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仍舊是最簡單又省口糧的麪糊,只是多了施安樂一早去摘回來的小白菜。吃過早飯,看着天氣不會再下雨了,姐妹二人便把那兩牀潮溼的被子抱到院子裡去曬。
“瞧瞧,出來了,還在曬被子呢。”
好事之人瞧着有人出來了,一個個都激動了起來。
“瞧見沒有,那大丫頭並不怕太陽光,不是說邪氣的東西都怕光嗎?她怎麼就不怕。”
“不知道啊,會不會她的功力太深了,這光並不能拿她怎樣?”
“一定是這樣的。你們是沒有瞧見啊,那大富家的賴氏被打成什麼樣子,見了面你都認不出來。”有人說着賴氏的慘狀,說着說着,自己就笑了起來。
“真的?我回頭拿幾個雞蛋去看望一下她。”有人幸災樂禍。
山村裡,一般誰家病了,或是生孩子啊什麼的,走得較近的人都會拿着雞蛋上門去看望。
“姐,你看那些人,她們這是?”安樂朝不遠處的菜園看去,那些婦人全都站在菜地裡,瞧着她們家這邊,嘰嘰喳喳的。
安寧淡淡的掃了一眼,“別管她們。”
這些人太閒了,不過,瞧着她們挺怕自己的,想必昨晚怒削賴氏的事情已經散了出去。這樣也好,省得還有人上門來欺負。
“哦。”安樂幫忙着把被子拉好,又進去把枕頭拿出來曬。
安寧看着正在屋子裡縫衣服的顧氏,心裡有些欣慰,昨晚安樂大概的把家裡的情況都告訴她了,這個家根本就不算是一個家,施大貴長年不着家,着家的日子那就是她們娘幾個的惡夢,他不是把家裡值錢東西拿走,就是打人。
她問安樂,自己頭上的包是怎麼一回事?
安樂吞吞吐吐的說了。
安寧聽完後,那怒氣差點沒把茅屋頂給點頭。
原來是施大貴那個畜生,賭輸錢回家到家裡,渴酒撒潑,硬是把顧氏摁到牀上,她們姐妹見顧氏一直呼救,便去拉施大貴。豈知施大貴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居然在天沒亮時摸進安寧和安樂的房裡,準備對安寧下鹹豬手。安寧反抗,拉扯之間,她頭撞到桌角,當時就岔了氣。
施大貴沒有人性,見安寧沒了氣,便扛了鋤頭,揹着安寧上了後山。
顧氏一路追上去,徒手挖開新墳。
安寧聽後,一夜未眠,盤算着該怎麼讓顧氏和施安樂上過好日子?
“娘,你到院子裡來縫,外面光線好。”安寧喊了一聲,顧氏就拿着東西出來,安寧發現,顧氏和施安樂很聽她的話,只要是她說的,她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端了張凳子出來,安寧又進去把破桌子搬了出來,“娘,你好好在家,我和安樂去看看山上有沒有吃的,晌午就回來。”
“我也去吧?”顧氏慌張的放下針線。
她不想一個人在家裡。
“娘,你現在不方便上山,你就在家裡休息,我和安樂去就行。”安寧搖頭。
顧氏低着頭,不說話。
安寧攜過她的手,用力緊了緊,“娘,我們會小心的。你在家裡也要小心,如果賴氏她們還敢上門,你就拿刀砍,不用怕她們。”想了想,安寧也不放心,又進廚房把菜刀拿了出來。
“哎喲,瞧見沒有?那施家大丫頭把菜刀拿出來了。”
那邊,眼尖的人看見了,立刻就嚇得大叫。
衆人一鬨而散,急急忙忙的各回各家。
誰不怕像賴氏一樣被拾掇了?
瘋子打人,就是官府也沒法還你公道。
顧氏點頭,“好!你們早去早回,我看家。”
“嗯。”安樂找了兩個竹簍子,姐妹二人按着昨晚的計劃,準備上山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吃的,或是能換錢的。
牛角村的山都是黃泥土的,下雨後,到處都是黃泥槳,姐妹二人專門往長草的地方踩,可一雙鞋子還是溼漉漉的,鞋面上都有了黃泥巴。
“姐,你小心一點。”
“好咧。”
安寧一邊走,一邊在想,今天是不是不該出門?全是泥槳,路又滑,她們真能找到吃的嗎?
正是秋季,站在小山坡上往下看,山下一片黃橙橙的稻海,風吹過,稻田翻起了金色的浪花。鴉青色的山峰,金色的稻田,炊煙裊裊的村莊,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秋季風景畫。
安寧深吸了一口氣,準確的打到了自己的家。
那兩間低矮破舊的茅草屋。
“走!咱們四處找找,看看沒有野菜或是菌類的東西。”
“姐,什麼是菌類?”安樂聽着新鮮的詞,便好奇的問道。她有一種感覺,姐姐昨天回家後,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可究竟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安寧愣了一下,隨即解釋,“就是蘑菇之類的東西。”
“哦,那東西不會有,很少才能碰到,而且沒有人會吃。”施安樂聽後,表示的明白的點點頭,“姐,那東西最好不要碰,據說有毒,去年,來旺家的牛就被毒死了。”
“這不可能吧?”
牛怎麼可以食用有毒的蘑菇?
“是真的。”施安樂似乎很怕她心血潮來要摘什麼蘑菇回去,一口氣舉了幾個證明蘑菇有毒的案例。聽她這麼一說,這地方倒是很興那些有毒的蘑菇,既然這樣,那沒毒的也該有許多才是。
“安樂,那些有毒的蘑菇都長在哪裡?你帶姐去看看。”
有毒沒毒的東西,她是認得的。
如果運氣好,她們可以採些蘑菇回去。
安樂蹙緊了眉頭,不太願意。
“你放心,我就是想要看看,而且,我知道什麼樣的有毒,什麼樣的沒有毒?”安寧不停的安撫她,“難道你還不相信姐姐?”
“相信!我當然相信姐姐。”
“那就走吧。”安寧心裡有些小自豪,在那個家裡,她的地位很顯赫,就是一個小當家。
安樂點點頭,“好!我帶姐姐去。”
一路往林子深處走去,地上落了厚厚一層樹葉,林子深處有一股落葉腐爛的味道。姐妹二人踩在樹葉上,吱吱作響。
“姐,那些就是了。”安樂停了下來,指着樹幹上那些白茸茸的東西。
安寧定眼一看,不禁瞪大了雙眼,心花怒放。
我滴乖乖,這些可都是猴頭菇啊,這麼多,那該值多少錢啊?
“安樂,快摘!”
二話不說,安寧就放下竹簍,嘴角蓄笑的採摘。
“姐,你摘這些做什麼?我說的是這個?”安樂指着露出地面的樹根,旁邊長着幾個色彩鮮豔的蘑菇。安寧只看了一眼,便道:“那種顏色鮮豔的蘑菇有毒,你只摘這種白色的。”
“這是什麼啊?”安樂好奇的問道。
“好東西,這叫猴頭菇。”安寧滿心歡喜,手根本就停不下來。
這樹林裡,長着很多種菌類,除了這猴頭菇,還有剛剛那些毒菇,當然,也有沒毒的草菇。
見安樂傻站着,安寧忙招呼她,“安樂,快摘啊。咱們摘回去,還要處理一下,等曬乾了,咱們就拿到鎮上去賣。”昨晚,安樂跟她說了,平山鎮上有不少鋪子,那裡有好多東西賣,也可以買好多東西。
她正想着上山尋點東西,回頭趕上圩日就送去鎮上賣。
真是連老天爺都幫她,這第一次上山,居然就碰到了猴頭菇。
安寧突然覺得,她的黴運已盡,現在開始,她一定會鴻運不斷。
“哦,好。”安樂放下竹簍,也開始摘,不一會兒,姐妹二人就將附近的猴頭菇摘完了,“姐,你瞧,那邊還有。”
“走,咱們再去摘一些,摘滿兩竹簍再下山。”安寧背起竹簍,指着那些被她特意留下的小猴頭菇,道:“安樂,像這樣小的,你就別摘了,留下來,過些日子咱們再來摘。”
“哦,好!”安樂從諫如流的應道。
她最聽安寧的話了。
換了三個地方,兩人終於把竹簍都裝滿了。
安寧高興極了。
“安樂,檢些樹葉把猴頭菇都遮起來,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咱們上山來打柴。”說完,她掃看了四周一圈,見有不少枯樹枝,“要不,咱們順手檢點柴禾回去?”
“好啊。”
安樂放下竹簍,先用樹枯把猴頭菇藏起來後,又四處去檢枯樹枝,不一會兒兩人就檢了兩捆柴,一人一捆,抱着回家。
出了樹林子,那邊有幾個男子走來,他們並沒有像村民那樣躲着她們,而是笑眯眯的打招呼,“施家大丫頭,二丫頭,你們怎麼今天就上山來撿柴禾?這剛下了雨,柴禾溼溼的,撿回去也燒不着啊。”
“撿回去再曬。”安寧應道。
那幾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覷,有些意外的看着安寧。
這施家大丫頭應他們了?
以前,她的代言人是二丫頭,她在外人面前,似乎從來都不說話的。
不相熟的人,還以爲施家大丫頭是一個啞巴呢。
“那也是行的。”其中一人淡淡的應了一聲。
安寧停了下來,安樂自然也就停了下來,直到那幾人走遠了,她們才重新背起竹簍,抱着柴禾下山。
“姐,他們都被你嚇了一跳。”
“我怎麼嚇人了?”
“你以前不說話的,他們剛剛聽見你說話,都有些傻眼了。”
“哦。”
安樂輕喚了一句,“姐。”
“啊?怎麼了?”安寧等了一會,見她沒有下文,便扭頭看向她,輕問。
安樂彎脣笑了笑,“你現在這樣,很好!真的。”
“呵呵!傻丫頭。”
“纔不傻。”安樂笑了笑,“姐說過,安樂是最棒的妹妹。”
“對!最棒的妹妹。”
顧氏早已在院門口焦急的等她們,見她們抱着柴禾回來,立刻如釋重負的迎了上去,“安寧,安樂,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你們若是再不回來,我就要上山去尋人了。”
“別別別。”安寧嚇了一大跳,很嚴肅的看着顧氏,“山上路滑,你可不能上山。再說了,你也不知我們上了哪個地方,你怎麼尋啊?你可得答應我,一定不能上山來找我們。”
顧氏皺眉,“可你們不回來了,我擔心怎麼辦?”
“我們會準時回來,瞧,我們現在不就準時回來了嗎?”
“娘,你別擔心我和我姐,我們不會走太遠的。”安樂放下懷裡的柴禾,又過來把安寧的柴禾接了過去,散開,趁着有太陽在院子攤曬開來。
安寧放下竹簍,見不遠處有人朝她們這邊張望過來,便一手提着竹簍,一手牽着顧氏,“娘,我們進去再說,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娘。”
顧氏輕輕頷首。
進了屋,安寧就和安樂去找了兩個大竹篩,然後把竹簍裡的猴頭菇撿了出來。
“這是什麼啊?”顧氏拿起一朵,認真的端睨了許久,這纔不敢確定的問道:“這是猴頭菇吧?”
“娘,你認識這東西?”安寧驚訝極了。
顧氏認識這猴頭菇,那爲什麼這村裡的人不認識呢?
拿着猴頭菇的手不由的僵在那裡,顧氏斂起滿目的感傷,道:“聽人說過,沒有真正見過。安寧,這真是猴頭菇?你是怎麼識得的?”在大晉,富貴人家會用猴頭菇來燉湯,說是這東西極滋補。
“呃?”安寧醞釀了一下,道:“我在鎮上的藥館裡看過,這猴頭菇聽說可以燉湯,還可以入藥。我和安樂上山,偶爾發現有這東西,所以就摘了回來。等我把它們拾掇乾淨,曬乾了,便拿到鎮上去,看看能不能換幾個錢?”
安樂聽着一愣一愣的,她沒聽懂那什麼燉湯滋補,什麼入藥,只聽到曬乾了能換錢。
可以換錢的東西,那就是好東西。
“姐,這東西怎麼拾掇?你說,我來弄。”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去廚房把菜刀取來,我們把這頭上的異物去掉。”
“欸,我這就去。”安樂高興的去取了菜刀進來,安寧一邊弄,一邊教她們。安樂去取了柴刀過來,顧氏則用剪刀,母女三人一邊聊天一邊拾掇那兩竹簍的猴頭菇。
爲了掩人耳目,怕人知道這是好東西而搶了掙錢的機會,安寧就交待把東西弄到後院去曬。只是那裡陽光只能照半天,昨天下了雨,這天還陰沉沉的,看樣子還會下,安寧有些傷腦筋了。
她興奮過度,一口氣摘了這麼多的猴頭菇回來,她當時沒想到,昨天下了雨,這猴頭菇水分多,晾曬起來不容易。若是耽誤了晾曬,這猴頭菇就不會有好成色,也賣不了好價錢。
“姐,你這是有什麼煩心事?”
“我擔心明日又要下雨,誤了這晾曬的好時機,若是猴頭菇擱壞了,那就不值錢了。”安寧苦惱極了,在現代,根本不用擔心有沒有太陽,反正有烘燒機,插上電一個按鍵就能把東西烘好,而且還是剛剛好的那種。
對了,烘烤機。
安寧腦前一亮,有了主意。
她指着房裡的土炕,問道:“安樂,炕能燒不?”
“可以啊,不過,現在還沒到冬天,姐就是燒炕了?”東城在大晉屬於中南方,並不算是北方,不過,到了嚴冬臘月還是挺冷的,所以,山村裡的人家家都是炕牀,正好省了木牀。
嘴角輕翹,安寧當下就決定,“安樂,你待會把炕牀收拾出來,咱們晚上燒炕來烤這些猴頭菇。”
“可是,咱們家的柴禾不多。”家裡沒有什麼勞動力,柴禾都是緊巴巴的。
“咱們先做午飯吃,下午再上山撿柴禾。”安寧想到這些東西能換銀子,她就幹勁十足。本還擔心,這東西還沒有被開發出來,自己拿出來還得費一番周折去打開局面,既然顧氏知道這東西,那她賣猴頭菇就容易多了。
安樂點頭,“好。”
母女三人加快的手腳,不一會兒就把猴頭菇拾掇好了,端到後院去晾曬。
“安樂,走,你帶我去看看咱們家的菜園。”
“好,等一下,馬上就來。”
安樂提了菜藍子,還帶了一把小鋤頭,“姐,菜地裡的長了不少草,待會你摘了菜就回家做飯,我順手把草除了。”
安寧看着她,愣了愣,這還是六歲的小孩子嗎?
怎麼像是一個大人一樣?
以前,她都是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來擔起這個家的重擔嗎?
眼睛泛酸,安寧沒有吭聲。
“這不是安寧和安樂嗎?”路過施大富家門口時,院子裡有人走了出來,看着她們姐倆就怪叫了一聲。安寧蹙眉看向安樂,安樂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咱們的三姑姑。”
安寧不吭聲,反正,據說本尊以前就是這樣的。
安樂微微一笑,輕喚了一聲,“三姑姑,好。”
“安樂乖!”施靜淡淡的掃了安寧一眼,道:“咱們的安樂就是乖巧懂事,有些人就不一樣了,從來都是目無長輩的。也不能太苛求,畢竟沒有血緣親情,淡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沒有血緣親情?
安寧疑惑。
聽這三姑的意思,她並不是施家的骨肉?
這事,昨晚安樂怎麼沒有告訴她?
“三姑姑,我們要去摘菜,這就先不跟你聊了。”安樂不悅,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不喜歡人家說她姐姐不是施家人。
最是討厭這樣的話了。
施靜拉住了她,從兜裡拿了一塊桂花糖,“安樂,來,三姑姑給你糖吃。聽說,你們昨晚把你大伯孃給收拾了?真是太厲害了,呵呵!她現在還躺在牀上呢,臉色蒼白蒼白的,我看啊,不僅僅是被打的,更可能是被嚇壞了。”
想到那厲害的大嫂被人收拾成這樣,施靜心裡就高興。
“你不怕被嚇到?”安寧突然出聲。
------題外話------
有沒有喜歡這故事啊,木有留言,好傷心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