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猶如悶雷般響起,場中再度寂靜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站在蘭‘花’身前的那名高大男子的身上。
一襲粗麻黑衣,黑白相間的發剪短了好些,有些凌‘亂’,卻‘亂’得如同他的氣質一般狂妄而恣意。刮掉了胡茬子後的蘭‘花’爸,面容俊秀卻又帶着飽經風霜的滄桑。
“好傢伙!”站起身來的向清厲深吸一口氣,感慨低語:“楊宗武,你總算回來了!”向清厲的聲音雖然很輕,但言語中卻蘊含着一股深深的惺惺相惜之情。
此刻一片寂靜的場中,對於這個憑衆人的功力依舊能夠始料不及殺出的男人,有心人都豎着耳朵,關注着周圍的動靜,唯恐漏了一絲一毫關於這個男人身份的言語,甚至神‘色’。
所以即使向清厲以自言自語的音量說出了這句話,依舊落入了在場不少人的耳朵裡。
一時之間,場中譁然。包括熟悉當年楊宗武的人,所有人的眼睛裡,都‘露’出了難以置信卻又恍然大悟的神‘色’。
二十五年前楊家最驚採絕‘豔’的人物,二十五年前古武世界中最霸道張狂的男子!
如果說楊家偌大的家業是由無數塊圖案堆砌的完整拼圖,那麼楊宗武,無疑是除了楊老將軍之外最爲中心,稱得上爲點睛之筆的那一塊拼圖。
楊家能夠叱吒軍界,稱雄古武,無疑是兩方勢力相輔相成的結果。傳承至今,楊家一直穩佔第一大世家的超然地位,其根本,便是它在軍政界世代成功的經營,更重要的是楊家在古武一脈中代代人才輩出,不乏天資卓越的領軍人物。
若楊家僅憑在軍政界的地位,也當不得東華第一世家的稱號。沒有這股超脫凡俗的武力保駕護航,楊家便如一隻失去利齒和銳爪的獅子,體積再龐大,力量再強橫,也遠遠不能給其他猛獸絕對的掣肘和威懾。
由此可見,楊宗武,楊家繼楊老爺子之後最爲驚採絕‘豔’的武學怪才,對楊家來說,意義何其重大深遠!
可以說,楊宗武是楊家盤踞古武龍頭下一個百年的希望,更是楊家延續世家榮光不可替代的頂樑柱。沒有楊宗武這柄橫掃古武界的霸絕狂刀,楊老爺子百年之後,楊家只能漸漸淪爲古武末流,甚至在軍政界的大佬地位亦有可能被其他世家勢力取而代之。
唯有超然的力量,方能保證一個世家超然的權力和地位!楊宗武的失蹤,對楊家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法估量的損失和打擊!
正因爲如此,強勢如楊家,在流沐族三番兩次的挑釁時,楊老爺子一反常態地保持着相對隱忍保守的態度。失去了楊宗武,楊家新的一輩未能完全成長起來獨當一面,此時的楊家,已經經不起太大的動‘蕩’和變化。若是楊宗武還在的話,流沐族如此舉措,怕是楊宗武刀之所至,流沐族血染成河;若是楊宗武還在的話,流沐族這樣的跳樑小醜,又豈有資格和膽量在楊家面前不知輕重地蹦躂?
這所有的憋屈和隱忍,在黑袍男子出現的這一刻,已然不復存在!
楊宗武,他回來了!
不管是曾經見過楊宗武的人,亦或是僅於傳說中聽說過他的人,都不約而同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襲黑衣,他站在那,如同一柄經世久遠,久經風霜的名刀,沉如水,堅如鐵,內斂如同鼎中之火,晦暗不明,但一旦爆裂,帶來的卻絕對是焚盡天地的滅世之威!
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身份,楊家一干人此時此刻的神情動作,已使得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楊家人,無一例外,就在蘭‘花’爸出現的那一刻,神情劇變。
這一張面孔,儘管只是瞬間一瞥便轉身背對這他們,儘管多了幾分滄桑,多了幾分沉凝,卻與每一個楊家人腦海中鐫刻的那張面孔瞬間重疊。
相較於楊家年輕人眼中那閃耀的光彩,興奮和崇敬,主座上幾人的神‘色’卻又複雜了幾分。
楊老爺子抓着扶手的雙手指節突出,由於過分用力,手指已然嵌入原本平滑的扶手而猶然未知。
老爺子的‘胸’膛狠狠地起伏了好幾下,驀地連着大喝三聲:“好!好!好!”老爺子的腰板一‘挺’,原本略顯蕭索的身子仿若頃刻間高大‘挺’拔了幾分,
隨着楊老爺子的三聲大喝,楊家後輩子弟眼中神采灼灼,整個楊家的‘精’,氣,神,似乎就僅僅因爲一人的來到而瞬間拔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老爺子的三聲大喝,終於點燃了全場的情緒。
“真的是楊宗武!”
“魔刀楊宗武回來了,這次有好戲看了!”
場中不乏細細的感嘆聲,衆人看着流沐一族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戲謔和同情。
寶‘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母親幽霧宮主,心中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幽霧宮主,哪還有往日那副慵懶卻又‘精’明的模樣。她那雙如同秋水般的美眸,略泛晶瑩,閃爍着的卻是如少‘女’見到夢中情人才會‘露’出的癡‘迷’和驚喜。
寶‘露’一直知道自己的父親對幽霧宮主來說,不折不扣就是一個藉以延續後代的工具。只是寶‘露’從來未對幽霧宮主產生任何不滿和埋怨。相反,對於自己的母親,寶‘露’充滿了敬意和崇拜。在她的眼裡,強勢,聰明,位高權重如她的母親幽霧宮主,自當不願讓愛情和婚姻成爲她的弱點和牽絆,正因爲如此,以前她眼中的幽霧宮主,向來視男人爲她的絆腳石,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直到這會,寶‘露’才知道,古武界中巾幗不讓鬚眉的幽霧宮主不是不會愛,而是愛得太深太深。
看到自黑衣男人出現後幽霧宮主那從未出現在人前的屬於‘女’人思慕情懷的眼神,寶‘露’聯想到了幽霧時時帶在身上的一隻小小的竹編蚱蜢。這連小孩子都嫌棄的玩意兒,卻讓幽霧宮主時時愛不釋手,貼身收藏,而看着它時眼神中那種回憶的溫柔,更讓寶‘露’每每看到都嘖嘖稱奇。就連幻月宮奉爲至寶的九黎鞭,似乎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現在想來,如果眼前的男人曾經賦予這隻竹編蚱蜢不同尋常的意義,那幽霧宮主對這小玩意兒近乎偏執的喜愛也似乎解釋得通了。
幽霧怔怔地看着場中的人,口中卻喃喃自語:“原來是他的‘女’兒,難怪如此出類拔萃,叫人驚歎,當真叫人越看越喜歡。”
寶‘露’撇撇嘴,聽着幽霧那溢於言表,絕不吝嗇的讚美,再想到平日裡每次見到這個霸道的孃親都要挨批的情景。寶‘露’深深嘆了一聲,果真是愛屋及烏,都是爹的‘女’兒,這待遇的差距也太大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相較於楊家如今拼命壓抑住的亢奮和‘激’‘蕩’,座上屬於流沐一族的人卻無一例外繃緊了身子,臉‘露’驚惶之‘色’。就連那一直蜷縮在流沐族羣裡矮小的黑衣人作騰大人,渾濁的眼神瞬間清明瞭起來,身子也不自覺的微微‘挺’起。
艾塔兒的眼中涌出一股冰寒的‘陰’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蘭‘花’爸。眼前的楊宗武,似乎比二十幾年前大鬧瑪羅族的時候更讓人頭疼。更爲棘手的是,擁有生息之力的‘女’子,個‘性’中那股包容的溫和,純淨沒有變化,卻多了一份叫人心悸的剛強和不屈。
若說在場的人中還有人一臉懵懂的話,那就是如今怔怔看着父親的蘭‘花’。
此時的父親,哪還有往日那種頹廢和蕭索,哪還有往日那種一蹶不振的消極和萎靡,哪還是山村裡那個半駝着背,一言不發地給別人修葺屋子的庸俗老男人?蘭‘花’睜大的眼睛猛地眨了幾下,這種一出現便將整個古武世界的諸多高手震懾住的狂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蘭‘花’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兩個父親的形象在她的腦袋瓜子裡面不停地轉動,‘交’叉,重疊,甚至於對剛纔自己的一戰,也產生了一種如夢如幻般不真實的感覺,直到一個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站在蘭‘花’身邊的楊翩舞,誇張地用手掌掩着嘴又猛地放開,雀躍的雙眸閃爍着驚喜的光彩,低呼了一聲,“是六叔,六叔回來了!真的是六叔回來了!六叔,六叔看起來好像比我小時候在照片裡看到的還要霸氣!”驚呼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哽咽,‘女’孩的雙眸甚至已經瑩潤。看到這個自小便從長輩口中無數次聽到的傳奇人物,看到他如一座巍峨大山般站在楊家戰線的最前沿,那‘挺’拔的脊樑,如同他身側的長刀一樣,有種折不斷,斬不彎的剛烈和梟猛。
“六叔!”楊翩舞突如其來的低喊讓蘭‘花’猛地回過神來。蘭‘花’不自覺地將頭轉向楊翩舞。
四目對望,楊翩舞再度捂住了嘴巴,隨即聲音便帶了些許顫抖,漂亮的手指頭顫顫悠悠地指着蘭‘花’,眼睛從蘭‘花’的身上轉到蘭‘花’爸的身上又馬上回來,“你爸,我六叔,那蘭‘花’,你不就是,不就是,”
楊翩舞的話還沒講完,便看到楊宗武猛地轉過身子。
楊宗武那原本充滿殺意的銳利眼睛,驟然間柔和溫暖了下來。他鬆開刀柄,刀尖未曾沒入地面卻詭異地直立於地面之上,不曾傾斜半分。楊宗武很快擡頭,眼睛掃過主座上的幾人,又很快巡過一遍他們身後的楊家子弟。
從來如古井般的眼神泛起了強烈抑制的‘波’瀾,楊宗武猛地彎腰,屈‘腿’,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膝蓋用力過猛的撞擊,竟讓地面出現了些許的龜裂。楊宗武朝着楊老爺子的方向,鄭而重之地伏地,過了半晌方纔直起身子,聲音鏗鏘有力:“不肖兒孫見過家主和諸位領事。”聲音有力之中卻帶着一絲苦澀。
他未經楊家最終的允許便將雷炎刀帶走,等同於叛家而逃,如今回來,亦是戴罪之身,就連稱呼,也多了幾分謹慎和疏離。
楊宗武生疏的口‘吻’讓主座上的幾位兄弟驀地怔了怔,很快便回過神來。一想通其中的關鍵,幾人不約而同便朝楊老爺子的方向看去,眼中更是多了幾分‘欲’言又止的憂心忡忡。
楊老爺子有些不滿地努努嘴,低哼一聲,隨即便道:“臭小子,離家久了便連自家的兄弟也認不得了麼?虧得咱楊家後輩子弟,雖說自小未曾得你這個六叔的教導還時時念叨着你。哼,老夫看來,你怕是連老夫對你的教誨也忘了。”楊老爺子頓了頓,聲音渾厚,鏗鏘有力,“骨‘肉’相系,血濃於水!”
老爺子的話讓原本一臉不自然的幾兄弟‘陰’霾的臉瞬間眉飛‘色’舞。
低着頭的楊宗武全身微微顫抖,猛地擡起頭來,“不孝孫兒楊宗武見過爺爺和諸位兄長。”虎目帶着隱隱淚光。
“好!好!”楊宗虎情不自禁地搓着手,連喝了兩聲。
最爲斯文的楊宗文身子微微斜了斜,跟身邊幾‘欲’手舞足蹈的楊宗虎道:“二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那珍藏了幾十年的佳釀是不是也當拿出來慶賀慶賀。”
平時藏着掖着不許自家兄弟沾上半點酒星子,就連面對老爺子的索要也一臉哀怨的楊宗虎大手一揮,乾脆利落:“那是自然,只要六弟回來了,別說要我拿出那幾壇酒,就算是我這條‘性’命,也絕無二話!”
楊宗武的身子一震,拳頭漸漸擰緊,衣衫下‘胸’膛起伏。想到多年來自己心灰意冷,如行屍走‘肉’的生活,想到當初‘女’兒面對自己時的怯懦和擔心,想到楊家人對自己那割捨不斷的思念和疼愛,楊宗武從未像此刻這般憎惡,埋怨自己的自‘私’。
從今日起,他當爲楊家,爲‘女’兒而活着,好好活着,只要他在,就決不允許他在乎的人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
場中沒有人出聲打斷楊家的這一幕,楊宗武的橫空出世,讓場中不同勢力,不同陣營的人都開始重新盤算計較起來。雷炎刀,那立於楊宗武的身邊,觸目可及的雷炎刀,似乎也不再是衆人關注的焦點。
垂垂老矣的猛虎,其爪下獵物,即便積威猶存,依舊會讓人生起覬覦之心。若是一頭正值壯年又極其兇狠霸道的猛虎,就算他把獵物推到你的跟前,你也當立刻退避開去。
沒有人,會傻到在楊宗武的眼前去奪走他的長刀,因爲沒有人,有此把握。二十五年前的楊宗武已然叫人聞聲‘色’變,二十五年後的楊宗武,即使跪在那裡,依舊是高傲的王者風範,而且,更讓人‘摸’不著他的深淺。強如向清厲,梵卓,阿瑟等人,看着楊宗武的眼神也晦澀不明,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所有內行的武者都能感應到楊宗武身上那叫人心悸的氣息。
場中一靜,隨即便聽到楊老爺子略帶驚怒的聲音:“你這臭小子終於捨得回來了。“老爺子冷哼一聲,頗爲不甘不願地道:“堂堂楊家,竟然淪落到要兩個小‘女’娃出手的份上,真是丟盡了我這張老臉。回來就回來了,你也好意思再跪在這裡矯情。”
老爺子的臉‘色’一暖,看向蘭‘花’,開懷呵呵大笑,“我說我怎麼第一次看着這丫頭就這麼和眼緣,果然是我楊家的寶貝曾孫‘女’。你爸這不長進的臭小子,能養出這麼水靈又聰慧的丫頭,總算是做了一件將功補過的事情。”老爺子朝蘭‘花’直招手,“小蘭‘花’,過來,到祖爺爺身邊來。”
依舊半愣着的蘭‘花’被楊翩舞半推着,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看着他一臉溫和的笑意,有點魂不守舍地走到了老爺子的身邊。
老爺子大掌一拉,直接讓蘭‘花’坐在了他寬敞的座椅上。老人家的聲音很低,多了濃濃的憐愛,“小丫頭,這麼多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回家就好,回家就好。能等到你們回來,百年之後,我老頭子也能含笑閉目了。”
楊家上下多少年,唯有蘭‘花’一人,未曾有多少功勳名望,便得此殊榮,坐在了帥位之上。
蘭‘花’坐在了主帥位上,楊家所有人都驟然一怔,隨即便‘露’出釋然的微笑。
這固然是楊老爺子對蘭‘花’的疼愛,而更多的人,卻從中看到不同尋常的深意。
像楊家這樣的大家族,向來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即便老爺子再‘激’動難當,也有很多其他的方式來表達。
楊老爺子看似無意的舉動,恰恰包含深意。可以說,老爺子的這一舉動,幾乎等同於宣告蘭‘花’將會是楊家自他之後第三代的主事人,蘭‘花’遲早將堂而皇之,四平八穩地端坐在這個位置上。
即使蘭‘花’只是老爺子方纔認下的親曾孫‘女’,卻沒有人質疑老爺子的這個選擇。從蘭‘花’方纔在比武中展‘露’的超強天賦和聰穎大氣,從蘭‘花’身後那個叱吒古武界的爹,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蘭‘花’對於楊家的價值和重要‘性’。甚至於不少勢力已經開始琢磨此事過後要如何找機會接近這顆冉冉升起的耀眼之星。尤其蘭‘花’還在成婚的適齡年齡,若是能與之成就好事,隨着楊宗武回來之後楊家地位的穩若泰山,抱得美人歸的勢力自當也水漲船高。
當初和楊翩舞一同到古‘門’的黃陌,白羨陽,‘陰’月等人的長輩已經忍不住向他們打聽當初接觸蘭‘花’時瞭解到的大小事宜。幾人此刻臉上的神‘色’都頗爲尷尬,畢竟當初他們可是連正眼也未瞧上這個貌不驚人的‘女’人。
‘陰’月的神情尤其‘陰’翳,當初她認爲如螻蟻般可以任意踐踏的‘女’人,後來討好楊翩舞靠上了楊家這棵大樹,如今登峰造極的權力對於她來說也是唾手可得。從此古武第一權貴子弟,非蘭‘花’莫屬。
金昊那近乎熾烈的眼神刺痛了‘陰’月的心。想到蘭‘花’那個不值一文的男友雲梓焱,‘陰’月冷冷一笑。如今兩個人的身份是雲泥之別,當初老爺子對雲梓焱多加賞識那是因爲蘭‘花’畢竟不是真正的楊家人。現在蘭‘花’是楊家重點培養扶植的紅人,楊家上下,怎麼可能任由她選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身份低下的男子。如此一來,倔強如蘭‘花’,很可能會因爲此事與楊家鬧翻,甚至失去第三代繼承人的身份猶未可知。
思及此,‘陰’月忍不住便小聲地與周圍幾個長輩說起雲梓焱與蘭‘花’的事情,聽得不少人連連搖頭。幾乎所有人都抱與‘陰’月相同的想法。撇開那個什麼雲梓焱的身份不說,一個半點功夫不會的普通男子,想要親近蘭‘花’,那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別說楊家其他的反對聲音,單單一代魔刀楊宗武的心高氣傲,不把他的‘腿’打折了就算便宜他了。
若是楊宗武知曉此刻這些人心裡九曲十八彎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往地面砸個‘洞’把自己的腦袋給埋了。若真的動起手來,怕是被打折‘腿’的人,恰恰是他這個老丈人。
又有誰能想象得到還真有那麼一個人,能令一代魔刀楊宗武汗顏羞愧甘拜下風甚至自降身份學武。而想象不到卻不代表這樣的事情他們今日不能親眼目睹。
看着蘭‘花’坐在老爺子的身邊,楊宗武這才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眼神漸漸凝重狠戾起來。
老爺子的意思,全家人的默認,蘭‘花’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那他就有必有將以後有可能給‘女’兒帶來煩擾的威脅不遺餘力地清除乾淨。
轉過身子,看着那神情‘陰’惻,眼帶瘋狂的佺大人,楊宗武的聲音仿若是從牙縫裡蹦出:“流沐一族在場之人,若是盡數自絕於此,我楊宗武,便當此事已了,不再追究紅島餘下族人。”頓了頓,“言盡於此。”
楊宗武的話音一落,流沐一族所有人身子都不禁輕顫一下,連那作騰大人的身子也微微弓起,一副如臨大敵的姿勢。
全場再度動容!
在場之人,幾乎略一沉‘吟’,便不由自主地慨嘆起楊宗武那掩藏在寬宏大量之下的霸道和蠻橫。
楊宗武這番話,完全就是將流沐一族上下‘逼’上了絕路。因爲楊宗武深知,在場流沐一族的‘精’英,怎會乖乖束手就擒,更甭提自絕於此。這番話時便將他的打算表‘露’無遺,在楊宗武的眼裡,流沐一族已經與滅族和死亡劃上了等號。
一勞永逸,斬草除根,這就是魔刀楊宗武狠戾和嗜血的作派,又或者,轉個念頭想,楊宗武此人不至於如此殺‘性’成狂,此舉,怕也是爲自己的‘女’兒鋪平後路而已。
相較於其他人的動容,楊家的後輩幾乎個個閃爍着星星,一臉狂熱和崇拜。楊老爺子‘性’子烈卻內斂,其他幾位叔伯,又有哪個及得上這位六叔力拔山河的霸氣沖天。
楊家的利刃,果然是楊家的利刃。難怪當初面對族內幾位長老的微詞,老爺子只是淡淡的一句話便將他們所有的不滿堵於口中。
“雷炎刀之所以霸絕天下,那是因爲拿着刀的人,是我最器重的孫兒楊宗武。你們拿着刀,不照樣讓他給搶了去麼?在你們的手裡,雷炎刀只是一把稍微銳利的刀,但在我孫兒的手裡,即便不是雷炎刀,那刀亦是成魔附靈的刀!孰輕孰重,你們若分不清,那就是鼠目寸光,俗庸之流!”
老爺子當初說這話的時候,萬萬不會想到楊家等到的不僅僅是與雷炎刀契合無比楊宗武,還有雷炎刀的鑄造者,來自於雷炎山脈的後人。
“荒唐,可笑!”佺大人和依舊尚有知覺的流沐‘春’眼睛瞬間被仇恨佔滿,“楊宗武,你簡直欺人太甚!”
因爲劇烈的憤怒,佺大人的‘胸’膛不斷起伏。他緩緩地‘抽’出了背於身後的長刀。
長刀入手的沁涼和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讓佺大人猙獰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佺大人手中的長刀一現,場中再度響起一番低呼。
佺大人手中的長刀比雷炎刀又長了幾分,刀身刻有許多如符咒般的黑‘色’紋路。佺大人的手用力一震,場中之人仿若聽到了淒厲的冤魂啼哭之聲,叫人心驚膽顫。
向清厲皺了皺眉頭,“竟然是紅島皇室供奉數代的弒鬼刀。”
若說雷炎刀是東華古武傳說中的第一名刀,那弒鬼刀便是紅島當之無愧的神刀之品。傳說弒鬼刀一直是被供奉在紅島皇室神殿,飲無數鮮血,由殿主祭祀封印冤魂無數。刀出之時,鬼魂哭嚎,定力稍差的普通人甚至會瞬間被所謂的的“奪魂”而變得癡傻。
“切,裝神‘弄’鬼的玩意,那及得上咱雷炎刀的大氣磅礴,正氣凜凜,殺氣騰騰。”布曉凜撇撇嘴,不屑地說。如今知道了雷炎刀是自己本家制造的兵器,布宗主不狠狠吹噓一通已經算是謙虛內斂了。
似乎爲了配合布曉凜的話語,楊宗武身邊的雷炎刀,刀身竟微微輕顫,仿若有陣陣刀嘯之音,一下衝散了弒鬼刀出現的靡靡魔音。
“楊宗武,你的‘腿’,哼”佺大人輕哼一聲,聲音生硬‘陰’冷,“你以爲你還是二十五年前的楊宗武麼?”
輕輕的聲音卻如同一柄巨錘,重重錘在楊家人的‘胸’口,幽霧宮主臉上也驟顯蒼白。楊宗武突然出現所帶來的震撼和驚喜讓他們忘記了一件致命的事情,楊宗武‘腿’上那足以致殘的傷口。
刀法向來以狠戾迅猛霸氣爲尊,殘‘腿’的楊宗武,速度定然大不如前。二十多年的殘疾,更有可能使得楊宗武的修爲百尺竿頭,難以再進一步,甚至修爲漸退也猶未可知。
而今天的佺大人,信心滿滿,能夠得到皇室親賜的弒鬼刀,說明其修爲已然大有‘精’進,才能得到神殿祭司的認可,才能對付弒鬼刀煞是可怕的反噬之力。
此弱彼強,一消一漲,所謂關心則‘亂’,楊家人臉‘色’均有些難看了。
“老爺子,六弟剛剛出現的時候你可有注意到,”楊宗文壓低了聲音,他的武學修爲不甚高明,只是一個閃眼的瞬間楊宗武便出現在場中,他也看不出個之所以然,正想詢問楊老爺子,可擡頭見到老爺子那同樣凝重的表情,心底一沉。
楊宗文的手於背後握拳,一名弟子身子一顫,悄然離開。
如果六弟真的不敵且受了傷,流沐一族,確實沒有回去的必要了。即便動用軍方的力量和武器,他今日也要將這些人全部留下!
佺大人的話並未引起楊宗武的任何‘波’動。
若是自己還未認清那所謂未來‘女’婿的真正面目,與拿着弒鬼刀的佺大人比拼,照他這麼多年消退的修爲來說,確實無甚多大把握。
只是如今,在他的左‘腿’已經逐漸痊癒,再從‘混’蛋小子那獲授雷炎刀上的八式炎刀舞后,說句不誇大的話,只要不是直接和那臭小子幹上,就算是遇到大‘肥’貓,他也有把握險勝一招半招。
思及此,楊宗武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憤不平。而這絲憤憤不平又被一直關注他的衆人看見,再度坐實了他‘腿’傷嚴重的想法。
衆人思索間,兩柄刀突然同時離手而去。
鏗鏘一聲,刀分,迅如閃電般地回撤。
定眼看去,佺大人的臉‘色’似乎一下子又蒼白了幾分。握着刀柄的虎口裂開,絲許鮮血緩緩滲出,滋滋響地詭異沒入弒鬼刀消失不見。
而反觀雷炎刀,此刻卻神奇地懸浮在楊宗武的身側,陣陣刀鳴,似乎在宣告着它的高不可攀,銳不可擋。
楊家人的心豁然開朗。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楊宗武的嗤笑聲傳來,“你這點實力,駕馭得了這把弒鬼刀麼?”
“楊宗武!”佺大人淒厲地嘶吼出聲,頭髮隱隱豎起,長袍一僵,臉上僅有的血‘色’一傾而盡。人和刀的氣勢卻瞬間攀至令人瞠目結舌的巔峰!
楊宗武微皺眉頭,他可以感覺到佺大人全身的血液向他持刀的手涌去。這種紅島神殿秘而不宣,藉以燃燒生命力獲得的力量,確實有着極爲可怕的爆發力。
只可惜,他不是當初的佺大人,他同樣不是當初的楊宗武。
看着橫刀而來的佺大人,楊宗武的身子動了。
而隨着楊宗武的身子動了,在場幾乎所有人,包括楊老爺子,均不約而同緩緩站起了身子。
第一式,楊宗武便使出了他賴以成名的雷炎刀式,也是當初楊宗武唯一習得的雷炎刀法。
摧枯拉朽的刀氣,讓整塊地面徹底龜裂開來,顆顆碎片,竟如同大小形狀相同的馬賽克般齊齊整整。
楊宗武使刀的控制力,可想而知!
難道楊宗武想一刀定勝負。
出乎衆人意料,卻也在衆人意料之內,這一刀,佺大人接下了。他身子重重後退五步,嘴角有鮮血滲下,狀若瘋狂地哈哈一笑,“楊宗武,你連這一刀都用了,還有什麼本事!”
楊宗武虎目一睜,聲音平靜無‘波’,“我還有什麼招式,你不妨睜大了你那雙狗眼給老子好好看看。”
一股孤獨而蒼勁有力的刀氣,凜然而出!
浩浩‘蕩’‘蕩’,勢不可擋,凌厲尖銳,捭闔,不可一世!
破釜沉舟斬洶涌,
‘抽’刀斷水水不流,
穹古蒼勁卷日月,
炎龍鬥轉九重天!
天字一落,肆虐的刀氣,竟然在空中匯聚成一個偌大的龍首,帶着洶涌的熱量和磅礴的威壓,向佺大人的方向碾去。
凝氣成型,這種修爲,是武者可望不可求的境界。若是楊宗武能夠完整地使出八式炎龍舞,凝聚成形的,將會是一條完完整整,橫掃一切的神龍!
就在很多人受到這股熱‘浪’的衝擊連連後退的時候,一聲淒厲不甘地慘呼,“我不甘心!”處於龍首威壓之下的佺大人,在這股猶如天威般的力量擊中下,身子如同紙片一般,鮮血猶如噴泉一般,生息漸逝。
巨大的龍首,張大的龍口猶如海中的漩渦一般,使得那早已脫手的弒鬼刀,向其飛‘射’而去。
就在衆人以爲塵埃即將落定之時,一個毫不起眼的枯瘦身影,出現在場中。
沒有人看到他如何動作,原本早已失去控制的弒鬼刀,就在此人出現之時猛地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一個猙獰的巨大鬼頭,伸出叫人作嘔的巨口,將弒鬼刀一口吞下。
與此同時,一道細弱遊絲的黑線,趁着楊宗武傾力一擊後須臾的虛弱,直擊他的‘胸’口。
楊宗武虎目圓瞪,身子側飄,這種氣息,竟帶給他頗爲棘手的感覺。
悶哼一聲,楊宗武駐足,左‘腿’鑽心一疼,突如其來的偷襲,在他力虛的這一刻,讓他無法全身而退。
可驚險遠遠沒有結束。
一聲刺耳的冷哼在楊宗武的耳邊響起,那枯瘦之人不退反進,右掌輕飄飄一拍而出,一股‘陰’邪而刺骨的真氣讓楊宗武的氣息爲之一窒!
“大膽!”修爲最高的老爺子一拍而起。
“鼠輩!”幽霧宮主很快反應過來,幾乎與老爺子同步向場中掠去。
他們的動作依舊慢了半拍。
“你若傷了他,我定讓你生不如死!”幽霧宮主怒不可遏的一聲嬌喝。
寶‘露’呆了,出生至今,從未見過如此‘花’容失‘色’,方寸大‘亂’的母親。
楊宗武眼中血絲稍現,咬緊牙關,擡手,再度橫起了雷炎刀。
可預料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一道暖洋洋的真氣舉重若輕地將他整個人帶起一移,伴隨着一聲懶洋洋的聲音:“我老丈人的命,也是你可以染指的?”
老丈人楊宗武的臉一下就憋紅了,氣得!染指,什麼叫染指,說得好像他是一個被人欺負非禮的大姑娘一樣。
只是,當雙腳落地之時,老丈人心裡卻突然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想來他楊宗武一生至此都未曾感受過,那就是,安全感。
心上的石頭落地。有了這‘混’蛋小子,也沒他楊宗武什麼事了。
捲起楊宗武的真氣幾乎瞬間在空中凝成了一個偌大的拳頭,那股‘陰’邪冷冽的氣息,仿若被掐斷喉嚨,咔嚓而止。
場中所有人有些如夢如幻,尤其是古武一方。原本以爲楊宗武的凝氣成形是古武界的開河之作,哪知道流沐一方竟出現另外一個同樣能夠凝氣成形的高手。這還沒完,才放個屁的功夫,又出現一個。
看着這略顯溫和斯文的拳頭,內行人卻清楚,怕是連楊宗武凝成的那個龍首都能直接擊潰。越是輕描淡寫,越是不顯山‘露’水的招式,纔是真真正正的大成之作。
沒有絲毫的猶豫,所有人的目光向那聲音的主人捕捉而去。
年輕的男子一襲黑袍,雍容爾雅,頎長俊‘挺’的身材。他的身上有種疏離而清冷的氣質,可與他那勾起的‘脣’瓣上那淡淡不明意味的笑意糅合起來,卻帶着一種極致的吸引力,優雅,絕俗,獨超,清華。他就像一樹‘挺’拔不屈的瓊枝,隨意地栽於那黑山白水間,靜謐緘默卻又能奪走你所有的目光。
“雲梓焱。”不少人低呼出聲。
蘭‘花’看着一旁的父親,再看看場中那如今朝着他拋媚眼的雲梓焱,蘭‘花’覺得所有的血液好像全部涌上了自己的腦袋瓜子。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有着滿滿的愧疚和羞愧。
11月6日我辦了出院手續,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很快恢復寫作的狀態,但工作和生活,還有這段時間自己遠離寫作的生疏感,讓我時常在呆坐着,睡着,甚至坐在電腦旁的時候,腦海一片空白。
一直不敢上,甚至不再用電腦,全用手寫打稿,龜縮着,逃避着。
我每天堅持寫一點,一點點,希望自己能夠漸漸恢復原來思考,想象,書寫的狀態,直到今天,才上傳了這一章。
不管能不能獲得大家的理解和原諒,鄭而重之跟大家說聲,對不起,大餅讓諸位失望了。
後續的更新我會努力。 .