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箭法!”
宮苑之中,殿前司副帥楊業,高讚一聲,對劉皇帝的箭法做了一個肯定的評價。劉皇帝呢,甩了甩髮酸的膀子,望着三十步外,正中靶心的羽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閒下來之後,劉皇帝也多習箭法,雖然沒有太高的天分,但勤能補拙,總歸有些進步的。如今,他已能自三十步外射箭,並保證一定的命中率,進步突出。當然,三十步,換算一下,也就三十六米左右。
比起軍中那些七八十步開外,也能箭無虛發的神射手,完全沒有可比性。不過,劉皇帝的目標,也不在射得有遠多準,享受的鍛鍊的過程,與取得的進步。
“你們可就別恭維朕,練了這麼多年,射藝仍舊平庸,不足爲道!”劉承祐衝楊業笑道:“讓你們這些將帥陪朕練箭,挺無趣的吧!”
這些年,劉皇帝時不時便會召公卿將帥們進宮,陪他聊天、吃飯、騎馬、射箭,籠絡功臣,親近感情,是他長期堅持的事情。而作爲禁軍中的高級將帥,楊業可是劉承祐座上的常客。
彈了彈弓弦,聽了聽有些悅耳的顫音,劉皇帝棄弓,回身坐下,接過內侍遞來的絲帕,擦了擦額頭的細汗。見狀,楊業也停下動作,近前,慨然說道:“陛下何需自晦的,以天下之大,以陛下用人之明智,如有仇讎猛獸,自有將士爲陛下射之!”
“好!”聞之,劉皇帝眉開眼笑,看着自己的愛將,道:“不愧是楊無敵,這話聽着提氣!正是有像你這樣的勇略之士,朕方可安坐龍庭,一觀天下承平!”
“也是陛下英明,賢臣猛士,得以施展智勇,爲陛下鎮守內外!”楊業說。
“在京中這些年,見識大漲啊!”劉皇帝笑道。
“多仰賴陛下提拔培養!”楊業道。
“好了!這些謙辭就不要多說了!”劉皇帝看着楊業,說道:“你如今也有三十五歲了吧!”
“正是!”楊業微訥,怎麼關心起自己的年紀了,應該不是嫌自己年紀大吧。
注意到他的眼神,劉皇帝示意他坐,略帶感慨地說道:“朕近來常常追憶往昔,就不由想起當年在晉陽的日子,朕還記得當年那頓飯。一頓飯,換來一個名震天下的大將,值!”
劉皇帝言語中,仍舊充滿了對楊業的褒獎與喜愛。楊業則道:“陛下謬讚,能追隨明主,建功立業,也是臣的榮幸。”
“有人和朕說,楊業將帥之才,當用事於邊陲,保國家,威戎狄,束於京中,反倒屈才了,你怎麼看?”劉皇帝又道。
誰和劉皇帝說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業聽出了皇帝意思,似乎有外用自己的想法。當即拱手道:“陛下信重,以禁兵高職委之,臣感激涕零。如陛下欲用兵,臣也願爲王前驅,在所不辭!”
劉皇帝喜歡楊業的,就是這種忠正豪情。
看着他,問道:“你覺得,倘若要用兵,將之何處?”
見皇帝這幅表情,楊業也不由鄭重起來,應道:“如今堪爲大敵者,唯契丹遼國!”
“你覺得,朕若再興北伐,可當其時?”劉承祐直接問,好像真的一樣。
想了想,楊業也認真地回答:“若縱漢騎之雄,橫行塞北,破其部民,掠其牛馬而還,事易;如欲破其國,滅其祚,擄其主臣而還,恕臣直言,時機未至,大漢準備未足!”
聽其言,劉皇帝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道:“朕還以爲,你會直接建議朕,進攻遼國!”
楊業神色莊重地應道:“臣固願爲陛下長驅以破敵,然軍國大事,終非意氣之爭,不可不慎!”
看着在自己面前自信從容,對答如流的楊業,劉皇帝心生感慨,現在的楊業,才真正成長爲一名可託大事的將帥之傑。
“朕也不繞彎子了!”擺了擺手,劉承祐說:“朕確有用你之意!”
“請陛下吩咐!”楊業一下子站起,躬身道。
“不必如此拘束!”劉皇帝再讓他坐下,而後道:“北伐遼國,朕必定用你,不過,如你所言,時機未至。先小試牛刀,朕想讓你去西北一趟,收取夏綏地區!”
“陛下終於決定,要對定難軍動手了?”楊業雙目中煥發異彩,有些振奮。
“皮肉之中,存在一塊異物,長久下去,肌膚會潰爛,壞的是整個身體!”劉皇帝做了一個比喻,然後才說出,動兵的真正原因:“朕才收到消息,李彝殷病死在府中了,朕已下詔,讓李光睿進京扶棺......”
自從乾祐十二年,李彝殷入京,其後就一直被扣留在開封,一晃已然七年過去了。對於李彝殷而言,這七年是煎熬的,雖然好吃好喝待着,但是毫無自由,並且限制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放鬆,反而越加嚴厲。
而李彝殷呢,已經病了多年,原本劉皇帝覺得他熬不了多久,沒曾想,病而不死,一直到這開寶四年,方纔卒於府中。
李彝殷一死,再加劉皇帝本就想解決定難軍的問題,於是,決定付諸於行動了。而選擇的負責人,文爲關內按察使王祐,武爲楊業。
瞭解到皇帝的想法,楊業也琢磨了一下,說道:“只怕李光睿,不敢來東京吧!”
“當然不敢!”劉皇帝肯定地道:“不過,他若違詔不來,既是對朕不忠,也是對父不孝的,如此,朝廷師出有名,是以有道伐無道。屆時,朕倒要看看,定難軍與黨項人有多少人能附之?”
見劉皇帝輕描淡寫地說出謀劃,楊業不由更生敬畏之感,這種陽謀,似曾熟悉的感覺,這些年,劉皇帝做得太多了。
嘴裡則恭維道:“陛下運籌帷幄,必然決勝千里!”
“哈哈!”輕笑了兩聲,劉承祐道:“朕在東京,哪裡真能決定千里之外的事務,軍事問題,還得靠前線將士!”
收斂起笑容,劉承祐對楊業說:“此番對夏綏用兵,朕也不打算大動,用鹽、延、豐、勝戍卒以及關內都司共三萬兵馬,你爲招討使,總督諸軍,可有問題?”
楊業自信地道:“定難軍地狹軍弱,平之不難!”
說着,看了劉皇帝一眼,楊業又道:“然而党項人甚衆,如若同李氏頑抗,必生阻難!”
“朝廷經營多年,也不是毫無用處的,分化拉攏,利益聯繫,也是有效的!”劉皇帝淡淡道:“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想來也不乏頑固之人。朕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降者生,不臣者死,如是而已!”
對党項人,此時的劉皇帝是底氣十足,根本不怕其造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