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六午後,夏日的陽光明媚,小雨初晴,一抹彎彎在天邊。盧檜卻沒有心情欣賞窗外的美景,他正一臉嚴肅地彙報此次出使公孫瓚的經過。張涵若有所思,不時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在留意傾聽。其實,他的心思早不在這裡了,公孫瓚的要求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有幽州牧劉虞在,公孫瓚想在幽州培植自己的勢力,很是不方便。如今,他無非是想把自己的勢力擴張到冀州,在此整軍備武,伺機打回幽州,同時也在窺視中原。天下大亂,人心思變,人人都想做點什麼。換言之,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此而已。
“好!會之,做的不錯。
對公孫瓚就是要強硬一點,不要急於讓步,當然,必要時可以做些許的讓步,但關鍵的問題不能含糊……具體的情況,你自己把握便是,慢慢來,我們不着急的……”
張涵隨口說了兩句,忽然想起一事。
“對了,會之,上次還給你一份命令……”
“在這裡!”
盧檜猶豫片刻,側身從貼身處,取出了那份車騎將軍的命令,雙手遞過上來。早有侍從搶上前去,接了過來,張涵看看,確實無誤,便將其置於案上,隨手拍拍,卻沒有了再交給盧檜的意思。
“這個就不給你了,信都原有八千兵馬,張奐領兵二萬屯於信都,趙浮又率軍一萬一前去增援,信都已有包括騎軍在內的近四萬兵馬……”
“是!”
張涵的意思很明確,盧檜不會誤解。此一時,彼一時,韓馥比想象的還要配合,冀州不亂,張涵行有餘力,自不必做過多的讓步。
“會之,你覺得,公孫瓚這人的性格如何,我們是讓步一點,還是絲毫不讓……”
顯然,張涵眼下是想拖延時間。盧檜琢磨了一小會兒。
“主公,還是讓步一點爲好,但也不可讓步太多……”
公孫瓚談不上胸懷大志,性格比較固執,強硬,又容易得寸進尺,多少要讓步一點,纔好談下去,但是,卻又不能表現的軟弱了。
“哦,表公孫範爲河間相如何?”
“主公,不可!公孫瓚爲人得隴望蜀,不如表公孫範爲護烏桓校尉……”
張涵詫異地看了盧檜一眼,盧植可不會這個。
“好!那就這樣……會之,你還有什麼問題?”
目送盧檜出了門,張涵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小樣,挑撥離間有兩下子,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文臧,援兵到平原了沒有?”
“沒有全部到達。已經抵達的,約有四千;還有六千援軍在路上,還需要三天時間。
五月是農忙時節,六月初,張(澗)治中才動員流民屯護衛隊的;臨的新軍也是在五月底才完成訓練,所以,張治中也是在六月初,纔派出一萬新軍前往平原……”
“哦,是這樣啊,”張涵擡頭望着天邊的彩虹,下達了命令:
“命令張奐,暫時不得挑釁公孫瓚,至於是否提兵向北,屯兵下博,由其自決;
命令張超,待援軍全部抵達後,可譴一支偏師北上渤海,命令海軍提供支援……”
這樣一來,信都屯兵四萬,加之萬餘偏師兵入渤海,形成兩面夾擊之勢,而哪兒一支也不是公孫瓚可以輕易擊敗的。
“濟北戰事如何?”
“不是很順利。
濟北國共有五城,其中有三城已被我軍佔領,鮑信目前只踞有盧縣和平。不過,我軍佔領的時候,沒有遭到抵抗,鮑信主動收縮兵力,放棄了三城……
眼下,張(律)校尉正猛攻平陰城,試圖截斷盧縣和平的聯繫……”
平陰城臨近濟水,是盧縣下屬的一座小城,位於盧縣和平之間。平陰城防禦平平,城低池淺,進攻它應該不難……
“怎麼?”
“前鋒張昌輕敵冒進,被鮑信伏擊,全賴趙武傑力戰未潰,卻折兵三百多……”
“張昌?”
張涵皺拉下眉頭,張昌是族學第二期的畢業生,在張涵的印象裡,他不是個輕驕之人。不過,戰場之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這也不必多說。趙武傑則是僕役第二期選拔中的矯矯者。
“是!張校尉已罷其職銜,黜入先登……”
“哦……”
張涵不再多說。張律既然將張昌一擼到底,那肯定是有確鑿的證據,多半還有臨陣指揮不利等情況發生,詳情事後自知,此刻卻是不必細究。先登就是敢死隊,衝鋒陷陣攻城破敵,先登都要衝在最前面,死亡率極高可以說,這是除了處死以外,最重的懲罰了。
然而,經此一事,想來不會有人再疏忽大意。鮑信軍力不如,器械不如、情報不如、訓練不如……失敗就是早晚的事。如此說來,倒也是塞翁失馬了。
“文臧,王文祥有沒有消息?”
兩天前,張涵得到消息,於夫羅出
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縣一帶,遂譴王文祥領兵五千,前去討伐。黎陽至▋英等屯兵三萬六千衆,立寨上百,袁軍想要渡河作戰,最佳的策略便是聯絡於夫羅等裡應外合。
袁紹在陽,引董卓入京,禍亂天下;然後,袁紹起兵討董,以圖大事;接着,韓馥剋扣糧草,討董之人各懷異志,大軍師老無功,進退兩難之際,匈奴單于於夫羅和張楊又反了此二人都是袁紹招攬來的入寇冀兗二州,袁紹又得以入冀兗……
這也太巧了!袁紹若不是個大掃巴星,便是其中有鬼。這個結論說起來,多少有點好笑,也沒有證據使人相信,張涵從沒與人說過。但他在私下裡,卻頗以爲然。
“沒有新的消息……”
張涵又與戲志才討論了一會兒軍情,他有點心不在焉,說着說着,忽然蹦出來一句:
“文臧,你說袁紹來使,是何居心?”
“袁紹遣來,無非有兩種可能:
一是來使說的是假的,袁紹遣使是爲了麻痹我們;
這個於理不通,我們再大意,也不會在戰爭一開始就放鬆戒備,時間拖的愈久,對袁紹就越不利。
第二個嘛,就是袁紹軍的糧草儲備,比我們想象的還少,他們堅持不下去了……看來,文節剋扣糧草做的,還真是不錯……”
說到這裡,戲志才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六月初三,袁紹派遣的使者耿苞,抵達了縣。耿苞宣稱,袁紹已經表自己爲豫州牧,但是他沒有糧草,要求提供五十萬石糧草,並請求將袁紹等人的家眷都接走。
坦率地說,張涵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半晌無言,他揮師十萬入冀州,便是下了決心,要與袁紹好好戰上一場的。想不到,袁紹竟然要不戰而走。張涵最初的反應便是,這是假的,逢紀想騙他。於是乎,對於糧草的要求,張涵斷然加以拒絕“想要糧草,提兵來取便是!”其餘的要求,張涵卻沒有直接回絕,只說需要考慮考慮。
與此同時,張涵又傳令給張英,要求黎陽大營提高警惕,加強戒備,又把縣大營的哨兵和巡邏隊增加了一倍,什麼明哨、暗哨、潛伏哨的,通通翻倍。
張英接到命令,倒沒有張涵這麼誇張。黎陽大營是戰場的最前沿,沒有大的戰事,但袁軍的渡河偵察,小股部隊的滲透,天天都會發生好幾起。本來,便已戒備森嚴。張英只稍微強調了下警戒,提醒各處小心袁軍渡河偷襲。
不過,張涵幾天琢磨下來,卻有點相信耿苞的話了。其實,在參謀室的分析中,袁紹的南下,也被作爲可能性之一提出來了。當然,參謀室高估了袁紹的糧草儲備,張涵也高估了袁紹的實力,兩方面互相影響,張涵便對此視而不見了。
戲志才的想法,與張涵又不一樣。他看待各方勢力更爲客觀,在他的眼裡,張涵未雨綢繆,青州已經初步具備了實力,足以橫掃各路諸侯。然而,張涵的小心謹慎,戲志才並沒有異議。
在韓馥、袁紹和公孫瓚三股勢力中,戲志才最重視的,便是韓馥。韓馥擁有雄厚的戰爭潛力,可以與青州打下去。而袁紹和公孫瓚都不具備這個條件。青州可以十萬大軍在外征戰一年,而絲毫不用擔心補給匱乏。退一步說,青州此戰一敗塗地,也不會動搖青州的根基當然,張涵戰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張涵目前最重要的,非是其他,而是要同化掉冀州勢力,使之如臂使指,真正與青州聯成一體。這個目標,在韓馥積極主動的配合下,正飛速實現着。每天,張涵處理軍務之餘,都要與許多冀州的重要官吏見面,聯絡感情暢想未來之類。也可以說成,封官許願拉攏收買什麼的。自然,張涵每天也要與韓馥見面韓馥的全家人都已經送到了臨,他是死心踏地地投靠張涵,沒有回頭了。但是,冷落了韓馥,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在這種情況下,袁紹若揮師南下,青州軍也不可能從後追趕。大河天塹隔在兩軍中央,袁紹軍渡河北上很難,青冀聯軍想南下又談何容易。
“文臧,你是說,袁紹真的要南下嘍?”
“真的,還是假的,有什麼關係?”戲志才灑脫地一笑,“我們以不便應萬變,就足夠了……”
“可是……”
張涵有點不甘心,好吧,他也是個得隴望蜀之人。假如能在此時,將袁紹消滅掉,將來也會省去不少麻煩……
“……”
對於這種妄想,戲志纔不準備發表意見。
張涵遐想了片刻,便放棄了:
“文臧,你說袁紹這些人的家眷如何處置?”
“主公,這個,我也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戲志才猶豫了一下,“按說,我們可以選擇將之扣留,或者釋放。不過,主公就算將所有人都放了,恐怕也不會有人說您的好話的!然而,扣留人
,則會損害主公的名聲。
而且,袁紹惱羞成怒之下,也可能會渡河來攻……”
“渡河來攻?渡河來攻……”
張涵眼睛一亮,嘀咕了兩遍,不由感嘆道:“文臧這個主意不錯,渡河追擊很麻煩,但是,袁紹若渡河來攻,那就再好不過了……
命令張超,佔領渤海後,便將袁紹、逢紀等人的家眷都送往臨;
命令華,將曹操的家人送往臨;
命令韓彰,將劉家眷送往臨;
命令張澗,在臨城外單獨開闢一處裡坊,講上述人等一併安置……
對了,還要分別給這幾位去書信。
給曹操的書信,就說泰山不安定,爲了保護曹家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我特意將之接到臨去,請他一定要放心。算了,這信我自己寫,我一定要讓他們感受到我誠摯的關心……”
張涵這時纔想起來,在他治下,還有不少人質可以挾持的。
“呃,”戲志才啼笑皆非,還誠摯呢,拉倒吧,他忽然想起一事。
“對了,袁紹等人,可以說,渤海兵荒馬亂不安全。問題是,劉的家眷在東萊,可是一直平安無事,要怎麼說呢?”
“這個,其實不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也知道,就說渤海大風,危及到了……劉是牟平人,還是東牟人?”
張涵漫不經心地隨口編了個理由。
“……”戲志才這回是真的無語了。
誅連是常有的事,狠一點兒的人,一般都會形若無事。比如說,項羽曾威脅說,要把漢高祖劉邦的父親燉成肉湯,劉邦就很自然地說,好,到時候分我一碗。結果,項羽反而不好意思了,劉老爹倖免遇難。不過,像張涵把恐嚇信寫的如此溫文爾雅的,戲志才卻沒見過。
“報!渤海太守袁紹使者耿苞求見。”
兩人正說着話,當事人就來了。對視一眼,張涵發現,戲志才笑的甚是奸詐。當然,戲志才也有同感。張涵連忙對戲志纔講了幾句,這才請耿苞進來。
“耿苞拜見將軍!”
耿苞是個身體瘦高的中年人,一進堂中,先躬身施了一禮。張涵正色受禮,然後,還了半禮。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張涵在這方面一直做的不錯。他邊回禮,邊說:
“伯豐,何必如此客氣,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耿苞並沒有從命,恭謹地行禮過後,纔在客位上坐好。袁紹軍中無糧,可拖延不起,耿苞這兩天是心急如焚,一坐下來,也顧不得禮貌與否,便開門見山:
“將軍,不知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伯豐,”張涵笑容可掬,一幅禮賢下士、和藹可親的模樣,“不必着急,此事我已經考慮過了。不過,有幾個疑問,還需要伯豐解釋一下……”
“將軍有話,儘管開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逢紀笑着說道,他笑的有些苦澀。
“袁渤海好好的渤海太守,爲什麼突然間想南下了呢?”
耿苞胸膛急劇地起伏了一下,這分明是明知故問,若不是張涵從中插了一槓子,袁紹豈會南下豫州。但是,這話可以想想,他卻不能說出來,他笑的比黃蓮還苦:
“將軍,我家主公久別故鄉,如今思鄉心切……”
耿苞肯定不會說缺糧食的,反正,袁紹南下,也與袁術爭奪豫州,他們兄弟自己打去,張涵也不多在此處糾纏:
“哦,原來如此。這事我已經與文臧交代過了,伯豐,你與他說好了,我還有點事情……”
張涵說到這裡,便告罪一聲,離開了。接下來的討價還價,他是不好在場的。
耿苞心知不好,這是要談條件了。耿苞卻也無法挽留,有條件可談總比沒有要好些兒,好在來的時侯,他便已經準備出血了。
果然不出所料,戲志才一開口,便鋒芒畢露:
“伯豐此來,總不會是空口白話,便想把人接走吧?”
“……”
這還有什麼話可說,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挨宰就是。耿苞便把條件一一講明,戲志才自不會同意,張涵有意將其扣爲人質。這時候的談判,不過是張涵叮囑他,要拖延時間罷了。
簡而言之,時間佔在青州這一邊,拖延的越久,就越有利。
戲志纔來了個獅子大開口,耿苞百般忍讓,也沒能在當天達成一致。不僅如此,戲志纔在第二天還增加了更多的要求。一連三天,耿苞什麼事都沒辦成。
到了第四天,也就是六月十一,張涵交給耿苞三封密封好的書信,分別是給袁紹、曹操和劉的。至於袁紹目前的部屬,只有逢紀還勉強看得上眼的,但希望渺茫的事,張涵也就算了,其餘人等,尚不值得他寫親筆信。
PS:今天的也會是在晚上,但應該不會拖到太晚。這幾天給大家帶來的不便,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