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三人,同時一怔。
不約而同的擡頭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身着淡紫華袍,頭戴金冠的翩翩佳公子信步而來,半掩在夜色中,不是高御飛是誰?
靳一諾不明情況,看了眼高御飛,然後疑惑的望向沈歸雁。
沈歸雁的臉上有過一瞬的驚懼。
高御飛什麼時候藏在外面的?
他們剛纔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如果他聽到了……
又怎樣呢?
她轉念一想,其實沒什麼好怕的,已經到了這一步,誰也別想來阻止她的決定,她都已經把自己的命運和高御軒綁在一起了。
他若好了,高太君也跟着高興。
他若有個什麼,不等高太君發話,她也沒想放過自己。
所以,高御飛現在還能做些什麼呢?
沈歸雁很快平靜下來,轉頭對靳一諾道:“靳公子不必理會,我來處理就好,你只要能讓我的丈夫恢復正常,我必然感激不盡。”
說完,她又回過頭來望向高御飛……
她一步步地朝門外走去,就連高御軒在身後叫她,她也沒工夫再去理會,只是直接的走向高御飛……
在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忽然放慢了腳步,也放低了音量,道:“我們剛纔在密謀的事情就是……大嫂覺得二弟挖自己老子的牆角,與自己的姨娘有染,實在是……有違人倫孝道,二弟覺得呢?”
有時候,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對付王鳳鳴如此,高御飛也一樣!
果然,高御飛原本還得意洋洋的臉忽然一僵,再想笑也笑不出來了,他的目光瞬間寒了下來,怒視着沈歸雁。
沈歸雁無畏一笑,道:“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高御飛無動於衷,她又接着道:“我想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比較好,否則……就怕你大嫂我嗓門比較大,一個不小心把剛纔的話說得人盡皆知,就不太好了。”
語畢,她已徑自走遠。
高御飛恨恨的瞪着她的背影,卻還是無可奈何的跟上去。
今夜,明月高懸。
高御飛跟着沈歸雁行至農田附近,四周圍安靜得只有夏夜的蟲鳴聲,可他還是將自己的聲音放得很低很低。
“大嫂,你剛纔說的話……我的意思是,我想提醒大嫂一句,東西可以亂吃,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惹禍上身。”
沈歸雁聳聳肩,道:“惹什麼禍?難道是說……二弟你是想趁着現在夜深人靜的將大嫂滅了口嗎?那恐怕……到時候惹禍的人就是你了?”
“你!”
高御飛長臂一擡,直指沈歸雁眼前。
沈歸雁卻不慌不忙的擋開了他的手,依然輕笑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再來個拐彎抹角的就沒意思了,高御飛,你和蕭採月的那點破事兒,怕是已經被二夫人訓斥過了吧?那二夫人有沒有告訴你,她是怎麼知道的?”
“是你?!”
“對,是我!”
“哼!你知道又怎麼樣?你以爲蕭採月算什麼東西?就憑着她也能威脅到我什麼嗎?若你以爲她會是我的軟肋,那你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
“哎……”
沈歸雁嘆息一聲,很是惋惜的道:“我只知道她對你怕是癡心一片,沒想到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可惜了……”
高御飛的眉毛微微一動,卻很快恢復平靜。
沈歸雁也沒空和他廢話太多,直接道:“你們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叫你出來,也是想給你提個醒兒,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別插手,若不然……”
她一個停頓,接下來的話分明全是警告。
“你不在乎一個蕭採月,難道也不在乎自己在高家的前程了嗎?言盡於此,二少是個聰明人,恕不奉陪!”
她轉身欲走,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回去看着高御軒。
然而,她纔沒走出兩步……
“等等!”
高御飛叫住了她,這次確實是不再賣關子了,也不否認他聽到了他們談話這個事實,問道:“你真想讓我大哥恢復成以前的模樣?”
“有何不可?也對……這恐怕是阻礙了你平步青雲了,只是很遺憾,我剛纔就說過,你阻止不了我。”
“呵……”
高御飛忽然一聲冷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
“大哥能遇見大嫂,當真是好福氣,大嫂亦是!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也耳聞不少,大哥他傻歸傻,但在府內對大嫂卻是百般維護,有時候能傻着,也是一種運氣,我倒是想傻……”
“……”
高御飛凜了凜神,比剛纔嚴肅了幾分,道:“大嫂希望大哥恢復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只是擔心大嫂,最後會得不償失……”
“高御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嫂也是聰明人,仔細想想就知道了……都道是我們男人三心二意,你們女人卻不知道,有些男人,天生就沒有一心一意的權利,大哥也是一樣的!所以……他若真的不傻了,我怕大嫂會後悔!”
高御飛只留下這麼一段莫名其妙的話,便轉身離去。
沈歸雁怔愣在原地。
他們……
她和高御飛,分明就不是爲了別的事情而來,怎麼到了最後,他們之間的對話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模樣?
什麼三心二意,又一心一意的?
高御飛到底是在說他自己,還是在說高御軒?
高御軒若不傻了,她會後悔?
會嗎?
可是,她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當她再回到住處的時候,屋裡已經是另外一番模樣,地上淌了一灘的黑血,而高御軒已經昏迷着躺在牀上,靳一諾倒是無恙,在耐心的等待着她回來。
沈歸雁直奔牀邊,急急地問道:“怎麼會這樣?他怎麼了?”
靳一諾道:“不必擔心,蠱蟲已經逼出,大少爺驟然與蠱蟲分離,身體需要適應一些時日方能康復。”
“那他要多久才能醒來?”
“如果不出意外,三天之後。”
“就是說,他醒過來之後,就會恢復正常的心智?”
“如果不出意外,的確如此,這便是剛從他體內逼出來的蠱蟲。”
沈歸雁聞言,回頭一看,只見靳一諾攤開手來,一條與中指的大小相似的黑蟲赫然躺在他的掌心裡,像茅坑裡的蛆蟲一樣蠕動着。
她一驚,嚇得身體往後縮了縮。
這麼噁心……
這東西,居然在高御軒的身體潛伏了長達三年的時間,真是爲難他了。
靳一諾只爲給她看上一眼,然後便將那蠱蟲往空中一拋,隨即運功隔空一震,只見那蟲子在空中掙扎了兩下,然後馬上在他凌厲的掌風下化爲灰燼。
沈歸雁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說,這個東西是你的同門師兄所培育的,那你們……你們怎麼會弄這麼噁心的東西出來?”
靳一諾道:“這個事情說起來……其實是我們神女峰之恥,我師傅曾收了個徒兒,不但不愛練功學藝,平日來就喜歡鑽研這些邪門歪道,蠱蟲分爲很多種,大多以鮮血培育,實在傷人害己,不過……我的這個師兄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被逐出師門,後來聽說不幸喪命,我入門稍晚,當年還年幼,也並不是十分清楚。”
沈歸雁道:“既然你師兄已經過世,難不成他還收有別的弟子,否則誰還能培育出來這種噁心害人的蟲子?”
靳一諾道:“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唯有等大少爺醒來,也許能找到線索也說不定……”
“也只能如此了。”
“那麼,大少爺就請少夫人悉心照料便是,三日後他定會醒來,在下還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你……”
沈歸雁只說完一個字,靳一諾便已經從屋內消失。
來去匆匆,彷彿一陣風。
她本來還想具體問問,他到底是梅君竹的什麼人,身懷這麼厲害的工夫,爲什麼卻一副唯梅君竹之命是從的樣子呢?
也罷!
走便走了吧!
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高御軒。
她親自去燒來熱水,擰了熱毛巾,坐在牀畔仔細的給他擦掉脣角的血跡,然後又給他擦了身子,他雖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好在呼吸均勻,脈象平穩,應該無甚大礙,便稍稍放寬了心。
第二日。
沈歸雁告知隨行的下人,大少爺身嬌肉貴的,到了這裡不太適應,累着了,所以賴在房裡休息不肯出來。
大家不疑有他。
她一逮到時間,就回房照料着他。
現在,她一心只盼着這幾日早些過去,滿心期待着他醒過來之後的模樣,會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而她又該和他說些什麼。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又開始有些緊張。
會不會,他醒來過後,連她都會變得陌生?
她就是在這樣的煎熬和不確定之中度過了兩天,第三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就馬上盼着夜晚的來臨……
按照時間來估算,他到晚上就會醒來。
可,夜晚還沒來,喜兒卻來了。
這次出門,她把喜兒留在府中,千叮萬囑了要仔細留意着府裡的情況,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就想辦法通知她。
既然喜兒親自來了,就說明一定有事發生。
難道,太君發現了?
還是,鳳鳴軒那邊有什麼異動?
她將喜兒拉入房中,纔敢開口詢問,喜兒卻道:“小姐,今天尤嬤嬤收到一封信涵,好像是有了尤公子的消息了……”
“你說什麼,錦笙有消息了?”
沈歸雁一個激動,抓住了喜兒的手臂,再三確認。
然而,問過之後,又怕聽到答案。
可,她不得不問。
“那他怎麼樣了?是不是……”
“不知道呢!”喜兒撓撓頭,很是懊惱的模樣,“我就是聽說,還沒和尤嬤嬤說上話呢!我知道小姐一定很想知道尤公子的消息,所以我就急着過來通知小姐這件事兒了,都是我不好,我該先問清楚的……”
“算了,不怪你。”
沈歸雁在房裡走了幾圈,始終坐立難安,最後下了決定。
“不行!我要馬上回去,問問尤嬤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可是小姐……大少爺,他……”
經過喜兒這麼一提醒,沈歸雁這纔想起牀上還躺着一個高御軒,可是高御軒現在畢竟還好好的躺着,而錦笙卻……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她需要一個確切的消息!
所以,她咬了咬牙,最後下定了決心,“我還是要回去看看,喜兒,你留在這裡幫我照顧他,他醒過來的時候你讓他等着我,我會很快回來的。”
對於主子的話,喜兒向來沒有異議。
然,沈歸雁卻沒想到,她這一離開,當她和高御軒再見面的時候,整個形勢已經是天翻地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