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抹了蜜。
沈歸雁讓自己去相信,並堅信,她選擇的男人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只要彼此相愛,他有能力給她安逸和幸福。
終於,她再也不用去佯裝堅強。
她直要安心的待在他身邊,感受着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長大。
孩子快四個月的時候,她的小腹已經開始隆起來。
高太君不再逼她將孩子打掉,反而時常派桂嬤嬤過來探望,還送來各式補品,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是會看眼色行事的。
這舉動無疑證明了高太君接受了這個孩子。
於是,有關這孩子的來歷,終於不再有人敢持懷疑的態度。
沈歸雁知道,這都是高御軒的功勞。
只有他才能取信於高太君,也只有高太君承認了,她這孩子才能安然無恙的生下來,並且在出生後不被人說閒話。
對於高太君而言,高家的子嗣血統是不能存在任何疑問的。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姑息一個。
這就是高太君的態度。
所以,高御軒既然能讓高太君信服,必然就要將沈歸雁被擄那兩日的真相說出來,於是梅君竹的身份也終於被揭穿。
別說是高太君,就連高世邦得知真相的時候都震驚不已。
自己的枕邊人,他一直所認爲的最安分守己、最溫柔賢良的侍妾,居然有這麼一重不爲人知的身份。
她居然是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集團豔血盟的後人!
曾經,一個劉嫣已經夠讓人頭疼。
如果說,劉嫣算是個罪臣之女,那麼梅君竹就可稱之爲朝廷欽犯,十幾年前,皇帝下令剿滅豔血盟的時候,可沒讓留下一個活口。
梅君竹作爲前任盟主的女兒,居然僥倖逃生。
這麼多年,一直隱匿在高府。
這事兒若是傳出去,高家就是被誅九族的罪過!
所以,梅君竹是萬萬留不得了,不過是念及她爲高世邦生了一個兒子,所以高世邦還是心有不忍,只是給了她一紙休書,命她出府去了南山的白雲觀,將高御陽領走,母子兩人從此隱姓埋名,永不得再回高家。
當然,此事不能聲張。
就連那休書也無人知道。
梅君竹離府的原因也是三少爺染了頑疾,久病不愈,梅君竹想要親自前往照料,如此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消了所有人的疑慮。
高世邦其實已經考慮得很周到。
如此一次,便保住了梅君竹母子。
如果,她的身份永遠不被揭穿的話,大家就一直相安無事下去;如果哪天被揭穿了,她也與高家沒有任何的關係。
梅君竹離府的前一天,沈歸雁前去梅莊相送。
梅莊裡的擺設裝飾本來就不多,這會兒被一一收拾了起來,屋子裡就顯得更空曠了,對於沈歸雁的到來,梅君竹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
她依然只是溫婉的笑笑,道:“我就知道……在我離開前如果有什麼人會來爲了踐行的話,必然是你無疑。”
面對她這樣毫無敵意的笑,沈歸雁反而一時無話了。
梅君竹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肚子上,又道:“我這一走,怕是後會無期了,你身
子不方便,其實也沒必要跑這一趟。”
“四夫人……”
沈歸雁終於開了口。
卻,很快被梅君竹打斷。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已經不是什麼四夫人了。”
“那……”沈歸雁斟酌了半晌,道,“我叫你梅姐姐可好?”
雖然不太合規矩,在這府裡她們的輩分都是不一樣的,但梅君竹也不過才二十好幾的大好年華,叫聲姐姐也不爲過。
梅君竹卻道:“我何德何能,哪有什麼資格和大少夫人姐妹相稱。”
她依然還在笑着……
可,沈歸雁卻聽得出來,梅君竹的心裡多少有些怨懟。
也難怪,她們當初說好了的,只要高御軒恢復正常,她就答應會想法子將高御陽接回府裡來,讓他們母子團聚。
然而,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她非但沒有做到,反而還因爲她的緣故,現在將梅君竹本人也從高府遣走了。
梅君竹沒問,她也沒有解釋。
但,她們的心裡都有數。
除了她,沒人知道梅君竹的身份。
沈歸雁深吸口氣,嘆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怪我……我只能說聲抱歉,但我卻不能不這麼做。”
“爲什麼?”
“因爲我自私,又因爲……”
沈歸雁的聲音忽然頓了片刻,像是經過了斟酌,然後接着道:“雖然我們算不上敵人,你也從未有過想要加害於我的想法,但是……我必須要爲自己以及我的孩子考慮,比起你而言,我更信任我的丈夫。”
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她很自私,明知道梅君竹的身份不能公開,但是爲了自己、也爲了高府以後不必要惹禍上身,她只能將梅君竹出賣。
何況,那個遠赴塞外去尋寶的梅蘭菊始終是她心頭大患。
若是不能順利的將寶藏找到,她能預感到梅蘭菊必然還會回來找她的,誰知道到時候梅君竹還能想得到什麼法子把人支開?
當然,也有可能在面臨兩難的時候,梅君竹也會捨棄她。
如此一來,她還不如相信高御軒。
現在她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了,若是日後再有什麼事情,高御軒會陪她一起,她不需要一個人去應對,就什麼也不怕了。
她這麼坦誠,梅君竹反而不氣也不惱,只是笑。
“那……我只能但願,你的選擇是沒有錯的,日後大少爺能好好待你,祝你們白頭到老。”
“其實,你自己也可以的。”
“……”
“你如今在高府,雖然也是錦衣玉食,但是我看中你是個性情中人,再優渥的生活,也比不上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你這一出府去,以後徹底自由了不說,也能見到自己兒子,再加上靳公子對你情深意重,只要你願意,你們一起遠走天涯,從此過着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豈不是美哉?”
“誰告訴你,我要與一諾在一起?”
“難道不是嗎?”
“我若是能與他在一起,還會等到現在嗎?”
“!”
沈歸雁怔了一下。
此前就已經存在她心裡的疑惑,這會兒又冒了出來。
梅
君竹這等性情淡薄的人,完全不像是爲了高家的榮華富貴,那麼她到底是爲什麼捨棄了風流倜儻又對她情深意重的靳一諾,反而嫁給高世邦做一個小妾呢?
她的臉上剛浮現出疑慮來,梅君竹便道:“也罷!侯爺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結果便不是我能改變的,看在咱們好歹相交一場的份上,大少夫人,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兒?”
“你說。”
梅君竹並沒有馬上就說,而是仔細的將這屋子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
沈歸雁看着生疑。
應該說,算是眷戀吧?
梅君竹對這高府和梅莊,到底有什麼值得眷戀的?
她耐心的等着,梅君竹許久才道:“我在這裡住了十幾年,不瞞你說,對這梅莊還是挺有感情的,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我親手佈置,所以……能否請你答應我,以後不管是什麼人住進來,都不要改變這裡的佈局?”
呃???
沈歸雁心頭的震驚真的不止一點點。
這麼鄭重其事的,她還以爲梅君竹要拜託給她的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卻沒想到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
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她久久不答,梅君竹又道:“怎麼,爲難你了嗎?”
“不不不……”
沈歸雁連連擺手,道:“不爲難,我答應你就是了。”
雖然不知道梅君竹離開後,這院子要過多久纔會有人居住,但她在這個家好歹也算個女主人,要求不能改變這裡的格局,應該是不難。
但是,這梅莊在府裡的位置不是極佳,佈置裝潢更談不上奢華,梅君竹這都要離開了,沒見她對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心有懷念,爲何對這個破院子依依不捨的?
當然,梅君竹最後也沒有給她解答。
送走梅君竹之後,從高太君到高御軒,他們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寒冬遠走,近來的天氣逐漸變熱起來。
沈歸雁每日都懶洋洋的躺着,愈發顯得沒有精神了,肚子每一日都有變化,四個多月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了胎動。
高御軒亦是覺得新鮮得不得了,恨不得每天多出幾個時辰來,這樣就可以多點時間和她還有孩子待在一塊兒。
沈歸雁覺得自己挺作的。
她不知道,孕婦是不是都這麼矯情?
他忙碌的時候,她報怨他沒有時間陪她,他抽空陪着她了,她又說他只顧的孩子,不准她這樣不准她那樣,一點兒也不體貼她,他對她噓寒問暖,變着法子逗她開心,將體貼這兩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的時候,她又不幹了。
唔,每次都只有那兩招,一點心意都沒有,壓根都不浪漫。
浪漫?
彼時,高御軒正陪着她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坐着曬太陽,驟然聽到這個尚且有些陌生的詞語,不由得擰了眉頭。
“什麼是浪漫?”
沈歸雁靠在他懷裡,一邊吐槽着古人真是愚昧,一邊懶懶的解釋,“浪漫就是……類似於風趣吧?男人和女人談戀愛,不都是要負責製造小驚喜逗女孩子開心的嗎?”
“驚喜嗎?”
高御軒咀嚼着這兩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