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一輪賜爵授勳的同時,劉皇帝將此前命國舅李業創立的一套勳章體系也正式頒行,用以表彰自建國以來,在文治武功上有卓越貢獻的功臣。
這就是純粹的榮譽了,不似爵位、勳職那般涉及貴族等級利益,門檻也相對低些,針對宇內所有的人,不論民族、男女、老少、文武,只要爲國家、社會、百姓做出了突出的爲人稱道的貢獻,都可以據情授予。
當然,門檻也只是相對而言的,針對範圍雖廣,但授予的條件卻一點也不低。別看一枚小小的勳章,這也是可以作爲傳承的,並且劉皇帝初衷不在此,但拿出去足以提升社會地位。
帝國勳章分爲三等六級,金一級,銀兩級,銅三級,分別烙刻山河、城池、劍犁,由工部下屬諸博士與宣慰司聯合設計,宮中冶金能工巧匠費心打造。崇高的榮譽,配以當下最先進的技藝,所造出的精美勳章,份量也足了。
而在賜予上,也體現了劉皇帝已然養成的風格,少而顯重,拿一級金勳來說,包括乾祐二十四臣在內的大小公卿在內,只有十人得授,剩下的都得低一等,自一級銀勳開始,呈金字塔狀降下。在大理之戰中,一些表現突出、作戰勇猛的將士,最高得授也只是二級銅勳。
說起來,得到這些榮譽的,還得是活着或者叫倖存下來的人,畢竟,有了生存的資本,纔有追求享受榮譽的資格。這在劉皇帝對大漢的精神建設、性格塑造上,效果也更顯著,畢竟是能爲人所認知的。
至於那些死難的忠魂,值得敬佩,值得懷念,但除了給家人子弟掙得幾分撫卹之外,最好的歸宿,也只是被招入開封的昭烈廟內,勒名碑上,每年接受一些香火祭拜。
在帝國勳章之外,還有一種紫金勳章,龍鳳紋飾,作用也不言而喻,這是以皇室爲主體向對帝國或皇室做出突出貢獻的臣子授予榮耀。
在這方面,要求則更加嚴格,逼格更高。也從側面證明,在大漢,皇權至上,至少在劉皇帝的時代,睥睨萬物,凌駕於一切之上。
......
對於大漢的官員們而言,最閒適的一月是正月,因爲休沐假期最多且具備連續性,最忙碌的也是正月,假後就要投入瑣碎、繁重的事務之中,以及處理那些擱置的雜務。
當然,這也就是在國家穩定、政治清明的局面下,方纔如此。在過去,哪怕是開寶初年,該勞碌就還是得勞碌。
又是一年二月二,趁着好時節,劉皇帝帶着一干人,在西京郊外,揮鋤鬆土。做皇帝也進入第二十二個年頭了,二十來年間,這躬耕農畝,以示重農的做法,也成爲一種常態了。
哪怕是出巡、出征在外,也會有諭旨到京,讓留京的皇后、皇子、大臣代表他下地。到如今,劉皇帝仍舊保持着這個習慣,區別則在於,不像當年那般作秀,還專門找人來觀看。
得益於河水伊洛的滋潤,西京周邊的土地,還算是豐沃的。仲春之初,草木開始繁殖,劉皇帝所選之地,屬於職田。
周邊已然有成片的麥田,長勢看起來不錯,不出意外,今歲夏季當會豐收,這樣的情況,讓劉皇帝心情也不由更好了,揮舞鋤頭都更有勁兒了。
此次,劉皇帝算是輕裝簡從了,隨駕的,除了太子劉暘、宰臣趙普之外,就是包括王全斌、潘美在內的一干新晉軍功貴族了。
鋤頭翻飛間,平西縣公王彥升,一把子力氣用得有些浪費,狠狠地把鋤頭踩入土裡,吐了口唾沫,抱怨道:“這是欺負我不會耕地啊!”
在其側,他西征戰友,新晉博望侯郭進不由笑道:“陛下都不辭辛苦親耕,我等何來怨言?”
王彥升朝着劉皇帝那邊望了望,頓時道:“我可不敢抱怨,只是有牛有犁不用,非要讓我們下苦力,這是何必?
再者,用提劍拿刀、上陣殺敵的手,來擺弄這些鋤具,豈不是牛刀殺雞?”
話是這麼說,王彥升還是顯得很高興的,畢竟新得爵,雖然只是個縣公,卻也跨過了由侯到公的天塹,心情哪裡能夠差。
郭進也一樣,晉一等侯爵,還得了二級銀勳,這畢竟是老劉家嫡系出身的,劉皇帝對他還是很看中的。
顯然,當年因爲在甘肅的屠殺事件,而受到了一些責難與打壓,但對他們的功績,劉皇帝還是很認可的。授爵之後,僅有的少許的幽怨也都消散了。
聞之,郭進說道:“陛下不是講過嗎?大漢的將士男兒,本就當一手執劍,一手握犁,開疆拓土,青史留名!”
“還能真讓我等去種地不成!”王彥升嘀咕了句,說着,一雙虎目之中閃過少許異色,湊近郭進,小聲道:“郭兄,你說陛下讓我們這些武臣陪着下地,是不是有讓我們卸甲歸田的意思?”
聽他這麼說,郭進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王彥升,什麼時候這“王劍兒”也有這般心思了?對此,郭進那張彷彿帶着點煞氣的臉上,平靜地很,說道:“北方大敵未除,又豈是馬放南山之時?”
“也是!論打胡人,王某也不弱他人,陛下定能用得着我!”王彥升自信一笑。
“王兄還想把爵位升一升?”郭進說道。
“難道不行?”王彥升道:“國公之位,不敢奢望,郡公還是敢想一想的。楊業之流,我視爲子侄輩,不過靠着陛下的過分寵信,建了點小功,竟然也晉至郡公了......”
顯然,王彥升是有些不服氣的。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他這個平西縣公的爵位,同樣有不少人不服,因爲他過去犯得錯太多了......
相較之下,郭進性情同樣剛烈,但輕視這些名利,因此顯得不以爲意的:“陛下賞罰尚公,何來那般多的計較?”
聞之,王彥升先是一愣,看着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弟兄,嘆道:“我不如郭兄啊!”
“時辰有不早了,你我二人,還是儘早把這半畝土給墾完吧!”郭進笑應道。
“我們在禁軍也好幾年了,甚是枯燥,也不知何時,陛下再度開啓北伐?上一次,我錯過了,這一次,定要兵出塞北,橫掃漠南!”王彥升像是賭誓一般,狠狠揮下手中的鋤頭。
“西南戰情初定,大理尚未徹底收取,短時間內,怕是難成了!”郭進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雙目之中,同樣閃動着期待的光芒。
像他們這樣的沙場虎將,再過幾年太平日子,志氣銳氣怕也要被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