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安樂清脆的應道,迫不及待的向顧氏彙報今天的成果,“娘,你瞧,姐姐買了三隻母雞,這裡是豬肉,這裡是大米和麪粉,還有布匹,還有……”
安樂仰頭看着安寧,擠眉弄眼,雙眼發亮,“姐,你快把東西拿出來給娘看看。”
顧氏看了看安樂,又看了看安寧。
這倆孩子在做什麼?
神神秘秘的。
“你讓你姐拿什麼?”顧氏看着這一堆的東西,着實是又驚又喜,這麼看來,那猴頭菇賣得不錯。“這幾隻雞就讓它們在竹籠裡將就一晚,明天咱們在院子裡給它們做一個雞舍。”
“好!”安寧點頭,從懷裡取出一小包東西,“安樂,你拿進屋去看,我先把這些東西歸置一下。”
“我也來,咱們晚點再看也不遲。”
安樂把東西又遞給了顧氏,“娘,你先收着,晚上咱們再一起看,現在我也來幫姐姐。”
顧氏收下東西,點頭,突然瞪大雙眼,伸手攜過安寧的手,緊張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受傷了?”
安寧抽回手,淡淡的笑了笑,“娘,沒事的,只是一點皮外傷。”
“那怎麼……”
“娘,真的沒事,早就不痛了。”
安寧轉身把大米和麪粉背進廚房,把肉撂在一旁,鍋里正冒着熱氣,空氣中飄着一股粥香。
顧氏看着她的背影,眉頭緊擰,提着竹簍進屋,拉着安樂,問道:“安樂,你姐的手是怎麼一回事?”
安樂愣了一下,應道:“就是在路上被草割了一下,傷口不深,我們賣猴頭菇的那家醫館掌櫃是個好心人,他給姐包紮了一下,還給了藥粉。娘,你別擔心。”
這些套詞,她們姐妹在路上就已經對好了。
“真是?”顧氏不太相信。
草葉割的還要包紮嗎?
“真的。”安樂點點頭,“娘,咱們先把外面的東西都搬進來,然後去廚房幫我姐。”
“好。”
安樂和顧氏把布匹、一切生活用品拿進了房裡,然後又來廚房幫忙。
家裡一下子添了這麼多東西,母女三人都笑眯眯的。
起碼不用再餓着肚子,再過一個月,田裡的稻穀也可以收了。
“娘,這是鹽,我先放這裡,明天把這個陶罐洗了裝鹽。”安寧拿着木盆去外面打了水進來,把豬肉和豬蹄拾掇乾淨,瀝乾水,抹上鹽,就用竹籃子裝着,吊在牆上。
顧氏見她忙進忙出的,想幫忙,似乎又插不上手。
安樂也一樣,於是,兩人就那樣站着幹看着安寧忙活。
安寧前世在大排檔做過,刀功很好,三下五除二就把網油切了放在盆子裡,準備吃完飯後先把油炸了。
“姐,我能幫你一點什麼?”
“你幫姐把這個罐子洗乾淨,找塊乾淨的布抹乾水,我晚點用來裝炸好的油。”
安樂聽了,喜聲應道:“好,我馬上就去。”
顧氏問:“我能幫點什麼?”
“什麼都不用,你就安靜的坐着。”安寧揭開鍋蓋,看着裡面的稀得可數米粒的粥,想了一下,她舀了面米調好麪糊,準備這粥弄稠一點。
“菜藍裡有青菜。”
安寧一怔,問道:“娘,你去菜園了?”
“去了。”顧氏擡頭看着她,“我總不能一直把自己送在家裡逃避吧?反正他們當我是瘋子,也沒有人來爲難我。”
安寧沉默了一下,心想,也是不能一直被保護在家裡,這不是長久之計。
她走過去,挨着顧氏坐了下來,“娘,咱們的猴頭菇賣了個好價錢,我準備明天和安樂上山再去尋尋,有就採摘回來。”說着,好把錢袋掏了出來,塞進顧氏手中。
顧氏把荷包塞了回去給她,“你收着吧,不用給我。這個家一直是你在把持着,以後也一樣吧。”
“不!娘,這個家你是長輩,你纔是我和安樂的主心骨,以後,我負現掙錢,不過掙回來的銀子都交給娘你保管。”
顧氏擺擺手,“不行!若是讓施大貴知道了,他會不擇手段的從我這拿走。”
“你不會不讓他知道嗎?”安寧攜過她的手,緊了緊,意味深長的道:“娘,在這個世上,如果你不爲自己謀劃,那你永遠也無法打破現在的局面。娘,女兒是這麼想的,等我們存夠了錢,我們就離開牛角村。咱們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一切從頭來過。”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一點都不。
顧氏眼眶泛紅,哽咽着點頭。
這麼簡單道理,她錯失了多少年,如果當年她不那麼天真,如果當年她不那麼自暴自棄,現在她和安寧一定不是這樣的局面。本該是嬌滴滴被衆人捧在手心中的望族嫡女,現在卻在委身在這個小山村裡,受盡白眼,受盡委屈和苦痛。
這全都怪她,怪她的懦弱。
顧氏把錢袋收妥,走到竈膛前,拿起柴禾往竈下塞去。
安寧利索的把青菜切碎,放下粥中,不停的攪拌。
“姐,我把罐子洗好了。”安樂拿着罐子進來,顧氏起身,“我去拿乾淨的布過來。”
回到房裡,顧氏四處掃看了一圈,走到牆角,搬開上面的東西,小心翼翼的趴開上面的土,從裡面挖出了一個小罈子。拂去上面的泥土,顧氏伸手從裡面拿出一塊玉佩,緊緊的攥在手中。
“娘,吃飯啦。”
安樂在外面喊道。
“來了。”顧氏從往事中回過神來,把錢袋裡的銀票塞了進去,只留下碎銀,又把小罈子埋了回去。
如果不是要藏這筆銀子,她幾乎都忘記了這塊玉佩了。
不知那人現在如何?
或許將來,安寧遇上難事也能憑這塊玉佩找那人幫忙,安寧說的沒有錯,不該再這麼下去,將來的生活,她們得謀劃。
爲了女兒們的幸福,她也該要振作了。
顧氏起身,把玉佩收進袖中,轉身去廚房。
吃了晚飯,安寧就把網油炸了,四斤的網油炸出了一罐子的油,安寧聞着油香味,一直在咽口水。這個家也不知有多久沒見過油水了,安寧瞧着,心酸不已。
早知道,今天鎮上就該給安樂拿幾個肉包子,打打牙祭。
安寧看着碗裡的油渣,頓時有了主意。
“安樂,你燒火吧,鍋裡放了水,水燒熱了,咱們好洗澡。”
“好!”
安寧舀了麪粉在盆裡,顧氏問:“這是要做什麼?”
“我和麪,明天早上蒸包子吃。”現在有油渣,她再加一點肉沫和青菜,跺碎做包子餡,應該很美味。
“姐,你要做包子?”安樂光是聽着,就直咽口水。
“對!做包子。”
“太好了。”
顧氏想說節省一點,但想到孩子們連頓飽飯沒得吃,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把廚房裡的事情忙完,母女三人梳洗後,便上了炕,顧氏睡在中間,裡側是安樂,外側是安寧,她就那樣被包圍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她低頭看着一雙女兒,嘴角輕勾。
安樂已經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安寧望着屋頂的茅草,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寧,這個你收着。”顧氏掏出那塊玉佩,遞過去給安寧,“這塊玉佩是當年一個小哥哥送你的,他日如果你遇到了什麼難事,或許,他能幫上一把。”
“小哥哥?”安寧蹙眉,端睨着手中那塊上等成色的玉佩。
“你先收着吧,以後,我再一點一點的跟你講。”往事太長,她一時也不知該從哪裡說起,又該怎麼說。
“好!”
“睡吧,明天你還要上山。”
“好,娘,晚安。”
“晚安。”
安寧掀被下牀,冷風一吹,不由的打了冷顫,她快步去把油燈吹滅。回到牀上,顧氏立刻攜過她的手,無聲的溫暖着她。漆黑的夜裡,母女二人都沒有睡意,沉默的各懷心思。
良久,安寧翻了下身,“娘,你說,我們採猴頭菇的事情,村裡人很快就會知道的,咱們也瞞不了多久。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呢?”她不怕事,但是她們家全是弱女子,如果好些人一起來欺負,她們也反抗不了。
顧氏沉默了許久,才道:“能瞞多久是多久,如果他們知道了,那就各憑本事。”
“娘,這東西也不是天天都有,也不是採摘不完的。我們抓住先機,先掙一筆錢再說,以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反正她認識的藥材不少,而那掌櫃也說了,她送去的藥材,他都收。
她對以後的生計是充滿信心的。
“安寧,有時侯,適當的給予,也能給我們帶來轉機。”顧氏攥緊了她的手,“今天下午,我去菜園裡摘菜,遇到了小賴氏,她對我冷嘲熱諷的。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笑話,只有里正家的大孫女嚴小茶爲我說了幾句公道話。安寧,娘是在想,如果可以,你和小茶走近一點,這樣於你是有好處的。”
可惡的小賴氏,她是沒吃夠苦頭嗎?
安寧暗罵了小賴氏幾句。
眸子輕轉,安寧有了主意,“娘,我知道了。誰對我好,我會加倍報答,誰若欺我,我也不會姑息。娘,你說,我明天再採摘一次,下次帶上里正家的嚴小茶,這樣行不行?”
這麼一來,她人情還了,將來猴頭菇的事情傳了出來,也有里正家的人擋着。
她家裡的情況好了,這事瞞不了村民的眼睛,帶上里正家的嚴小茶,這個做法再好不過了。
“好!家裡的事情,你決定就好。”顧氏很欣慰。
這孩子,以前她操心不上,現在不用她操心。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孃親。
“娘,晚安。”
……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安樂對於上山採摘猴頭菇很是興奮,早早就起牀,幫着把飯做了。安寧把包子蒸上之後,就到院子裡看哪位置適合*舍?
“娘,把雞舍定在那個牆角,可好?”
顧氏搖搖頭,“安寧,咱們家靠着山,山裡常有黃鼠狼,咱們的院子又是這樣的,我擔心這幾隻雞會被黃鼠狼給叼走了。”
黃鼠狼?
安寧這時纔想起世上有這種生物。
她摸着下巴,一臉苦惱。
這幾隻母雞似乎買錯了,現在連養都沒有地方。
“要不,白天就放出來在院子裡,晚上就用這竹籠關着,提到廚房裡去吧。”顧氏想了想,提議。
安寧蹙眉,沉默了一會,點頭,“就先按娘說的辦,以後,咱們再想辦法。”她得找機會看看別人家是怎麼養雞的?
“姐,早飯好了。”安樂從廚房裡探出腦袋,高興的喚道。
光是聞着這香味,她就不停的咽口水了。
“好,等一下就來。”
安寧看着竹籠裡的雞,似乎不太愛動,她心裡有些擔憂,對於養雞這事,她還真是不在行。
“娘,這雞看着不愛動,不會有事吧?”
“應該是到了新地方,待會早飯後,我把它們放出來,興許就會好一點。”
安寧點頭,又看了一眼,“娘,咱們先去吃早飯吧。”
“好。”
兩人洗手,進了廚房。
香味濃郁,光是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安寧揭開鍋蓋,看着裡面白白胖胖的包子,微微的笑了。幸虧以前四處打工,現在不至於連做頓飯吃都不會,不然,她現在就要悲催了。
“開動!”安寧揀了個包子,笑着遞過去給安樂,“小饞貓,這個給你,你先嚐嘗。”
安樂搖搖頭,“先給娘吧,長幼有序。”
“呵呵,真乖。”安寧笑了笑,把包子遞過去給顧氏,“娘,你先嚐一個。”說完,又揀了一個放在碗裡給安樂,“給,吃吧。”
顧氏接過,咬了一牙,“嗯,很好吃,真香。”
安樂雙眼放亮,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一臉驚喜,“真香!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點。”安寧把蒸籠端了起來,下面是白粥,她盛了三碗放着竈臺上,一手拿着包子,一手端着碗,一口粥一口包子,一臉滿足。
的確是很美味。
這是她來這裡後,吃得最後的一餐,也是唯一有油水的一餐。
三人美滋滋的吃了早飯,蒸籠裡還有六個包子,總共才蒸了十二個,可大家都沒捨得一次吃完。安樂看着蒸籠裡的包子,仰頭看向安寧,“姐,我能不能拿兩個包子走?”
“早讓你多吃一點了,怎麼沒有吃飽?”
安樂搖搖頭,“我想給孫婆婆送兩個過去,讓她也嚐嚐。”
孫婆婆對她們的幫助,安樂一直記着。
安寧一怔,然後笑道:“現在先不拿,晚上姐做了好吃的,咱們送孫婆婆送去。”
“真的?”
含笑輕颳了安樂的鼻子,安寧嗔道:“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小年紀便知承恩必報,這樣的安樂,讓她意外,讓她更愛了。
“呵呵。”
安樂咯咯笑了。
她的笑容感染了安寧,安寧也彎着脣角笑了。
顧氏看着眼前的一雙女兒,滿目欣慰。
安寧拿過竹簍和柴刀,“娘,我們先去了,你在家要休息好。”
“嗯,你們去吧,小心一點。”顧氏看着她還包着白紗的手,滿目心疼。
“知道了。”
揮手,離開。
剛走到後山小路,後面就有人急喊:“安寧姐,安樂,等等我。”
姐妹二人疑惑的回頭望去,安樂蹙眉,輕道:“姐,那是里正家的嚴小茶。”
里正家的?
昨晚還提起這個人,怎麼今天就碰到了?
嚴小茶急急的跑了過去,手裡拿着柴刀,她笑眯眯的看着安寧姐妹,道:“安寧姐,你是要上山就打柴嗎?我和你們一起吧?正好咱們在山上也有個伴。”
安寧姐?
不是說原主以前就是一個內向的活啞巴嗎?怎麼聽着嚴小茶的話,似乎兩人還很熟的樣子?
嚴小茶微笑着,沒有因爲安寧姐妹的不吭聲而不悅。
安寧回神,笑着點頭,“行啊,一起。”
“姐?”安樂輕扯了下安寧的手。
安寧低頭看着她,“有伴一起上山,相互有個照應,挺好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嚴小茶立刻表明態度,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安寧,心裡挺贊同她堂哥嚴峰林的話,的確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安樂聽安寧這麼說,即使有什麼話也不好說了。
“安寧姐,安樂,咱們走吧。”嚴小茶走到前頭,興沖沖的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那裡的柴特別多。”
安寧道:“小茶,我們想去我們常去的那個山頭。”
猴頭菇的事情,今天就告訴她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半次的。
“也行啊,反正我是有伴就行,平常若是讓我一個人上山,我是不敢的。”嚴小茶立刻就應下,一路上,她一個人嘰嘰喳喳的說話,安寧姐妹聽着,偶爾交談幾句。
突然,嚴小茶停了下來,轉身看着安寧和安樂,有些尷尬的撓着腦袋,“安寧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聒噪?”
“沒有!姑娘家活潑一點,挺好的。”
“真的?”嚴小茶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了過來。
“真的!”
嚴小茶笑着點頭,轉身,“走囉。”
安樂嘀咕了一句,“你又不知在哪個山頭?”
她看着安寧對嚴小茶這麼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對哦。”嚴小茶停了下來,側開身子,“安樂,你在前面帶路,可好?”
安樂噘着嘴,站着不動。
嚴小茶有些尷尬。
安寧輕咳了一句,“安樂,前面帶路吧。”
安寧的話,安樂不敢不聽,仰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纔不臉不情願的走到前面去帶路。她不是有多不喜歡嚴小茶,只是擔心嚴小茶打亂了她們採摘猴頭菇的計劃。
“走吧。”安寧輕嘆了一口氣。
等一下待找個機會跟安樂說一下自己的打算。
三人來到了安寧姐妹這些天打柴的林子裡,這一次,嚴小茶自己到一旁去了。安寧給安樂示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一邊拾柴,一邊聊了起來,“安樂,娘說,昨天去菜園裡時遇到嚴嬸子,她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後來是嚴小茶說了公道話。娘說,她是一個好姑娘,我看着,她也是不錯的。你想想啊,現在村裡的人,誰敢跟咱們一起?她既然有心和咱們結交,你就別這樣了。我打算把猴頭菇的事情告訴她,這事帶上她,反正,咱們也瞞不了多久。”
安樂聽着,怔了一怔。
她年幼想事情並不全面,也想不到很遠的地方去。
不過,她聽安寧的話,安寧說什麼,她都不會有意見。現在聽着嚴小茶昨天還幫了顧氏,她對嚴小茶立刻就解除了敵意。
“姐,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沒有異議。”
“嗯,我就知道安樂是個好孩子,待會你可不能再那樣對人家了,知道嗎?”
“知道了。”
這個林子裡,細枯枝不少,不一會兒,安寧就弄好了兩大捆,挑了些短粗一點的綁了一小捆,那是給安樂的。
“小茶姐姐,我們的柴撿好了,你好了嗎?”安樂衝着那邊的嚴小茶,問道。
嚴小茶許久沒有迴應,許是因爲安樂的態度變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她的聲音,“快了,我綁了就好。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
“哦,好!”
林子裡的大樹下,菌類挺多的,閒着沒事,安寧發現了黑木耳。
“姐,這又是什麼?你摘來做什麼?”安樂見安寧蹲在一截樹根前,把上面黑乎乎的東西摘了下來。
安寧頭也不擡,“這是黑木耳,可是吃的。”
黑木耳?
這是什麼東西?
安樂疑惑的看着安寧,稚眉輕蹙,她這後知後覺的才發現姐姐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而且現在知道許多她沒聽過的東西,比如那些猴頭菇,艾草,還有現在的黑木耳。
姐姐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的?
她皺着眉,努力的回想,發現自那天姐姐被爹背到山上,再回家後,她就不一樣了。
連孃親也不一樣了。
她這些天高興壞了,一味的沉醉在幸福中,現在想想才發現好多如謎般想不透的事情。
“姐姐,你是誰?”
她一時不覺,低低的問了一句。
呃?安寧擡頭,微眯着雙眼看向安樂,心咯噔一聲,這丫頭髮現什麼了嗎?
“爲什麼這麼問?姐姐就是姐姐啊。”安寧打着太極,直直的看進安樂疑惑的眸底,“安樂,姐姐算是死過一回,不想再像以前一樣,你可以理解嗎?或者姐姐這樣問你,你喜歡以前的姐姐,還是現在這樣的姐姐?”
“現在的。”安樂沒有一絲猶豫,“現在的姐姐,很好,很棒。”
安寧將她摟進懷裡,“那姐姐就放心了,你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安樂搖搖頭,“姐姐,對不起!安樂以後再也不這麼想了。”
“你以後有什麼疑問就直接問姐姐。”握着她的肩膀,輕輕鬆開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嚴小茶挑着柴過來,見到這一幕怔了一下,問道:“安樂怎麼了?”
“沒事。”安樂衝着她笑了笑,“有灰塵掉眼睛裡了。”
“小心一點兒,吹了嗎?”嚴小茶放下柴,走了過來。
安寧擡頭看了她一眼,“好了。”
“安寧姐,你摘的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
“黑木耳,摘回家去當菜吃。”
“能吃嗎?”嚴小茶很懷疑,她甚至在想,這施家是真的斷糧了,連這種東西都弄回去吃。
“還行吧,等下回有機會,我煮了,你來嚐嚐。”安寧轉過身,繼續把樹根上的黑木耳都摘了。其他地方沒有發現黑木耳,不過,她已摘了挺好多,吃幾餐都夠了。
安樂站在嚴小茶身邊,仰頭看着她,微微笑了,“小茶姐,謝謝你昨天幫了我娘。”
“不用。”嚴小茶明白了,安樂對她的態度改變,原來是因爲她知道自己幫顧氏說了幾句話,“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再說了,以安寧姐和我峰林哥的關係,咱們也不用如此見外。”
“小茶。”安寧站了起來,一臉嚴肅的看着她。
嚴小茶被她這麼一看,心裡有些發虛,“安寧姐,你有什麼事?”
“我和嚴峰林已經說得很清楚,我送他荷包,那是爲了感謝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以後也別再這麼想了,這裡沒有旁人,你說說倒也無所謂,我不往心裡去。若是讓旁人聽了,那些人該怎麼想我?”
“這…安寧姐,我沒有……”嚴小茶緊張了起來,無措的看着安寧。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沒有那樣的事,以後也別這麼想。”安寧攜過嚴小茶的手,滿目真誠,“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而我也是想跟你做朋友。”
“安寧姐,我也是想和你做朋友。”她乾乾的笑了一下,擺擺手,“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峰林哥派來做說客的。”
“嗯?”安寧瞥了一眼過去。
嚴小茶這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尷尬的笑了笑,“好吧!我承認,的確是峰林讓我多與你們走動走動,但是,我保證,我也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若是不然,我纔不會聽他的呢。”
她急急的舉手,保證。
“噗,我相信你。”安寧噗嗤一聲笑了。
嚴小花見她笑了,這才安心了一些。
“安寧姐,你真的不是因爲我那嬸子的原因,而跟峰林哥說了那樣的話?”
“真不是,我對他是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嚴小茶見她言之鑿鑿,神情也不像是言不由衷,當下就扼腕嘆息,唏噓不已。
這事她該怎麼跟峰林哥說呢?
有點頭痛。
“小茶,你是峰林哥的妹子,你要多勸他一點,以他的才識,現在還是以學業爲重吧。”安寧思量一番,“如果他覺得那樣不公平,那就告訴他,一切都是我辜負他了。”
“安寧姐,你這是何苦?”
“如果這麼說他能好受一點,不會覺得自己以前自作多情了,我無所謂。”
嚴小茶瞪大了雙眼,“安寧姐,這話傳出去會有損你的閨譽,你放心,我不會那麼說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勸他的,你也別想太多了。”
輕輕頷首,安寧拍拍她的肩膀,“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你不怪我多事就行了。”嚴小茶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
安寧抽回手,拿過竹簍,“小茶,我和安樂要到林子深處去,你要去嗎?”
“去裡面做什麼?”
“我們去摘一種叫做猴頭菇的東西。”
嚴小茶迷茫的看着她。
安寧勾了下嘴角,接着說道:“前幾天,我和安樂摘了一些猴頭菇,昨天送到鎮上去,本打算着換點米糧,後來有一家叫【永康藥店】的收了,價格也還行。本來我也沒想到那東西真能換錢,不過聽掌櫃的說,那東西是極好的。”
嚴小茶聽着一愣一愣的,猴頭菇已讓她糊塗了,居然還能換錢,她更是意外了。
這地方的人窮,聽到山上有東西能換到錢,自然是興奮的。
“安寧姐,這是真的?”
“我騙你幹啥?”安寧笑了笑,“我帶你去摘,不過,這事咱們先不能對外說,以後,村裡的人知道了那是一回事。咱們有了掙銀子的機會,當然要先爲自己着想。你說是吧?”
嚴小茶點頭如搗蒜。
“如果有人問起,咱們就說是藥店掌櫃請我們摘的,我們以前也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嚴小茶還是點頭。
安寧笑了一下,“那我帶你一起去?”
“嗯,好。”
“走吧。”
三人一邊往林裡深處走,一邊四處張望,沿途碰到猴頭菇就摘。嚴小茶看着那白白的,似乎是長滿了白毛的東西,還是不敢相信的問道:“安寧姐,這東西真的能換錢?”
“能!”安寧想了想,道:“你待會摘的就給我吧,你記住數量,等我曬乾送去醫館後,我再把銀子給你。你存着,或是買花戴,或是以後出嫁時當私己,不都挺好的嗎?如果你想自己弄,那也成,你曬好後,便和我一起去交貨。”
聞言,嚴小茶的臉蛋微微紅了,尤其是安寧的那一名出嫁時當私己,想想她都不好意思,不過心裡卻是雀躍的,思量了一下,笑道:“我就偷偷懶,東西都放安寧姐那兒,回頭安寧姐給我就好。”
她不會弄這東西,感覺也不會有多少錢,所以就不想費那力氣了。
安寧點頭,“行!”
幾天前才摘了一次,那些小的也沒多少,安寧試着往林子裡面去,零零散散的,倒也摘了大半竹簍。
“安寧姐,咱們別再往深處去了,也不知有沒有野獸。”嚴小茶扯住了安寧,有些膽怯。
安寧笑着安撫她,“要不,你和安樂在這裡等我,我再進去一點點,如果實在沒有,我馬上就出來和你們匯合。”
“姐,我也要一起去。”
嚴小茶也不好意思一個人留下,“我也一起去。”
安寧點了點頭,“我走前面,你們在後面跟着。”
“好。”
三人探索着往林子深處走去,安寧本是不怕的,可剛剛聽嚴小茶那麼一說,心裡也有些打鼓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敢這麼就把命給交待了。
“姐,那兒好多啊。”
安樂歡呼一聲,急步跑去。
安寧看着她在叢林裡穿梭,心裡着急,“安樂,你小心一點,看着點腳下……”這邊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就傳來安樂的尖叫聲,“啊……”安寧一聽,火急火燎的跑了過去,“安樂,你怎麼樣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衝了過去,一把抱起蹲在地上的安樂,焦急的上下打量着她,“你沒事吧?傷哪裡了?”
“姐,我沒事,它有事。”安樂搖搖頭,指着地上。
身後,嚴小茶追了上來,“安寧姐,安樂怎麼了?”
安寧定眼一眼,待她看清地上的小東西時,不由的嚇了一大跳,後背驟涼。
那是一隻小狼崽,雖然它看起來跟農家裡的小狗一樣,但安寧知道,這山上不會有小狗。
不是狗,那就是狼。
有狼崽,那附近就一定有老狼。
狼是羣居動作,如果現在衝一羣狼出來,那她們就完蛋了。
嚴小茶見安寧不吭聲,走過來一看,也是嚇了一大跳,抓緊了安寧的手臂,“安…安寧姐,這…這怎麼辦啊?”
她急得快哭了。
她就說了,這林子深處不能來,現在可好,居然遇上狼了。
安寧的腳有些發虛。
安樂卻猶如不覺,滿目憐惜的看着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姐,咱們救救它吧,它受傷了。”
“安樂,它是狼崽。”
“姐,狼崽也是命。”
嚴小茶急了,跺跺腳,“安樂,它的是命,咱們的更是命。走吧,別管它了。若是狼羣來了,咱們就真走不了了。”
安樂皺眉,看着安寧,道:“姐,咱們不救它,它會死的。它爹孃一定是不要它了,你瞧瞧地上,它一定在這裡呆了好些天了。”
安寧朝地上看去,的確小狼崽周圍的草都光禿了,明顯是被它吃了。再看仔細了,周圍還有幾堆狼屎,明顯它不是第一天在這裡了。放下安樂,安寧走近小狼崽,小狼崽趴在那裡,看都不看她一眼。
“安寧姐。”
“沒事的。”安寧扭着衝着嚴小茶笑了一下,繼續查看小狼崽的傷勢。小狼崽的腹部被一根很尖的樹枝給穿破了,傷口的血已經凝固,又紅又腫的,看樣子已經發炎了。
怪不得怎麼動它,都是一動不動的。
“安樂,你看着它,我和小茶把那些猴頭菇摘了就回去。”
“哦,好。”
迅速的摘了那附近的猴頭菇,安寧也顧不上揀好的摘了,一股腦,如狂風掃過,是就摘了。
“行了,回吧。”
直到摘完,四周都是風平浪靜的,安寧和嚴小茶相視一眼,忽地笑了。
兩人都是一頭一臉的汗,估計這都是嚇的。
安寧這時纔有些後怕,若是狼羣來了,那可怎麼辦啊。想想自己還真是掉進錢眼裡了,那麼敢拼。
……
“安寧姐,我先把柴挑回去,等一下我到你家來找你,可以嗎?”嚴小茶在岔路口停了下來。
安寧點頭。
嚴小茶笑了,挑着柴就急急回家了。
回到施家,顧氏一如前幾天,站在院門口等她們,見安樂手裡抱着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她愣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接過安寧手中的那一小捆柴,“累了吧?快放下來,進屋喝點水去。”
“哦,好。”
安寧把柴放在院子裡,直喘粗氣。
她的確是累了。
顧氏滿目心疼,抽出手絹擦拭着她額角的細汗,“累了就休息,下午別去了。”
“上午我再去一趟,家裡沒什麼柴禾,趁着天氣好,我們得多存一點。”安寧起身,揹着竹簍進屋,顧氏亦步亦趨,急急忙忙的倒了兩碗水,“快喝點水。”
“娘,我把猴頭菇的事情跟嚴小茶講了,她今天是跟我們一起上山揀柴的。等一下,她就會來咱們家。”
“這事依着你的意思辦,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顧氏點點頭,招手讓安樂過來,“安樂,你怎麼不洗手?你抱着的是什麼東西?”
顧氏這麼一問,安寧纔想起小狼崽,連忙讓安樂抱過去。
“安樂,你去打點熱水進來。娘,你找把剪刀和一些乾淨的布條給我,這隻小狼崽受傷了。”
“小狼崽?”顧氏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安寧擡頭看着她,“娘,等它的傷養好了,我就送它回山上。現在它這麼小,不會出什麼事的。”
顧氏聽了,心稍安了一些,轉身去拿剪刀和布條。
安寧把小狼崽傷口周圍的毛給剃了,一邊溫柔的揉着它的腦袋,一邊道:“小狼崽,我現在是幫你清洗傷口,可不是要害你。待會可能會痛,不過,上了藥後,很快就會不痛了。等你傷好了,我再送你回山上,讓你去找你狼爹孃,好嗎?”
她也不管小狼崽聽不聽得懂,反正就當它是小孩子一般哄着。
小狼崽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還有鼻息,安寧都會以爲它已經死了。
“安樂,把醫館掌櫃給我的藥粉取過來。”
“哦,好。”安樂剛轉身,安寧就把那插在小狼崽肚子上的樹枝拔了下來,立刻用布塊摁住傷口。
嗷嗚……
小狼崽終於虛弱的叫了幾聲,半眯着眼。
安樂拿了藥粉過來,心有餘悸的看着地上的那樣小樹枝,上面沾血肉,讓人觸目驚心。
利索了清洗了傷口,上傷,包紮,安寧把合上眼簾的小狼崽抱到了廚房的竈膛一角,因爲廚房比較暖和。
“施二嬸,安寧姐。”院門外,嚴小茶站在那裡往裡看。
“進來吧,我們在廚房。”
嚴小茶提着一個竹籃子,上面用藍色花布蓋着,聽她們說是廚房,便直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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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晨曦的狼叫小白,這隻就叫小黑吧。
有沒有人喜歡這個故事啊,見不到留言,連獎幣幣都炸不出你們,我真的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