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振翅高飛,翱翔於蒼穹之際,越過雪嶺冰川,掠過湖泊森林,雄健的羽翼在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舒展的姿態盡顯其肆意。
一直到盡興了,方纔順着來路,覓着主人的蹤跡折返,遨遊數十里,搜索而過,隼眼忽地精光閃過,伴着一陣尖銳的啼叫,自雲霄之間俯衝而下,直向扎設在湖谷盆地間的那座軍營。
這是一座巨大軍營,深沉的黑是其主色調,高揚的漢旗是其最醒目的標準,寨壘勾連,戒備森嚴,這便是由魏王劉旻所統帥的黑汗遠征軍。
自夏初正式動兵,北擊黑汗,已然半年多過去了,在劉旻的指揮下,漢軍再度發揮出其當世第一的進攻能力,成功擊破黑汗守軍,突破天山險阻,深入黑汗境內。
此番出征,漢軍動員的兵力並不多,即便加上幾千從徵的于闐國僕從軍,也不過兩萬五千人,這已是在維持廣袤安西地區基本治安防禦前提下,劉旻所能動用的最大兵力。
當然,人若是太多,後勤補給的壓力也就更大,劉旻也是綜合的諸多因素,方纔決定動兵規模。與之相比,黑汗國抵禦的軍隊,同樣不多,其既自信於天山之險,也因爲,在過去的三十年間,黑汗人在東方戰線上流了太多的血,元氣大傷,實力嚴重受損。
即便有諸多僕屬部族以及中亞的“聖戰者”作爲炮灰,仍舊經受不起東進的巨大消耗,先有契丹,後有大漢,將黑汗擴展的野心死死摁住,東方那美麗富庶的土地,終究只是傳說,僅僅停留在那些商賈的嘴上。
而經過劉旻的第一次西征,黑汗不只把過去幾十年血戰佔領的土地全部吐出,還盡失天山以南,漢軍用強而有力的打擊,讓黑汗國徹底認清了那骨感的現實。
即便大漢臃腫,帝都遠在萬里之遙,但只要動動手指,也不是黑汗所能抵抗的。到如今,黑汗國內,已早不談東進了,相反,要上下一心,全力組織,以應對漢軍的侵略。
與漢軍能得到國內源源不斷的補充支持不同,長久而殘酷的戰爭下,黑汗人是死一個少一人,而經過前後三十年間斷放血,曾經戶口百萬、帶甲十萬的西域小強,也已弱不經風了。
不過,黑汗這個國家,還是有一定韌性的,畢竟曾經的強盛不遠,組織制度也有可取之處,尤其是軍事武裝建設上,本就成體系。
再加上,宗教信仰這種東西,有的時候一文不值,有時候卻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因此,在漢軍北方入侵後,黑汗國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全力以赴。
不過,光有熱情與決心是不夠的,還需要有足夠的實力做支撐,而這一點,恰恰是黑汗國所欠缺的。拔達嶺關,坐落在天山南麓,曾一度是黑汗東進的橋頭堡,時移世易,也成爲了防禦漢軍的第一要塞。
在劉旻執行休養策略的一年時間中,黑汗騎兵也大多是通過此關南出,騷擾安西。漢軍北上後,第一個要啃下的目標,就是此關。
黑汗國在此關只屯有三千人,不同於原野上的龜茲城,憑藉着要塞之險峻,是足以力拒漢軍的。黑汗人的防禦策略,也仍舊是嚴防死守,拖時待變,以圖反擊。
然而,他們的算盤再度落空了,這一回,劉旻把此前沒能用上的火炮給用上了,即便不是很成熟,當火炮這個步戰神器正式投入到戰爭中,還是展現出其犀利的風采。
就連漢軍將士,都驚詫不已,何況那些黑汗人。前前後後,兵部分批次給安西調撥了七十二門火炮,在震耳的轟鳴中,在鐵彈恐怖的衝擊下,拔達嶺連三日都沒有堅持過,便宣告失守,黑汗國的國門也正式被打開。
其後,長驅直入是不可能的,道路崎嶇難行,交通條件實在惡劣,漢軍輜重又多,兼有黑汗軍頑固的騷擾遲滯,漢軍即便破拔達嶺,也只能按部就班,穩紮穩打,踽踽而行。
在保障後路的基礎上,前前後後,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漢軍方纔突破險阻,正式進入到黑汗國的亦息渴兒湖盆地,兵臨巴爾思汗城。
一路艱難,非戰之死傷,比起攻打拔打嶺的傷亡還大。不過,進入盆地之後,道路平坦許多,也好走許多,行軍這個最大的難題也得到了解決。
在殺散了最後一波設阻敵軍,劉旻下令,整整讓西征漢軍休整了半個多月,待精力銳氣養蓄足夠之後,方纔下令西進,兵發巴爾思汗。
巴爾思汗城,坐落在天山北脈間,濱臨亦息渴兒湖(伊塞克湖),是黑汗國在東南境內最大的一座城池地,也是前往其首都八刺殺袞的必經之地,和拔達嶺一樣,是必須要攻克的。
面對來勢洶洶的漢軍,黑汗國在巴爾思汗做了最後的努力,集中了國內所有僅剩的精銳軍隊,並大肆徵召突騎施等蠻部以及狂熱的ysl信徒,合兵四萬餘人,由阿里木薩大漢親自率領,意圖阻止漢軍東進。口號喊得很講究,保衛巴爾思汗,保衛國民,保衛黑汗,保衛聖教.
鑑於過去數次與漢軍的交鋒,黑汗軍也徹底醒悟過來,打守城戰,即便人數再多,也難取勝,保守作戰,就是放棄主動,任由漢軍那些戰爭利器發揮。
相反,他們最擅長的本就是騎兵作戰,而漢軍的戰力雖強,但野外作戰,他們未必沒有勝算。就過去的交手經驗來看,黑汗軍對漢軍造成的殺傷,除了龜茲血戰之外,大部分還就是在小規模的野戰中取得的。
而漢軍所倚仗的那些戰爭利器,威力固然巨大,但大多笨重,轉移不便,這也是他們的機會。亮明刀槍,正面作戰,難以取勝,那便搞迂迴,搞側襲,而戰術核心就在於棄守出擊,把握戰場主動。
於是,在巴爾思汗城東,漢黑兩軍爆發了一場自兩國交戰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對攻戰。劉旻等漢軍將帥原本以爲,打巴爾思汗城,又是一次攻堅戰役,沒曾想敵軍竟主動出擊,那是不憂反喜。
畢竟,即便漢軍善攻,也不是那麼喜歡打攻城戰的,他們同樣喜歡殲敵於野外。而漢軍在野戰中的鐵壁防守,同樣是強項。
只是,戰事的展開,還是出乎劉旻等人的意料,黑汗軍雖然主動進攻,但並不莽幹,絕不主動衝擊漢軍嚴密的軍陣。
漢軍守,他們就騷擾,漢軍攻,他們則退,而只要漢軍無法完全保持嚴密的防禦陣勢,他們便發起猛攻,悍不畏死,不惜傷亡地拼命。
在黑汗軍這樣的戰法下,漢軍不得不採取了幾次對攻,意圖正面擊潰敵軍,但是在“衛國衛教”的宣傳下,黑汗軍骨頭硬到了極點,就是以命換命,他們畢竟主場作戰,且人多,漢軍遠征,純拼消耗,即便死傷少些,久而久之,也是不足取的。
在經過大小十二次戰鬥後,漢軍傷亡三千餘人,即便黑汗人死傷更多,判斷局勢後,劉旻終是放棄了直接擊潰正面敵軍的打算,採取戰略性後撤。
黑汗軍見自己的戰法取得了效果,便變得不依不饒,緊跟着粘了上來,想要反擊,徹底擊敗入侵的漢軍。這可惹怒了漢軍,一場反擊戰,力挫追擊的黑汗軍。
小敗一場,也只是打擊到了黑汗軍的銳氣,而在交戰中,黑汗人再度發現了漢軍的一處弱點,那便是于闐軍隊。與那些整裝齊備的漢軍相比,于闐軍就是徹底的軟柿子了。
因此,當黑汗軍把目標轉向于闐人之後,迅速取得了成效。那些本就是被強行綁上漢軍戰車的于闐人,哪裡能擋得住黑汗人悍不畏死的衝擊,他們從徵,本就只做一些輔助性工作,讓他們在黑汗人的國境與其拼命,也實在做不到。
于闐人被擊敗,漢軍自然不可能不受影響,而由於于闐人的潰敗,導致了劉旻西征以來第一次重大失利,不得不再度後撤,邊打邊撤,足足退了上百里,一直退到亦息渴兒湖東邊,方纔穩住陣腳。
這個時候,來路已然被黑汗軍阻斷,漢軍竟成困獸,被逼在盆地之中,局勢一下子惡劣起來,有覆沒之危。
黑汗軍則看到了消滅漢軍的機會,不肯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戰機,只經過簡單的休整,便再度壓迫上去,面對此局,劉旻果斷收縮防禦。
而面對漢軍的軍陣,黑汗人也實在啃不下來,戰事再度陷入僵持,並且一直到入秋。幾番攻打不果,黑汗人也從狂喜中冷靜下來,變得聰明起來。
不再想着一口吞下漢軍,而是採取圍困戰法,封山鎖道,阻止安西可能的援軍。畢竟,時間在流逝,漢軍的士氣在衰落,糧秣在消耗,若無援應,危險只會一天一天加劇。
不得不說,巴爾思汗一戰,是劉旻從軍以來,經歷的最危險、壓力最大的一仗,甚至要超過當年隨楊業遠征漠北。那時候,他只是一名將軍,這一次,他是統帥,要爲麾下的將士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