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聞言,神色一凝,沉吟一陣後,張口而道。
“當今陛下雄才大略,求賢若渴。朱休穆、丁承淵皆是可用之才,且先留其性命。日後待東吳戰事休止,是納是棄,自由陛下親自定奪。你等可將這些俘虜,分批而編,各分兵馬押回徐州。至於朱休穆、丁承淵兩人,更要單獨派一隊兵馬押送,以防萬一。”
賈詡很快便做出了決定,曹丕聞言,拱手應諾,遂依賈詡之令各做安排。當日,曹丕將數百精銳,分爲十隊,每隊數十人,各執兵器,押着各隊吳兵俘虜,分批出發,從各路出發,望徐州而去。
隨後,賈詡又命各將整頓其麾下部署,佔了海陵關,然後速各派精細細作,分批潛入吳郡,去報之曹操。
丁奉、朱桓大敗被擒,海陵關已失,賈詡軍隨時都能長驅直入,殺往吳縣。卻說,陸遜在諸葛亮妙計相助之下,大破張頜軍。張頜引着殘兵敗將逃回平阿,所幸折損不多,三萬兵馬還有近二萬餘人歸來。不過因當時冒着大雨倉促逃脫,歸來的二萬人中多數染病,難舉戰事。曹操大怒,張頜、司馬懿皆受重罰。不過兩人卻不敢有絲毫怨言,依令一邊整備兵馬,一邊伺機復仇,一雪前辱。
忽有一日,曹操見時下局勢難料,心裡甚是煩悶,派遣望丹陽而去的細作,至今還未有任何消息傳回。曹操心想,此下不可再有鬆懈,否則但有萬一,他便要被困於吳郡腹地,孤立無援。他雖兵多勢衆,但只要孫權、陸遜圍而困之,待以時日,其軍輜重用盡,必將遭滅頂之災,不但功敗垂成,前功盡棄,還成了孫權的階下之囚。
曹操何等人物,豈會坐以待斃,當下立即召一衆文武前來商議。不一時,一衆文武紛紛趕來,拜禮畢,依席而坐。曹操面色冷寒、肅然,那雙如能吞天的細目,發出陣陣駭光,沉聲將其所慮,一一道出,然後便向衆人問計。衆人面面相覷,皆是無計。就在此時,典韋兇目一瞪,慨然而出,厲聲喝道。
“就那諸葛村夫,有何懼哉!?時下,我軍尚有七、八萬兵馬可用,精兵猛將多如牛毛,可需這般弱耶!?某願引一軍,勢必將那諸葛村夫擒來,以報夏侯將軍之仇!!”
典韋吼聲一起,整座府衙好似都被震得搖晃。曹操神色微變,卻是沉吟不語。此下軍中士氣低落,正需典韋這等血性漢子激憤軍心。果然衆將聞言都是精神一震,紛紛出席請命,願一同隨典韋前往。曹操仍是不作答,卻是把目光投向了司馬懿。司馬懿會意,急忙拱手而出,凝聲而道。
“諸位將軍,稍安勿躁。且聽懿一席話。諸葛孔明詭計多端,智多勝妖,更兼吳賊軍中,尚有陸伯言坐鎮。兩人皆是才智驚豔,深熟兵法之人,我軍若貿然而去,只憑血氣之勇,恐難敵之。”
典韋聞言,臉色不喜,冷聲哼道。
“司馬主薄,你此言真可謂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莫非你前番所敗,已被那諸葛孔明嚇破了膽!?”
典韋對司馬懿那喜好側忍的脾性素來不喜,更兼典韋暗暗察覺到司馬懿此人老是不知搗着什麼壞水,並非忠烈之士。當下自然並無好話。對於典韋冷嘲熱諷,司馬懿也無生氣,唯唯諾諾地拱手一拜,徐徐而道。
“煞侯此言差矣。懿深受陛下恩德,萬死難報,無時不望能效以犬馬之勞。縱是心中有怯,但凡陛下有令,必坦然赴之,雖死而無憾也。”
司馬懿面色慨然,毫無虛假之色。典韋冷哼一聲,卻不願去和司馬懿鬥嘴皮子。曹操見狀,忽地咧嘴笑起,向司馬懿謂道。
“仲達忠義,朕豈會不知?那依仲達之見,眼下朕當若何?”
司馬懿神色一沉,腦念電轉,速速而道。
“依微臣之見,平阿城外,有一小城,名叫東福城。若陸伯言欲要進攻平阿,東福城乃必經之處。陛下當再整兵馬,先奪下東福成,然後死守此城,以抵抗陸伯言之軍。而陛下則率大部兵馬,即日殺向吳縣,只要吳縣一破,孫仲謀等輩皆爲階下之囚,東吳可定矣!!”
曹操聞言,眉頭一皺,面色沉着地說道。
“可若是東福把守不住,陸伯言從後掩殺,而那時朕已從平阿出兵,並無城池把守,必遭吳賊前後夾攻,勢必危矣!!”
司馬懿眼光爍爍,疾言厲色而道。
“陛下所慮甚是。但眼下局勢緊迫,不可再有怠慢,否則待陸伯言殺至平阿,孫仲謀又從吳縣發兵,將平阿圍而困之。陛下雖有城池可守,但我軍深入腹地,孤立無援,久而久之,軍心必亂。待那時,萬事休矣!!陛下可派一忠烈上將,引二萬兵馬把守東福,隨軍大小將校,皆需立以軍狀,拼死把守。如此一來,全軍上下一心,齊心協力,定能抵擋陸伯言之兵馬!!”
曹操聞言,細目剎地射出兩道精光,神色威嚴,環視衆將。
“仲達此計甚好,不過朕卻恐軍中無忠烈之士!!“
曹操此言一落,典韋、張頜幾乎齊齊縱聲大喝,張口叫道。
“陛下勿慮。末將願效以死力!!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曹操神色一震,目光迅速在典韋、張頜兩人身上游竄。很快,曹操心中已有定奪,渾身迸發一股如同天威般的氣勢,凝聲慨然喝道。
“張儁乂何在!!?”
“張儁乂在此!!”
張頜心頭一揪,跨前一步,拱手又拜。曹操眼神凌厲,眯縮成兩條細線,威嚴說道。
“你前番已敗一陣,朕問你,此番若再失守,你當若何!?”
“末將願立軍令,東福若是失守,唯有死耳!!”
張頜雙眸迸射jing光,精神抖擻,毫無所畏,張口喝道。曹操聽了,縱聲大笑,連聲叫好。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懏義能知恥而後勇,立以絕志,不愧有大將之風!!”
張頜面色一凝,拱手而道。
“敗軍之將,愧不敢當!!末將定當努力作戰,不負陛下厚望!!”
曹操燦然一笑,忽地又話鋒一轉,望向司馬懿徐徐謂道。
“如仲達所言,諸葛孔明與陸伯言皆是深熟兵法,胸懷韜略之士,懏義此去,若無一智謀之士在左右出謀劃策,難以是其敵手。仲達以爲,朕麾下謀者,誰可擔此大任!?”
曹操此言一出,司馬懿自是明悟其意,連忙抖數精神,拱手作揖答道。
“微臣以爲,此去非懿不可!!”
曹操聽了,眉頭一挑,笑容可掬問道。
“此話怎講?”
“微臣先敗於諸葛孔明,當會吸取前恥,謹記於心,再往對峙,絕不會輕易在中其詐。微臣雖才微學淺,但對陛下赤膽忠誠,亦願立以軍狀,以明此志!!”
司馬懿眼神爍爍,盡是慨然之色。曹操笑容更勝,頷首應道。
“仲達能有此志,實乃朕之幸也。如此,便多多依仗你和懏義了!”
司馬懿與張頜對視一眼,兩人拱手再拜。於是,曹操決議已定,令張頜爲主將,司馬懿爲副將兼任軍師,率領二萬精兵,即日前往東福,把守城池,以抵禦陸遜的兵馬。張頜、司馬懿領命而退,各做調撥。
就在張頜前腳踏出府衙,背後忽然有人叫住。張頜轉身一望,只見司馬懿滿臉苦澀,與張頜低聲謂道。
“師兒性子剛烈,不久必來軍中報道。還望張將軍,看在我司馬家對朝廷忠心耿耿,替司馬家留個後吧。”
張頜聞言,心中一緊,看着司馬懿近乎哀求的神色,嘆了一聲,頷首應下。
當日晌午,炎暑酷熱。在平阿城中校場內,司馬師一臉急色,神色匆匆地尋到了其父,疾言厲色便道。
“孩兒適才到張將軍那裡報到,張將軍卻拒而不受,似有隱情。此事可與父親有關!?”
司馬懿聽了,停下手下功夫,與身旁的將士投去一個目光,那將士會意,速速走開,接替司馬懿的工作。司馬懿轉身,望向司馬師,面容肅然,帶着司馬師走到一無人之處,然後方纔意味深長地徐徐而道。
“諸葛孔明乃世之妖孽也。爲父此去,勝負難料。而軍中將校,皆立下軍狀,定然拼死決戰。若勝則生,若敗則亡。
你乃爲父膝下長子,倘若爲父有何不測,司馬家當由你接任。你責任重大,豈可與爲父同去!?”
司馬師聞言,臉色劇變,急忙說道。
“竟是如此。孩兒這就去懇請陛下,由孩兒替父出軍,把守東福。父親深受陛下賞識,陛下定也望能帶父親一同前往吳縣!!”
司馬師說罷,轉身就欲離開。司馬懿面色一冷,厲聲喝住司馬師。
“不孝子,你還不快快給爲父站住!!陛下素來治軍嚴明,豈容你一豎子,隨意替代軍中重將。你此乃欺君犯上,依大魏法度,當誅滅一族,你欲使司馬家有滅族之災耶!?”
司馬師猛地停住腳步,渾身抖顫,忽地轉身,跪伏在地,重重叩首,泣聲而道。
“孩兒不敢!父親息怒!!”
司馬懿長嘆一聲,與司馬師謂道。
“師兒,爲父問你。你觀此下局勢,是吳縣之戰緊要,還是東福之戰更爲緊要?”
司馬師聞言,望向司馬懿,只見司馬懿一臉凝重,心裡一沉,沉思一陣後,答道。
“孫仲謀乃東吳之主,其麾下文武百官,皆於吳縣。倘若吳縣一破,東吳社稷立即崩潰,依理自然是吳縣之戰更爲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