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進行目前階段,不論戰局如何變化,不論各條戰線取得了怎樣的成績,大漢朝廷始終是初心不改,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計劃安排,向着最初的戰略目標前進。
因此,不管其他幾路漢軍進展如何,都不是大漢中樞所重視的,成固足喜,敗也無傷大雅。戰爭時期的大漢朝廷,爲政重心基本都放在戰爭上,朝廷各部司衙門,大多圍繞着北伐展開工作。
而其中,最值得關注的,自然是遼東的戰事了。沒辦法,爲了實現攻略遼東的初步計劃,朝廷在遼東戰場的投入太多了,龐大的東路軍,與其配套的人物財,**地吞噬着大漢的國力。
由於相對近的距離,以及更加通暢便利的交通情況,大漢朝廷這邊,收到來自遼東戰場的奏報也更多,更及時。
不過,在東海水師登陸半島建功,消滅近兩萬水陸遼軍,接連收復蘇州、復州、寧州之後,整個遼東戰局就逐漸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西線錦州,由於耶律休哥的頑強堅守,以及遼陽從後方不斷的支持,趙匡胤大軍,仍舊受挫于堅城之下,不得進展。
這一點,在朝中引起了一些議論,畢竟坐擁內外主力,人物力充足供應,軍械利器也優先轉運配給,卻拿一個小小的錦州城沒有辦法。
此前,行營至幽州,趙匡胤足足歇了半個多月,用整訓準備做藉口,延誤進兵。如今,兵臨城下了,打了一個月,卻不得寸進。
中樞後方的大漢官僚們,怎麼可能會沒有想法,大漢過去的勝利,不只提升了將士的自信心,也讓文臣們驕傲起來了。
在他們看來,以大漢如此雄厚的實力,善於攻堅的能力,怎能受阻於區區錦州。一個錦州城,就這麼難打,那打遼陽,收復整個遼東,乃至海東地區,又要費多大的勁。
於是,政事堂收到關於遼東戰事的奏疏便多了,很多甚至直接呈到垂拱殿御案,這其中,不只有文臣,還有一些將領。
對於趙匡胤的非議,也就開始多了起來,當然,也只有針對趙匡胤,可沒人敢把矛頭指向作爲主帥的太子殿下。
臨陣換帥的建議不敢提,但是讓劉皇帝下詔,催促鞭策趙匡胤,給行營施加壓力,類似的奏疏,倒是不少。
對於朝中的議論,劉皇帝是看在眼裡,聽在耳中,自然是沒有怎麼作理會。亂軍之舉,以劉皇帝的眼光與器量,自然不會去做。
劉皇帝自己也有些認識,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大漢的情況,卻忽視了遼國,忽視遼東的實際情況。遼國發展了這麼多年,與大漢的交流也不曾少,人家也是在進步的。
因此,些許挫折,不足爲道,這點耐心,劉皇帝還是有的,過去打仗,半年起步,自秋及春,也不是沒有過。
而根據樞密院那邊的推演,東西兩線,只要一邊取得突破,那東路軍兵進遼陽,就基本不會遇到太大的阻礙了。而沒有地理上易守難攻的優勢,遼陽雖然是遼東京,但未必比錦州更難攻克。
不過,雖然劉皇帝能夠放寬心,守靜心,受阻於錦州城下的現實問題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需要去解決。
現如今才夏中,還有足夠的時間,但如果拖得再久些呢?倘若拖到入秋,加上進軍之耗,還有多少時間用來打遼陽,收遼東?若是拖到入冬,那就可以直接彌兵罷戰,宣佈北伐失敗了......
是故,不管劉皇帝表面多麼淡定,心中又豈能沒有一點想法?只不過,他不願意給前線將帥們施加過重的壓力,隔着兩千裡地,去幹涉行營作戰決策。
至於將帥問題,對趙匡胤的能力,劉皇帝是不懷疑的,忠誠方面的疑慮暫時還不影響對他的任用。不過,在劉皇帝腦海深處似乎浮現出這麼一個模糊的記憶,趙匡胤有挫敗於堅城的傳統......
同屬東路軍下,歸北伐行營節制的海路,倒是給了朝廷一個驚喜,尤其是秋風捲落葉一般,橫掃半島,挺進遼東灣,封鎖遼河口。
這則捷報的傳來,足以讓朝廷感到振奮,也正是東線的順利,才引得朝中那般大的反響海路雖然屬於戰略性的決策出擊,但畢竟只是偏師,受到行營節制。兩相一對比,自然就顯得西線的“無能”了。
在東線首戰告捷後,行營在兵力配置上,也按照此前的計劃推進着,自燕山道武清港以及河南道萊州港,後備兵力從容地通過海路運抵遼東。朝廷也在軍需上,則繼續籌措調度,加大供給。
到四月底,大漢在遼東半島上,已集水陸大軍九萬餘人,雖然在精煉程度上,與西線的主力有所差距,但這份實力,已然可觀了。
大軍北上,兵寇辰、耀,並在五日之內,攻破辰州,直逼耀州巖淵城,距離打進遼陽,只差最後一道關口。
東線的進展突破,讓劉皇帝都不禁樂觀起來,心裡泛起嘀咕,莫非最終打破僵局的,率先攻入遼東的,會是東路軍。如果是這樣,倒也不負自己的寄予的厚望。
然而,這股樂觀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在耀州,漢軍再度受到了遼軍的頑強抵抗,血戰半月有餘,巖淵仍穩若磐石。
在東線軍隊的配置上,終歸是若於西線主力的,雖有一部分的精銳,但整體而言,將士的作戰意志、攻堅能力都不可同日而語。
再加上,東海水師終究是水師,得用在水上作戰,與控制遼海制海權。像在蘇州那般,將水兵調到陸上作戰,還是攻城,可一不可二,不合適,也太奢侈。
因此,東線的九萬軍,不算水軍,再除掉一部分鎮守彈壓南面州縣的軍隊,真正能投入在巖淵攻防的兵力,只有五萬餘人。
而巖淵城,雖然不如錦州那般堅實,但終究是進入遼河平原的入口,地理上的優勢擺在那裡,宜守不宜攻。更重要的,是負責守城的遼將耶律海,爲雪前恥,更存了必死之志,帶動得遼軍守卒拼死頑抗,給攻城的漢軍帶來極大的麻煩,半個月的攻防,漢軍傷亡就奔六千去了。
就這,還是在對遼國遼東兵力有個估算,料定其實力不足。錦州那邊,漢軍雖難下,但帶給遼軍的沉重壓力幾乎凝爲實質,不斷地在添兵添人添糧械,還要保證遼陽以及其他遼東州縣的鎮守,併兼顧對遼東那些蠢蠢欲動的部族的彈壓,因而用在巖淵的防禦力量也是有限。
在這個前提下,東線那邊,方纔敢放開了手去進攻,畢竟沒有西線的底氣。
於是,東西線兩面受阻,西京朝廷這邊的心情,就如越發炎熱的天氣那般,躁動不安,這股風氣,已然影響到劉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