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杏花已經凋謝,長出綠油油的葉子。春雨細細柔柔地飄着,每一片葉子都晶瑩得讓人欣喜。本來以爲小光不在的這段日子會過得很慢,但一轉眼便兩個月過去了。而這段時間,因爲不用分心去撫慰小光,令小秋覺得比較輕鬆,夾在兩人之中的日子還是滿辛苦的。左手右手!小秋忍不住又端起自己的雙手看着。唉,不到萬不得已,怎麼下得了狠心!如果是別人倒也罷了,偏偏其中一位又是皇上。讓皇上跟別人分享,絕對不可能啊。?
那日跟小光許諾三年。可是三年後,能捨得走嗎?若捨得走,還又回來做什麼!人的心爲什麼這麼貪?爲什麼愛着一個,還又會再愛另一個?總覺得皇上那般尊貴,因而寧可更多地委屈小光,可是憑什麼就要小光多承擔委屈?愛的多的那個人,總是要付出的更多。?
小秋坐在屋前廊下,聽着檐雨滴滴噠噠落在青石階上,心思如這春雨一般迷離。他手裡捏着剛剛收到的小光來信,落款是十日前,那時小光剛剛到達鎮海,剛剛見到大海。小光信中的大海,跟尚雲行描述得差不多。鎮海是此行的終點,再過數日,小光就該返回了。?
小光啊,我的小光,爲什麼今天這麼想你?雨中的空氣有些黏稠,小秋突然覺得有些氣悶了。?
安遠靜立在一旁註視着沉思中的小秋。公子最近身體是漸好了,今日穿的這件淡月白色的長衫顯得臉色不再青黃,雖然還略嫌蒼白。院子裡水氣濛濛,泛着淡淡的綠色,水氣蒙在他低垂的睫毛上,使整張臉看起來更加精美絕倫。他那樣沉靜地坐着,如一朵玉蘭花靜默綻放。安遠癡癡地看着,這世間再沒有比秋公子更美的人了吧,即使是最美的雲妃娘娘跟公子比也遜色一分呢。以前也覺得公子長得漂亮,但現在公子已經不僅僅是漂亮這兩個字可言了。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女人年紀越大越難看,男人年紀越大卻越好看了。?
“公子,就算是春雨,也不能在外面坐太久了。”安遠收起自己的思路,同時也打斷了小秋的胡思亂想。?
“呵,沒事,感覺很舒服。快要立夏了,以後這樣的綿綿細雨越來越少了。”小秋將書信揣入懷中,動了動身子換了個姿勢。?
“時間過得真快啊。公子去年秋天回來,如今已經快到初夏了。”安遠感慨到。?
“快麼?在谷裡六年,沒什麼感覺就過去了,回來這幾個月,倒似比那六年還長。”小秋嘆息着。?
“公子想雲大人了?”安遠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大膽地問到。?
小秋微笑。在安遠和老五面前他已經不遮掩了。“他快回來了,也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小安,我昨晚夢見他了,可是早上醒來具體夢的內容卻全然忘記了,只記得夢見他。”小秋懶洋洋地站起來。“好了,本公子要出去約會了。”?
安遠立刻安排人報備清正宮,準備車馬,通知龍衛,然後自己服侍小秋**。安遠爲小秋束髮的時候,小秋突然想起尚雲行看到自己不會束髮時偷笑的樣子,便說到:“小安,你讓我自己束髮。”?
安遠忙說:“那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萬一你要是不在我身邊,我連頭髮都束不好。”?
“就算奴才不在公子身邊,總會有別人伺候公子。”安遠突然壓低聲音笑着問:“公子,您以前在谷裡的時候,是雲大人幫你束髮?”?
小秋瞪了安遠一眼。“廢話真多,越發放肆了。自己掌嘴。”?
安遠作勢在自己臉上輕拍了一下,然後利落地爲小秋束好頭髮。?
小秋要約會的人依然是尚雲行,只是這次安排在風雲樓。小秋絕不打算再去尚雲行的那個田莊了。那尚雲行真不是一般的膽大。不過小秋雖然惱火,倒也不是很憤怒,或許任誰也沒法對真心欣賞愛慕自己的人太憎惡吧,尤其是這個人還算個妙人。?
他既寂寞又不甘,小秋想起尚雲行的話。他爲何寂寞,又爲何不甘?他的尚記規模大於雲記,在江南名聲顯赫。他在江南的家尚園,奢華得幾乎可以和皇宮相比。他有美麗的妻子和一個兒子,不過他的妻與子從未在人前lou面,似乎並不在尚園居住,而他也很少回江南的家。他擁有幾乎完美的生活,除了未入仕途。他爲何還會不甘、還會寂寞呢?難道是他在仕途上有抱負卻未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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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小秋搖搖頭。以他擁有的財富,想要謀一份出路實在是太容易了。另外,他武功不低。老五曾說他的武功絕對可以進入高手之列。仔細想想,這個人的能力與他現在的情形相比,似乎是有些不甘呢。?
尚雲行見到小秋時,依然如以前一般先是貪婪地上下審視一番,然後才微笑着抱拳施禮,神色間倒也淡然,似乎那日的事情根本未曾發生過。?
小秋率先開口了。“尚公子,爲何將十萬兩銀票退了回來?”?
尚雲行笑着說:“希望這件事情加上這十萬兩,能抵了雲行的過錯。”?
小秋微微蹙眉。“尚公子,那是小秋的私事,這是雲記的公事,還請莫要扯在一起。”?
“雲行深知雲記的公事就是秋公子的私事。”尚雲行的眼中明顯有挑釁的意味。小秋望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尚雲行又問:“秋公子可還滿意?”?
小秋淡淡點了點頭,尚雲行認爲自己是神仙莊主,這其實也並不難求證。再者,知道就知道唄,也沒什麼了不起。就算被捅出去,也不過是多添些話資而已,不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不過這事尚雲行損失也不小,所以小秋以十萬兩作爲補償。?
那兩塊河灘地本來也不值多少錢,尚雲行對平王說想開個織染坊看上那塊地,出了兩萬兩銀子的高價,平王既做人情又收銀子,樂呵呵地簽了地契轉讓書。之後正好蘇州鹽商招標,本來是兩家商號名額,一個名額已內定在雲記,另一個名額蘇州府一時無法平衡,想出個法子,定了底價招標,價高者得。共有四家商號參與招標,每家商號先押一萬兩銀子,避免報價後悔。尚雲行跟蘇州府關係良好,便說懶得去拿現銀,用這地契抵了,蘇州府也同意了。當然最後尚記得到招標,但報價偏高,尚雲行算來算去如果按目前的報價幹一年不但沒有利潤,還要倒貼相當大的人力財力物力,便反悔。蘇州府這回不給面子,毫不客氣地把地收了,並且取消了尚記的招標資格。這一來尚記買地損失二萬兩,一年官鹽的利潤也少了幾萬兩,同時還少不得跟蘇州府再拉拉關係,也得花些銀子。?
尚雲行笑着說:“區區幾萬兩雲行並不看在眼中,能爲秋公子效力的這個機會實在難得。”?
小秋說:“我知道你尚記家大業大,但公私也要分明纔好。尚公子不收,倒顯得雲記在乎這區區幾萬兩。”?
尚雲行大笑:“好,那我收了,你我二人何須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不已。”?
臨海府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匹大黑馬急速奔馳,竟不避讓路上的行人,所經之處不少人躲避不及摔倒在地,引起一番咒罵和慌亂。大黑馬直衝雲記臨海總店的大門奔去,已經到了門前也不收勢,衝上臺階。馬兒長嘶一聲,依kao本能驟然停止,前蹄高高仰起,身上的人滾落在地,而那馬兒也同時癱在地上。?
有兩人出來察看情形,其中一人驚呼一聲:“王大人,出什麼事了?”?
王昌龍滿臉疲憊雙眼帶血,嘶啞着聲音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雲大人出事了!特級急報京都。”?
這兩人忙將王昌龍扶入院中,立刻請來總掌櫃肖文通。肖文通慌不迭地問出什麼事了,王昌龍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說:“來不及細說,你立刻安排特級急報送往京都,然後帶上所有能帶的人手跟我去鎮海。”?
肖文通安排了一個人照顧王昌龍,然後便去安排人手事宜。那人倒了一杯茶遞給王昌龍,王昌龍伸手去接,發現自己的手依然在顫抖着,竟然將小半杯茶水潑了出來。?
“王大人,您要不要稍微躺一會,休息休息?”那人擔心地問。?
王昌龍瞪起眼睛吼了一聲:“躺什麼躺!快去催你們掌櫃的!”?
那人驚了一下,忙解釋說:“急報的兄弟已經出門了,王大人稍安勿躁,待會還要趕回鎮海?那您一定要抓緊時間休息休息。”這人因爲自己級別不夠,並不追問雲莊主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只是儘自己本分勸慰王昌龍。?
王昌龍心中暗忖,雲記的速度是快啊。平日裡雲大人都是通過雲記的渠道送消息回去,驛路根本指望不上,又慢又kao不住,鎮海府雖然也向朝廷報了急報,但比起雲記的急報,至少也要慢三四天吧,雲記的急報,似乎比軍方的特急戰報還要快一些呢。只是,就算cha翅能飛,一日內就把信報回去又有什麼用!王昌龍心中又急又悔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