣。但是皇甫暉終究小看了郭榮,低估了作戰的決心與瘋狂,五六十里的奔襲過後,不顧士卒之勞頓,趁着唐軍陣形未完善,徑直髮起攻擊。
一場遭遇戰,打得十分激烈,郭榮自當前驅,身先士卒,盯着皇甫暉軍左翼打。雙方激戰半個時辰,以唐軍的敗退而告終。那一千漢騎的威力,在戰場上的威脅太大,這也是郭榮敢冒兵家之忌,悍然向數倍之敵發起進攻的原因。
當然,這一戰漢軍並不容易,太過疲憊,以至於難竟全功,讓皇甫暉軍南退至滁州北邊的來安縣。如此一來,皇甫暉這一路唐軍受挫敗,敵勢得到遏制。
初戰告捷,郭榮於周遭尋了一村莊,讓將士休整。自與趙延進、安守忠二者商量,就在第二日,果斷決定,進軍來安,逼迫唐軍,以寡凌衆。
滁州,來安縣。
漢唐之間開戰近四月以來,戰火終於蔓延到這座滁州小城,援應大軍的敗歸,則使城中人心惶惶。在縣長的迎候下,直接佔據了縣衙,坐在堂案上,皇甫暉表情很難看。
皇甫暉其人,也算是這個時代武夫的縮影了,名氣還是有一些的,當年後唐莊宗末年,魏博戍卒譁變於貝州,就是此君帶頭鼓動作亂,連拉袋拽地逼着趙在禮做了“帶頭大哥”,從而引起連鎖反應,中原、河北諸鎮接連響應造反作亂,使得李存勖得國四載而亡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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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傳奇”的說法是,皇甫暉好賭,同軍中士卒賭博,無資以抵,鬱憤一起,乾脆造個反玩玩。當然,皇甫暉因此而聞名,更多的還是因緣際會,彼時的後唐帝國早已處水深火熱,諸鎮戍卒就如一堆乾柴,皇甫暉只是點燃它的一顆火星。
殺人放火金腰帶,皇甫暉從一介軍卒,博出了一個使君的前程。契丹南下滅晉之時,此君見中原陸沉,又趁機率衆投降了李璟,並替南唐招攬了大批的淮北散兵、盜賊、丁壯。此前提過的鹹師朗、孫朗、曹進之流,悉在其列。
至南唐,皇甫暉受到了李璟的重視,官爵、名位的賞賜,十分大方。雖然朝中有不少人質疑他“北將”的身份,但皇甫暉倒一直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並且,李璟還算信任他,不然怎麼也不會令他統帥淮南援應大軍,雖然只是名義上的。
皇甫暉年級不小了,過了知天命之年,大抵是隨着年歲的上長,內斂了些,少了許多年輕時候的無賴、輕浮。一身鎧甲很亮,很威武,鬍鬚都修得很精緻,往那裡一坐,很有種名將風流。只是爲郭榮所挫敗,此時這位名將,很有種憤懣,不服。
“各營都回來了嗎?損兵多少?”皇甫暉問道一名裨將。
“回使君,基本都回來了!至於損失......”裨將回答着聲音便小了下去,但迎着皇甫暉的目光,硬着頭皮道:“連同陣亡、被俘、走失在內,當有五千卒!”
“哼!恥辱啊,我三萬大軍,十倍於敵,竟爲其所破!”皇甫暉頓時怒氣沖霄,砸了下桌案,道:“這個郭榮,慣會使這些突襲的卑劣伎倆,濠州、楚州,都是被其偷襲,此番又來襲我!”
抱怨了一通,皇甫暉吩咐着:“立刻下去,收攏士卒,重整兵馬!自清流關,再調一支人馬來!派斥候,探察漢軍的動向!”
然而就在第二日,郭榮同樣整兵南來了,在來安以北五里下寨。得悉,皇甫暉頓感一股蔑視之意撲面而來,怒曰:“這郭榮欺人太甚!輕我過甚,真當我懼他?”
徘徊片刻,鬱氣難填,皇甫暉當即手書一封,命人發與漢軍。
“使君,這是何意?”麾下將校不由問。
“同漢軍約戰,城外對戰,以雪前恥!”皇甫暉嚴肅地道。
聞言,麾下頓驚,不由勸道:“使君不可啊!我們昨日才遭敗績,士氣未復,漢軍以少勝多,此消彼長,兵鋒正銳,還是勿輕與之戰!”
“我看你們是被漢軍打怕了!”見狀,皇甫暉不由斥道:“我們還有兩萬餘卒,漢軍纔多少人?何以長敵威風,滅我志氣?”
“使君,單那支漢騎,便難應付!”
“莫說漢騎,就是契丹騎兵,當年我也見識過。只需以大盾、長槍、拒馬,輔以弓弩,其若敢衝陣,徒尋死罷了!”皇甫暉擺手道:“好了,吾意已決,勿要多言,沮我大事!都下去準備作戰吧!”
“不過,爾等也不必過分顧慮,那郭榮,敢不敢與某擺明刀槍,對戰一場,都還是問題......”皇甫暉又捋須道。
來安城外,郭榮正親自帶領輕騎,在城郭外探察。來安只是座小城,城且不高,牆且不固,但唐軍人衆,想要破之,可不容易。
三面之敵需要應付,畢竟時間不多,郭榮還是深爲憂慮的,正在他考慮着接下來如何作戰之時,皇甫暉的信使來了。
帶着疑惑,拆信而覽之,郭榮頓時笑了,哈哈大笑,直接朝信使道:“你回去告訴皇甫暉,他之所請,本使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