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漢子的酒桌上,有着好幾十瓶酒壺,地下亦有五六瓶。戲志纔看了一陣,驀然咧嘴笑起,心中暗付道。
“此人放dang不羈,如今唐蜀兩國將要『交』戰,城內百姓無不憂慮戰事,但他竟可旁若無人,就在酒前酣睡,想必亦是『性』情中人也。”
戲志才正是想着,忽然酒家掌櫃帶着一臉厭惡之『色』,走向了那漢子。戲志纔看了,忽然心裡對那漢子來了興趣,向掌櫃一招手。這掌櫃在漢中開了數十年酒家,哪方人物未曾見過,先前見戲志才氣度不凡,器宇軒昂,一身赤紅朱雀華袍,盡顯富麗,一看就知乃非富即貴之人。加之唐王大軍不日前,趕來城裡,這人大有可能就是唐王身邊紅人。掌櫃想畢,立刻『露』出一臉諂媚笑臉,趕去問道。
“官爺的可有吩咐?”
戲志才聞言,眉頭一挑,帶着幾分戲謔的笑容問道。
“哦?某剛纔進來,並無道說身份。掌櫃的如何看出某是官吏?”
“哈哈。說來官爺莫要取笑。俺這人沒什麼本領,就唯獨這雙眼極能看人。官爺這般氣度,一看就知人中之龍。哪像一些不知廉恥的小官小吏,仗着自己官家身份,欺壓俺等百姓,終日在這白吃白喝!”
說到後面,掌櫃故意扯着嗓子大喊,意中似有所指。哪知那呼嚕聲卻忽然變得更大,打得好似雷響。掌櫃一聽,頓時『色』變,咬牙切齒,猛地望了過去,宛如要生吞了那個酣睡的漢子。戲志才聽言,笑容更勝,把手一招,示意掌櫃附耳過來。掌櫃見狀,連忙把耳探去。戲志才手指對面那漢子,低聲問道。
“此乃何人?!”
掌櫃聽言,連忙答道。
“此乃城內一員小吏,名叫龐鳳。小的與官爺叮囑一句。萬不可和他打『交』道。龐鳳這人厚顏無恥,又長得奇醜無比,但卻不知收斂,『性』子桀驁,口沒遮攔,逢見着人都說,他將來必可名揚天下,位登王侯,更勝文成侯張子房。城內的人見了,無不避之不及“,”。若非有幾分才能,得徐太守賞識,俺等早就將他驅趕出城!!”
“哦?天下竟有此等奇人耶?”
掌櫃一番好心,反倒卻是更添了戲志纔對那漢子幾分興趣。戲志才皓目爍爍,從懷裡取了一些銀兩,與掌櫃說道。
“這些銀兩可夠奉還那龐鳳所欠酒錢?”
掌控瞪大着眼,雙眼發光,遲疑了一陣,連忙搖首說道。
“官爺這些銀兩,足夠平常百姓在俺這裡一年『花』銷。俺雖是貪財,但亦求心安。俺萬不敢多取毫釐。”
戲志才聽了,哈哈大笑,就將銀兩硬塞過去,口中說道,剩餘的便先做墊付。掌櫃聞言,方纔收下。隨後戲志才又在掌櫃耳邊吩咐幾句,掌櫃樂呵呵地便離開了。過了足有一個時辰,那名叫龐鳳漢子睡醒,升了一個懶腰,搓了搓眼中hui物,望着外面雨景,口中『吟』道。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酒前『春』睡足,窗外雨紛茫。”
龐鳳『吟』畢,肚子裡便傳出一陣擂鼓般的聲響。龐鳳吞了一口唾沫,頗感飢渴,扯着嗓子喝道。
“掌櫃的,快快取來酒食,好好招呼官爺。你莫怕官爺虧欠,待官爺功成之時,那些酒錢官爺十倍奉還!!”
龐鳳吆聲喝喊,卻不知就在對面,戲志才正投眼瞰視着他。戲志才臉『色』連變,這才明白那掌櫃爲何說此人奇醜無比。只見龐鳳長得鼻塌眼凹,臉黑牙黃,眉短耳大,五官極其醜陋,見了就覺大煞風景。龐鳳喝聲剛落,掌櫃捧着酒『肉』就上,原來早qian戲志才便有吩咐,教其備好酒『肉』,待龐鳳睡醒,便是遞去。龐鳳見着,那雙黑眼頓時發光。掌櫃剛『欲』道說,這酒『肉』乃戲志才所贈,哪知話還未說出,便見龐鳳一手抓住酒壺,一手大抓了好幾塊羊『肉』,望嘴裡就吞,吃得叭叭直響,幾塊羊『肉』吞了,又大飲一口酒水,大口嘆了一聲,望着窗外雨景大喝道。
“天地反覆兮,雨紛『蕩』,社稷將崩兮,英雄起“,”。市中有賢兮,『欲』投人龍,人龍求賢兮,卻不知我。哈哈哈哈哈!!”
龐鳳唱畢,放聲大笑,『露』出幾分懷才不遇的孤獨之『色』。戲志才聞得前番詩歌兩首,暗暗稱歎不絕,不禁捂掌大讚,連聲道好。龐鳳這才留意到對面的戲志才,哈哈笑着。
“難得,難得!!竟都是風雅識才之輩,相請不如偶遇,何不共聚一席,談一番天下大事耶!?”
戲志才聞言,悠悠起身,邁步走來,盤『腿』坐定。龐鳳哈哈笑着,手指桌上酒『肉』,盛情而邀,說畢也不等戲志纔回應,一手抓『肉』,一手抓酒,狼吞虎嚥地便吃了起來。旁側的掌櫃實在看不下去,出聲喝道。
“你這人也太不知好歹,可知你桌上酒『肉』都是這位官爺所贈。你所欠的酒錢,也是這位官爺替你還了。按着禮節,你當應讓官爺先吃!”
龐鳳一聽,臉『色』大變,竟就把口中酒『肉』吐了出來,黑着臉『色』向掌櫃喝道。
“你快將那酒錢如數奉還!!”
龐鳳此言一出,掌櫃面『色』一變。龐鳳眼『色』銳利,直瞪着掌櫃。原來龐鳳此人雖平日在這白吃白喝,但一發糧餉,他便立即奉還。不過龐鳳食量酒量都異於常人,而且又喜愛『交』結好友,每每這帳都是記他頭上。就憑他的糧餉,自然不足以付酒錢。而龐鳳作爲官吏,卻又清廉,且才能過人,掌櫃家子,曾因得罪城內世族,而被誣衊入獄。幸得龐鳳秉公執法,還以清白。掌櫃口中雖是厭惡龐鳳,但心裡卻是對他極爲敬重。可知當時,那世族『欲』『花』重金收買龐鳳,龐鳳卻慨然拒之。掌櫃聞言,嘆了一聲,好似早有預料般,遂從懷裡拿出戲志才所給的銀兩,盡數奉還。戲志纔看了,眉頭一皺,然後笑一聲,搖首而道。
“某有意結識足下,足下卻爲何拒之?這銀兩某絕不會收回,便權當是與掌櫃的賞賜好了。”
龐鳳一聽,望了戲志才一陣,忽然咧嘴笑起,與掌櫃說道。
“只要不是爲我付這酒錢,你便收下。”
掌櫃聞言,哭笑不得。戲志才甚是奇異,便問龐鳳爲何執意如此。龐鳳笑而不答,旁邊的掌櫃便替他答道。
“這位官爺有過不知。這人吶,老是異想天開,早前與俺約定,將來必有明主爲他墊付所欠酒錢,而且還十倍奉還,缺一不可。俺那時一時興起,便是答應了,哪知他這般較真。”
“哦?看來足下頗有大志,當今唐王禮賢下士,你即爲漢中官吏,何不奉之?”
戲志才笑了笑,帶着幾分玩味的眼『色』望向龐鳳。龐鳳聽了卻是搖首說道。
“若要某傾心相輔,唐王若不親請,某寧願屈於此處,亦樂得自在。”
“你!!你這人實在是不知好歹,當今唐王何許人也,你怎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份,怎敢出此狂言!!”
掌櫃一聽,心裡一跳,連忙望向戲志才。唯恐龐鳳言辭得罪了他。哪知戲志才哈哈笑起,凝聲笑道。
“足下所言極是。若爲人傑,何俱無明主所識!?適才足下有言,『欲』與某共談一番天下之事。某願洗耳恭聽。”
龐鳳望了一眼戲志才,此時桌上酒『肉』早已吃盡,兩人換了一張臺子,命掌櫃取來酒水,坐定後。龐鳳凝神而道。
“當今天下大『亂』,魏、唐、蜀、吳四國各結聯盟。魏唐勢力龐大,蜀國雖有諸葛孔明坐鎮,但卻難擋其勢。倘若魏、唐聯盟,未有變故,蜀國必敗無疑。時東吳雖望豫州作戰,但曹魏根基深厚,孫仲謀難得進取,豫州戰事,多半成『交』着之勢。曹『操』對荊州志在必得,以傾國兵力而攻取,兼有郭嘉、賈詡等絕世謀士相輔,麾下典惡來、許虎癡皆非等閒之輩,若無意外,不出一年間,荊州必破。倘若唐王不能在此間,攻克西川。曹『操』定會趁勢長驅直入,殺入東吳,即時唐王縱能得之西川,亦難抗曹魏之勢。”
戲志才聞言,臉『色』連變,這龐鳳雖是脾『性』桀驁,但憑這一席話,便足可見其見識不凡。戲志才皓目爍爍,沉聲問道。
“若是如此。不知足下可有大策助之唐王?”
龐鳳燦然一笑,凝聲而道。
“我自有妙計,不過所謂不在其職,不謀其事。我如今不過一區區小吏,當自顧其事,不可多言道說。”
戲志才聞言,面『色』沉着,瞰視着龐鳳說道。
“足下此言差矣。你即取國之俸祿,當應竭力而效。豈能於『私』而忘公耶!?”
龐鳳聽了,哈哈笑起,卻不是不做回答。戲志才深吸一口大氣,沉『吟』一陣,遂又問道。
“那依足下所見。西唐當以何爲盛哉?”
龐鳳那雙黑眼驀然『射』出兩道『精』光,臉上笑容漸止,沉聲而道。
“如今天下禍『亂』已久,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西唐方『欲』興風俗,長道業,而得盛榮,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爲善者少矣。
“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使有志者自勵,不亦可乎?”
龐鳳此番言辭一落,戲志才面『色』大變,心中稱歎不絕,出言讚道。
“足下此番高論,某當謹記肺腑。”
龐鳳聞言,笑了笑,忽然在戲志才耳邊低聲數句。戲志才臉『色』連變不止,這龐鳳竟然道出了他的身份。戲志才心裡一沉,急又低聲而道。
“足下高才,更勝與某,某願竭力薦之。”
龐鳳聽言,搖首一笑,嘆聲而道。
“明公名揚天下,神智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某雖『胸』懷救濟天下之策,但卻未能遇之明主。入仕之事,某實不願暇手他人,便不勞明公費心。但若有識得我才者,某自當效死而報。”
戲志才皓目微微眯起,目光炯炯有神問道。
“足下這般才學,豈會是等閒之輩。不知足下可願告之名諱?”
“哈哈。實不相瞞,龐鳳確非某之本名。先年各地諸侯,慕名而相請者,卻無一真心相待。大多卻都是以貌取人之輩。所謂盛名,亦不過閒人道說罷了。若無真心所奉者,某寧願以此名示人。”
龐鳳雖是在笑,但語氣卻有着幾分苦澀、唏噓,戲志才聞言,不由一愣,看了看龐鳳那奇醜無比的面貌,心中亦是明悟。兩人飲至通宵達旦,龐鳳臨走前,戲志才問之,若唐王親自來請,可願出仕。龐鳳卻答,尚未是時機。戲志才便問何時。龐鳳在戲志才耳邊低聲數句。戲志才眼中起了幾分異『色』,回過神來,龐鳳早已大笑而去。
且說,當下戲志纔將前事告之。而當時龐鳳卻早有預料,西川戰事必會『交』着不下。龐鳳有言,到時若唐王無計可施,帳下謀臣束手無策。那時戲志才便可道說他此人之事。文翰聞言,刀目微微眯縮,腦念電轉。此時戲志才目光望來,兩人眼神『交』接,似乎都有相同思慮。文翰臉『色』沉着,張口問道。
“依軍師之見,此人是何許人也?”
戲志才燦然一笑,凝聲而道。
“若某所猜無誤,此人必是與‘臥龍’諸葛孔明齊名者,‘鳳雛’龐士元也!!!”
“哈哈。軍師所猜與孤卻是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