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書友“小哲夫”加更。
“臣受君恩,食俸祿,自當竭誠效忠官家與太子殿下。衛護大漢江山,以免奸賊陰謀得逞,臣寧死無悔!”面對劉承祐發問,王景崇磕了個頭,激動地表着忠心。
用力過猛,額上都碰出了血跡,很是用心。似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估計王景崇自己都不會信,但就是有說的必要。
劉承祐呢,自然也不會當真,坐觀其表演。眼看着自王景崇口中,三言兩語的,楊邠已很自然地被打成了一個陰謀作亂的逆臣了。
一時沒有接他這話,劉承祐暗自思量着。劉承祐不發話,王景崇也不敢多嘴,只是老實地跪着,心中忐忑,此次,已經是他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了。
對於昨夜楊邠“密會”王景崇的事,劉承祐知道,早就收到了消息。
但是,對於王景崇所告發之事,劉承祐並不相信,或者說不完全相信。楊邠怎麼都是大漢權相,宰輔天下,總有些城府。縱使再蠢,也不可能會這樣對王景崇寄以如此“腹心”之託。
但王景崇敢壯着膽子,親自到自己面前舉報,那背後的意味深長的東西,便值得好生思量了。
審視的目光落在王景崇身上,看得他十分有壓力。劉承祐的腦筋轉得很快,基本可以確定,王景崇所說,大部分都是不實之言。至於他這樣做的目的......
念頭閃動間,劉承祐眼神越發清明瞭,表情也越發篤定。
也不讓王景崇起身,劉承祐直接暴喝一聲:“大膽王景崇!”
不待其反應,一連串詰難發出:“竟敢到孤面前胡說八道,污衊大臣,誣害宰相,妄圖挑撥是非,以求倖進。你當孤是那種偏聽偏信的庸主嗎,你以爲,憑你這一面之辭,孤就會對楊相起猜忌之心嗎?”
“你信不信,孤現在便可以誣告大臣之罪,將你推出宮門斬首示衆!”
“臣萬萬不敢啊!”見狀,王景崇再度拜道,語氣激動至哽咽:“臣絕無半句虛言啊!以殿下之英明神武,臣豈敢有所瞞騙。”
“臣所言,句句屬實,倘有半句虛言,情願領死。臣死事小,若使殿下無備,叛逆奸謀得逞,事大啊!”
“請殿下明鑑!”王景崇的眼睛裡,已然泛起了淚花。
欣賞着此人的表演,劉承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大漢立國入汴,楊相也算是你的恩主了,何故如此賣命告發?”
感受到劉承祐語氣的變化,王景崇當即道:“於君恩大義之重相比,些許小惠,怎能相提並論。爲盡忠官家與太子殿下,臣甘爲小人!”
似乎被王景崇的忠心給感動了,劉承祐的神色徹底緩和了下來:“起身說話!”
“謝殿下!”眼神中不禁浮現出一絲喜意,王景崇慢慢地站了起來,佝着腰。
劉承祐嘴裡發出幽冷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你所舉告,事關重大。孤不可能僅憑你這一面之辭,便對堂堂的宰相動手,就算到了官家那兒,你也逃不脫一個掉腦袋的下場!”
聞言,王景崇十分機靈地拜道:“恭請殿下示下。”
講真,此人當真有幾分能耐,膽氣見識,皆是上佳。
稍微琢磨了一會兒,劉承祐輕聲吩咐着:“你不是說楊相欲薦你爲副將去關中嗎,既爲孤所擋,對你,他當另有交代纔是!倘若楊相,真有異動,接下來,你就給孤隱於其間,秘密調查,掌握證據。你,可明白?”
“臣明白!”
“離開的時候,注意着點!”
“是!”
等王景崇離開後,劉承祐沉吟了一會兒,面上神情難測。王景崇的突然告發,於他而言,算是個意外之喜。
招來李崇矩,直接朝他吩咐着:“派人,給孤盯牢了這個王景崇!”
王景崇悄悄然地自劉承祐那兒離開,現身朝皇城外而去的時候,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背上冒出的冷汗,使他直感寒涼,但嘴角卻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他此番來見劉承祐,就是一場賭博,拿命賭。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大漢之立,王景崇鑽營了這麼久,如今最後悔的便是當初選擇了上楊邠這條船。那個時候,楊邠乃一國樞相,重權在握,又與魏王相輔相成,怎麼看,都是值得靠近的大佬。
誰能想到,短短半年的時間內,魏王由病重到薨逝,然後周王登上了太子之位,並且與楊邠不合,矛盾劇烈。
這樣的情況下,王景崇自然坐不住了。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有一個目的,脫離楊邠那條將沉的船,以免日後牽連到他。
皇帝病倒了,不理朝政已有些時日,說不準哪天就駕崩了。王景崇是有些眼光的,看得出來,一旦太子登基,楊邠這宰相絕對做不久,甚至可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若還跟着楊邠混,日後絕對會牽連到他。
他知道,以太子的精明,不一定會相信他的告發之言,甚至能看穿他的目的。但他就是看準了,太子與楊邠不合,絕對是想要對付楊邠的。
結果證明,他賭對了!至於誣不誣告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太子相信就好。更重要的是,他能夠藉機轉投到太子殿下手下。
至於楊邠能不能鬥得過太子,從王景崇的選擇來看,就知道他想法如何了。
出宮之後,王景崇自歸其府,待稍微晚點,命家人置辦了點禮物,朝楊邠府而去。行路穩當,兩眼中,時而閃過陰冷的目光。思及此前楊邠對他的輕視,驅使如豕狗,他心中便是滿滿的恨意。
......
萬歲殿中,身體有所恢復的劉知遠,親自接見符彥卿。
這兩日,難得地恢復了些精神,對於這些來京的節度,他很重視。人家辛苦前來,既表忠心,又獻誠意,總不能讓他們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都知道皇帝在養病,但傳揚開來,說不準就變成皇帝怎麼怎麼樣了,對朝廷江山的穩定,不是好事。這也是近來,哪怕再不適,也要抽時間見上一兩名朝臣的緣故。
與符彥卿,也算是老相識,雖然交情不深,但既爲君臣,在劉知遠的善言撫慰下,倒是相談甚歡。提往事,談兵法,講國勢......
劉知遠有病在身,精力不濟,會面結束前,突然問符彥卿:“符卿,聽聞你此次攜女赴京,是爲了送其完婚?”
不知道劉知遠爲何提起此事,符彥卿有些發愣,不過還是解釋着:“臣此來,一爲覲見陛下,二則爲小女婚事。”
“去歲,河中節度使李守貞還在天平軍(鄆州)任上時,便爲其子崇訓求娶臣膝下長女,臣允之。後其入京,爲陛下移鎮河中,故婚事耽擱了......”
聽完符彥卿的解釋,劉知遠黑臉上的虛弱一下子散去不少,對符彥卿道:“虎女焉能配犬子!”
“陛下此言何意?”微訥,符彥卿心裡一個咯噔。
“符卿不必緊張!”劉知遠朝他露出一個安慰性的笑容:“李守貞子,非良配。太子宮中尚缺正宮,朕議,以符卿女進宮,爲太子妃!”
“這......”劉知遠道明心意,符彥卿直徹底愣住了。
認真地看着劉知遠,見他果不是在開玩笑,表情沉凝起來,暗自思索着。
見符彥卿面露難色,劉知遠擺了擺手:“此事不急,符卿可回去考慮考慮。”
劉知遠顯得很寬容的樣子,不過又有點強勢地說道:“若顧慮解除婚約的事,朕可下詔,他李守貞,還不敢與朕來爭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